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珞笑笑,“讓二姑母操心了!煩請表嫂回去告訴二姑母一聲,我在這裡很好,讓她老人家勿念!”
二叔公公應該就是王府世子鍾凌霄了。關於忠王府的事,還好她事先跟詹管事打聽過了。
只是對於鍾凌風的事,詹管事卻隻字未提,既是怪人,想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紀氏道:“表妹如此乖巧懂事,婆母見了,定然是歡喜的不得了。表妹暫時住在這兒,若有什麼需要,儘管派人過府說一聲。婆母那邊不得閒,嫂子我還是有空的。盡”
東方珞感激的笑笑,“謝謝表嫂!我還真就有一件事想要麻煩表嫂呢!”
“哦?”紀氏將剛剛端起的茶杯隨即放下,“表妹請講!”
東方珞道:“我從別院來到京師,也有些時日了。表嫂可能不知道,我之所以從別院跑出來,只是爲了姐姐的親事。我不想姐姐爲了我,答應去給人家做填房。”
紀氏頷首,“果然是這個原因!昨日跟婆母說起此事,婆母就推斷,你既然在庵裡呆了十年,就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跑回來。想來,應該是瓔表妹的事刺激了你。豐”
東方珞抿一下脣,“所以,想煩請表嫂跟二姑母商議一下,看能否將姐姐約出來。我想見她一面!”
這些天她反覆想過了,她是當着東方侯府世子夫人的面,明目張膽的離開惠濟庵的,東方府不可能不炸鍋。
而姐姐一旦知道了她的事,以她這十年來對她的付出和維護,就不可能無動於衷。
但這麼多天過去了,姐姐那邊卻是毫無動靜,最大的可能怕是被禁足了吧!如果真是這樣,姐姐得不到她的消息,豈不會急死?
紀氏面露難色,遲疑道:“這------”
東方珞見她爲難,知道自己的猜測多半接近事實了,心裡更是莫名的淒涼。“如若姐姐實在出不來,那麼,作爲親戚,表嫂能去看她嗎?我只想讓姐姐知道,我現在過得很好,就行了。”
“這個不難!”紀氏這次答應的爽快,“我這就回去跟婆母商議,爭取早日去東方侯府一趟。”
東方珞忙不迭的起身,衝着紀氏施禮,“謝謝表嫂!”
紀氏趕忙將她扶起來,看着眼前精緻的小臉,心下一酸,眼裡就有些溼潤。
纖細的彎眉,漂亮靈動的眼眸,秀挺的鼻子,小巧的口脣,若是再襯以白皙的皮膚,還不知怎樣的傾城傾國色呢。
可惜,因長久的風吹日曬,皮膚略顯粗糙黑黃。這又是誰的錯呢?
紀氏嘆道:“表妹放心!瓔表妹那邊,我定會將話帶到。”
兩人又說了些客套話,紀氏便推脫了留飯,起身告辭。東方珞和靈芝一直將人送到了垂花門,這才一起返回。
兩人走向水榭,後面跟着桃紅和蟬兒。靈芝見東方珞情緒不高,寬慰道:“你就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忠王府那邊就會接納你的!”
東方珞詫異的看過來,旋即搖了搖頭,“不可能的!我可是災星,忠王府就不忌諱嗎?”
靈芝拉着她到水榭裡坐下,道:“你是東方侯府的災星,卻可能是忠王府的福星呢!”
“怎麼會?”東方珞呆愣,只覺得腦中靈光一閃,想要抓住,卻又追不上速度。
靈芝笑,“凌五那傢伙雖然不咋地,但有時候說出的話還是挺有道理的。他曾說過,要想在夾縫中求生存,就得善於抓住矛盾。你可知道,在這大衍朝,忠王府和四大侯府之間的關係可是微妙的很呢!”
