“五千萬。”
純粹數字的意義誰都能輕鬆明白,然而如果化爲金錢,其份量就足以壓得許多人都喘不過氣來,原本就已經是價值一千多萬的項鍊,因爲賭氣的成分被擡到三千萬的高價,隨後突然蹦出五千萬這樣的一個數字,一時間也就難免有很多人以爲是聽錯了。
周圍的竊竊私語中,方雨思目瞪口呆地望向旁邊的瑪麗蓮,約瑟夫也是同樣驚愕的表情,以瑪麗蓮的背景,不是拿不出五千萬人民幣,但這樣高調的態度委實跟她平時大相徑庭。她真的那麼喜歡這條項鍊嗎,但是……如果不是男人送的首飾,自己買下來還有什麼意義。
心念稍轉,他已經開始擔心瑪麗蓮是不是因爲他的退縮而生起氣來,故意出的這個價格。追求瑪麗蓮這麼多年,自唐敬堯死後,似乎放開了心情與旁人接觸的金髮女子不再像以前那樣難以接近,參與了部分的家族事業,與他也開始變得有說有笑,他隨後覺得自己大概是有機會了。
這兩年多以來的時間裡,瑪麗蓮擔任他的助理,彼此可以稱得上是朝夕相處,隨着瑪麗蓮對人的笑容越來越多,彼此的配合也越來越融洽,他有理由相信,自己應該是所有人中最爲特殊的那個,也因此,此刻他忽然就有些擔心,假如瑪麗蓮對這條項鍊真的異常感興趣,自己在一千七百萬時地退卻。會不會被看成沒有氣魄的表現。
而注意到約瑟夫的神情,瑪麗蓮只是淡淡地聳了聳肩,輕柔一笑,以往兩人搭檔,約瑟夫曾經無數次的見過她的這種表情,那往往代表着“沒關係,搞定了”。放在這裡,委實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而無論約瑟夫如何去想。自然都無法想到,此刻瑪麗蓮心中的感覺僅僅是喜歡而已,類似於她對海蒂的母愛,也類似於她曾經對於唐敬堯的癡愛。
對於家明這個孩子地感情,她無法將之分析和歸類,他看起來像個孩子——現在是少年。但無論如何,兩人終究有着不可逾越的年齡差距——但看來卻比任何人都要成熟,彷彿能夠知曉一切東西,做到一切不可思議的事情,他救過她,而她曾經向他發誓和許諾,將自己此後的一生交付過去,他們發生過身體上的關係,但又區別於簡單的肉慾。她甚至有些懷念當初地那種毫無隔閡的展露與接觸。但這一切是愛嗎?抑或是黑暗的慾望?都難以說得清楚,歸根結底。或許還只是喜歡這個詞比較切合實際。
然而歸納起來或許複雜,實際層面上卻相當簡單。她是這個男孩子的人了,不要給他添麻煩。聽他的話,讓他開心,需要做的就是如此單純。
當海蒂傳過家明的說話時,她的確是被這個數字給嚇到了,理智層面上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拿出這麼多的錢來買一條項鍊的,五千萬人民幣,六百多萬美金,縱然家庭對外說是黑手黨。搶劫、販毒、買賣人口無所不作,但論起財富來。無論如何不可能比得上江海市地幾個大家族,五千萬要拿出來,毫無疑問,她也會覺得很吃力。當然,從一開始,她便理所當然將這件事當成了自己掏錢。
然而稍一轉念,一切也就變得無所謂了,既然他想要胡鬧,而自己有陪着他胡鬧的資本,那麼最重要地自然是讓他感到開心,反正呵,從唐敬死後,那便是新生後自己的唯一目地了,不是麼。
淡淡舉起的號碼牌,衆人的驚歎,金髮女子溫和的微笑中,似乎並沒有人意識到,曾經依附着唐敬堯而生存的絲子,在擁有了堅強外在,不再幽怨自閉之後,其本質依舊沒有任何的改變,甚至更加飢渴地從她精神依附的象徵物中索取着力量。
儘管有些畸形,其花朵卻如此的美麗。
項鍊地價格被擡到三千萬,估計無論那胖子暴發戶和呂廣義都已經有些猶豫,當瑪麗蓮以五千萬的價格參與競標,雙方就開始順理成章地退讓開去,不再喊出更高地價格。
三槌之後,這筆交易定了下來,拍賣繼續下去,然而其後卻都是一些精美華麗價值卻並不高的小商品,不時有人朝着瑪麗蓮這邊望過來,方雨思自然便是其中之一。瑪麗蓮偶爾與海蒂、家明交談幾句。將近十一點時,拍賣會進入尾聲。瑪麗蓮、約瑟夫等四人隨着工作人員去往後方付錢拿東西時,忽然傳來了一個人的叫聲:“家明,你怎麼也在這裡?”
回頭,在後方挽着一位美女過來的,正是黃家的花花公子黃柄文,此時家明的手正被海蒂牽着,當下點了點頭,笑道:“五叔。”
“呵呵,這幾位是你的朋友?”