東方珞恍然大悟,“姐姐的意思我好像明白了些。”
如今的形勢,她也瞭解了些。
四大家族百年繁盛,如今樹大招風,大有想脫離忠王府的牽制之勢。
不然,十四年前,也就不會將四大侯府的家眷召來京城了。說不好聽的,就是皇上扣押的人質。
如果四大侯府蠢蠢欲動,那麼代表着朝廷的忠王府自然是站在其對立面的。
如此以來,她一個被東方侯府嫌棄的人,說不準真的會搖身一變,成了忠王府的座上賓呢!
想到這裡,她就真不知是該憂還是該喜了。所謂的夾縫中求生存,說白了,就是兩方角逐中的一枚棋子。一旦進入棋盤,她恐怕就更加身不由己了吧!
靈芝拍拍她的肩,“別想多了!有凌五在,他不會讓你吃虧的。”
東方珞嘆氣,“要想他救,必先自救。暫時依仗一下五爺已經過意不去,總不能一直拖累人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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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芝搖搖頭,“也就是你,自覺性高。放眼整個大衍朝,哪個不是擠破了頭往凌五面前湊啊!這別人削尖了腦袋都得不到的便利,就擺在你面前,你卻不善加利用,真是白瞎了。”
東方珞眨巴下眼睛,“姐姐怎知我沒利用?”
靈芝一愣,“你真的跟凌五提條件了?”
東方珞羞赧的笑笑,“我又不傻!”
“腦
袋瓜是不笨,只是這人情世故經歷的太少。”靈芝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張笑臉,猶如園子裡含苞待放的花兒,鮮嫩欲滴。“正好,明兒想去月照湖上泛舟,你可願意一起去?”
“呃------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東方珞略一遲疑,還是應了。
她本是不喜交際之人,如果可以,她寧願窩在家裡,看看書,種種花草。別人以爲惠濟庵十年,是對她的束縛,卻不知那正好對了她的胃口,雖清苦,卻自由自在。
但是現在,她既然已經下了山,想要爲姐姐爭取權益,就必須走出去。時不時的刷刷存在感,肯定會撓的某些人心裡癢癢吧!
凌五既然已經答應了幫姐姐,就不會食言吧?
他這一走,也不知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
礙於男女有別,除了救他時,給他處理傷口。此後,再也沒檢查過。只是從脈象上,判斷他的生命體徵是一天好過一天的。
東方珞想到這裡,忍不住嘆了口氣。然後就對上了靈芝研究似的眼光,就有些無措,“姐姐這樣看我,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靈芝笑,“你這丫頭!詹管事來了,你猜,他是來找我的還是找你的?”
東方珞就順着靈芝的目光望去,“他定是找姐姐有事吧!那我就不打擾了。”
東方珞剛起身,詹管事已經到了水榭外,拱手道:“珞姑娘,詹某有事稟告!”
東方珞一愣,靈芝就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離去。
詹管事道:“佐文剛剛回來過,說起了昨日在裕豐堂那裡鬧事的一男一女。”
東方珞瞬間瞪大了眼睛,“五爺還在京城?”佐文既是凌五的貼身護衛,佐文在,凌五就應該沒有離京吧!
詹管事輕咳一聲,心道,這姑娘是不是關心錯了?不該先問那倆人的去處嗎?“在!但五爺有要事處理,歇在了別處。”
所謂的狡兔三窟,何況凌五這種在刀尖上討生活的人。想到那天追殺凌五的人,東方珞隱約覺得凌五隱藏自己的行蹤是對的。“那倆人去了哪裡?”
當時,她既然在人羣中看到了策叔,就料到了策叔會有後手。只是沒想到,消息回來的這麼快。
詹管事道:“那倆人死了!”
“死了!”東方珞的小臉唰的一下就白了。
詹管事道:“我們的人分頭追蹤那倆人到了城西,女人進了一單門獨院,打聽才知道是一個獨居的寡婦。那男的則是去了城外的一座破廟。本來想看看,他們與什麼人聯繫。誰成想,半夜來了殺手,人都沒了。”
大熱天的,東方珞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那麼,那個叫小翠的如何了?不會也被滅口了吧?”
詹管事道:“不!她還活着!她露了那麼大一個臉,可以說現在全京城都知道了這麼一個人的存在。若是突然死了,怕是事情就不好收尾了。”
東方珞稍稍鬆了口氣,“死了,不是正好可以栽贓在我身上嗎?”
詹管事搖搖頭,“凡事有度,既然在她長病的事上,姑娘把自己摘出去,而且還摘的如此漂亮。那丫頭若是再死了,這背後的事怕就惹人深思了。何況,那丫頭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知情的那倆人死了,幕後的人也就安心了。”
東方珞絞着手,“無妨的!除了東方侯府恨我,我自認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別所得罪什麼人了,惠濟庵十年,她壓根兒就沒接觸過什麼權貴。所以,對於陷害她的人,用頭髮梢想想都知道是誰。她只是越發的心寒,明明是至親的人,卻爲何非得置她於死地不可呢?
詹管事道:“姑娘稍安勿躁!餌既然已經放出了,就耐心等着魚兒咬鉤吧!這不才過了一天嘛!”
“什麼一天?”東方珞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詹管事笑,“姑娘當衆不是訂了十天之期嗎?”
“啊?”東方珞恍然,擡手拽拽耳前的髮辮,“那件事啊!我也只是憑直覺,所以就一時衝動喊出了。反正,十天之內,若是無人來應診,我也沒什麼損失。”
詹管事道:“姑娘還是做好準備的好!說不準真有魚兒咬鉤呢!”
東方珞笑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對了,詹管事,靈芝姐姐邀我明日去月照湖泛舟呢!”
既然寄居在人家家裡,主人雖然不在,但出於禮貌,跟管事說一聲也是必要的。
詹管事笑眯了眼睛,“應該去!必須去!要知道,明天的月照湖會有難得的盛況呢!一年也就那麼一次。”
東方珞蹙眉,“怎麼?明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若說端午節泛舟會出現盛況,那還有明目可循。現在可是離端午節越來越遠了,又是什麼樣的由頭呢?
詹管事一臉的神秘,“明兒姑娘去了,就明白了。”
東方珞望着詹管事離去的背影,不禁幽幽的吐了口氣。轉身面對水面盛開的睡蓮,多麼潔身自好的花兒啊!
紅色、金色、黑色的魚在水裡游來游去。
水,清可見底。
她不禁想起了一句詩:問渠那得清如許,爲有源頭活水來。
這府裡的水,應該是活的吧!
第二天,因惦記着跟靈芝有約,東方珞比平時醒的還要早些。
天空瓦藍澄澈,似乎又是一個豔陽天。
只是等他們一行出門的時候,太陽卻還躲在雲彩裡不肯出來。
原木色的馬車,裡面很是寬敞。東方珞和靈芝,再加上杏黃和蟬兒,坐了四個人,卻一點兒都不覺得擁擠。
車裡鋪着軟毯,還有靠枕。靠邊有個方正的小桌子,上面擺着紫砂茶具和小點心。
白色的窗幔在風的帶動下輕飄。
東方珞暗歎,這靈芝還真是個會享受的人。
沒想到靈芝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抿嘴笑道:“你應該知道,這馬車不是我的!你若跟凌五相處久了就會知道,他雖然是個行走於江湖的人,那享受的氣派卻不輸於這京師的任何一個貴族。”
人家有資本啊!東方珞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裕豐商號既然是天下第一,那麼,凌五的財富就應該很雄厚吧!
她雖然與他相處尚短,但看豐園,一個臨時歇腳的地方的派頭,就知道,那肯定是個講究的人。
東方珞微微一笑,“真的嗎?把騰親王也比下去了嗎?”
靈芝眨巴眼睛,“你聽說過騰親王了啊!”