“嗯,就是她們邀請我來拍賣會的,這位是海蒂,這是瑪麗蓮,海蒂的媽媽,還有這位大叔,呃……”
“你好,我叫約瑟夫。”見家明叫不出他的名字,約瑟夫笑着上前,伸出了手。
“哦?是美國薩洛公司的約瑟夫先生嗎?哈哈,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了,聽說你們這次來江海考察發展前景……”
雖然被人說是花花公子,但畢竟也是出自黃家那樣大家族的人,當下便與約瑟夫套起近乎來,當下又是一陣時間不短的寒暄,站在約瑟夫的後方,瑪麗蓮忽然感到有動靜,低頭一看,卻是家明輕輕打開了她手袋的拉鍊,將一張銀行卡放了進去。
“嗯?”
“瑞士銀行,密碼是12345,裡面有一千萬美金,記得叫他們找零。”附在瑪麗蓮的耳邊說完,家明又跟海蒂嘰嘰喳喳地說起哪兒還有棉花糖賣,順便講解棉花糖的製作過程及科學原理,美金一千萬,在他眼中似乎還比不過一串棉花糖來得有趣。
輕啓雙脣,片刻之後,她像個小女孩似的扁了扁嘴,笑了起來。
在座位上慵懶地躺了許久,待到人都走得光了,工作人員開始收拾殘局,方雨思才搖搖晃晃地走出拍賣會場,期間有一位穿西裝的男人過來問她需不需要幫助,她壓低帽沿,表示了拒絕。。
這裡是酒店的第十五層。
靠外側的迴廊被巨大的玻璃所封閉,可以清晰地看見城市的霓虹,外間縱然是小雨,卻也被十五層樓上的風力吹得有一絲狂亂的意味,裹緊了衣服,她覺得有些冷。
那醉意來時一如山崩,渾身上下無處不痛、不壓抑,去後便就彷彿掏空了身子,只剩下可以看得見、摸得着的空虛。只是這次的清醒。未免來得太早。
別人地幸福往往會令人想起自己的不幸,她未必是不幸的,但在那五千萬面前,她覺得自己像個乞丐。她乞求着以前的男友爲她寫歌,乞求着演藝公司讓她出名,惺惺作態地乞求着聽衆花錢買專輯。她是誰?大明星方雨思,看起來方雨思三個字就是金字招牌,可是隻有她知道自己有多脆弱。一旦演藝公司冷藏她,她就沒有出頭的可能,她的嗓子其實不算特別好,當男友跟她分手,她才知道一首適合自己的、能夠讓自己有感覺的歌這麼難找,她長途跋涉到江海市來找合適地作曲者。可對方居然揚言要封殺她。
當然沒有男友,沒有這邊這人幫她寫歌,她還可以找到大把願意給她寫歌的人,可是如果唱的是那些平庸的歌曲,過不了多久,她恐怕便會被人忘記了,永遠被擠出一線女星的位置。而辛辛苦苦了這麼幾年,賺到了可以讓她踏實的、想想都覺得溫暖地一千多萬,以前會覺得這是天文數字,可是到手之後。她才知道自己想要更多,但她隱約明白。自己恐怕是不會有隨手便擲出五千萬僅爲買一條項鍊的那一天了。
不過……那個唱“only-you的男生倒底是什麼人呢?那天看東方兄妹的態度,張競峰的態度。似乎都表示他的身份不太簡單,這次他又跟買項鍊的那個女人無比親暱的樣子。
好羨慕……五千萬……有錢人……頭好痛……
凌晨一點,酒店房間一六零二室,約瑟夫敲響了房門,片刻,穿着潔白睡裙的瑪麗蓮將房門打開,裡面依舊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各種零食堆滿一地,大電視前方地地毯上。海蒂一面興奮地玩着遊戲,口中一面狂喊着口號。在她旁邊的,是那名陌生地少年。
“約瑟夫,有事嗎?”
“呵,沒什麼,只是過來說聲晚安,那個……顧家明?他也會在這裡休息嗎?”
回頭望望在電視前奮戰的兩人,瑪麗蓮笑着回過了頭:“他沒說,不過我已經向酒店多開了一間房。”
“他……呃,他是海蒂地朋友?我是說,你們怎麼認識……”一面露出笑容,一面謹慎地擇詞,儘管與黃柄文的交談之中他已經大概知道了家明的身份,然而對於瑪麗蓮母女上次在中國的經歷,他依舊有着很重的好奇心,不過,能夠殺掉唐敬堯等一大批人的,當然不會是眼前的這個少年。
“是海蒂上次來中國時交的朋友。”瑪麗蓮一笑,“不過我猜她不會喜歡有人這麼關心她地私事。”
“呃,抱歉,我只是想……”
“晚安。放心,他不會有問題。”
“呃,我想……”
面上露出嫣然的笑容,瑪麗蓮輕輕關上了房門,手揚起在空中,約瑟夫輕輕地嘆了口氣,關於她在付錢時拿出地那一千萬美金,他依舊覺得無比蹊蹺,這一千萬,倒底是從哪裡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