東方珞衝着杏黃努努嘴,“我只是好奇今兒個月照湖會有什麼盛會,小丫頭就報了這麼個名號。”
五月十三,原本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就算是騰親王的生辰,對普通百姓來說,也沒有什麼的。只是因爲這一天,騰親王會在月照湖泛舟,而他的私人遊船上,京城有頭臉的才俊多半都會露露臉。
月照湖因此在這一天就有些不太平,與其說攪動的是湖水,倒不如說是京城少女的芳心。
於是,自五年前開始,這一日,京城待嫁的女子便會爭先恐後來泛舟。
不是說大衍朝開放的允許自由戀愛,只能說少女被壓抑的心有些按捺不住。反正又不男女同舟,女子自行租船遊湖,誰又能說出什麼呢?
靈芝就笑得賊兮兮,“你若相中了哪家的男子,一定要跟姐姐說,姐姐給你做主。”
東方珞立馬奉送一個大紅臉,但也不扭捏,“嫁人能只看長相嗎?若不能交心,不嫁也罷!”
敢情這是來參加古代的變相相親會啊!由此可以想見,今日將是怎樣的盛會了。
她倒不是爲了男人而來,而是心中有着小小的希冀。說不定姐姐也會來呢!說不定能碰上呢!就算能遠遠的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靈芝倒沒想到東方珞小小年紀,居然有這樣一番見識,心下就更喜歡了一分。
他們到達的時候,月照湖邊,早已聚集了好多的馬車。相較於那些紅頂黃頂的各色馬車,豐園的馬車顯得低調了很多。但馬卻是極好的。
頭頂,烏雲四籠,哪裡還有藍天的影子。
擡眼望去,鏡面無波,竟是看不到對岸。
岸邊的綠柳,每棵都有環抱粗,萬條垂下,輕撫水面。
湖邊停靠着四艘一模一樣的遊船,船身長十米開外,金黃色的船頂,四周綴着大紅的燈籠。看上去鮮亮,卻不花哨。
靈芝拉着東方珞的胳膊,“走吧!我訂的是春蘭的位子。”
春蘭是遊船的名字。
走近了才發現,遠遠看去相同的船,上面卻雕刻着不同的圖案。春蘭的船上以蘭花爲主。其它三艘的名字則分別是夏荷、秋菊和冬梅。
穿着花枝招展的少女紛紛登船,京師美不勝收的場景。
然後東方珞就看到了東方琳,穿着石榴紅的比甲,明豔豔的有些刺目。她顯然也看到了東方珞,不屑一顧的鼻孔朝天。
東方珞面色一黯,沒有姐姐!
這樣的盛會,對於養在深閨中的女子來說,應該是很渴望的。
姐姐沒來,應該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吧!
拴在東方侯夫人身邊,一拴就是十年,一個女子最美好的年華就這樣付諸於病榻前了。
東方侯府還有半點兒人情冷暖嗎?
東方琳的雙手就緊緊的握起了拳頭。
杏黃伸手過來,扶了她的胳膊,踩着搭在岸上的木板,小心翼翼的上了船。
船很大,所以平穩。但東方珞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兩世爲人,還是第一次坐船。她伸出手,緊緊的抓住杏黃的胳膊,道:“你可會泅水?”
杏黃點頭,“奴婢會!”
東方珞就長長的出了口氣,在水上游玩,身邊有個會泅水的人,就會安心不少。
靈芝感覺到東方珞的擔憂,拉她到船中央的圓桌前坐下,“你呀,
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吧!她就算不會泅水,這艘船真要有什麼,她也能帶你回到陸地上去。”
東方珞明白,靈芝所指的,應該是杏黃的武功吧!武功可以防身,但真的能飛檐走壁嗎?如果可以,倒是很想見識一下。
東方珞還是不放心,“東方侯府的人,對於我的下山分明是如骨鯁在喉,卻一直不見動靜。你說,今天他們會不會------”
靈芝輕拍她的手,“不會!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去吧!這青天白日衆目睽睽之下,他們敢有什麼動作?要說使壞,就東方侯世子夫人的腦子,也只會來暗的。”
東方珞蹙眉,“我就是怕他們來暗的呀!”
靈芝嘆氣,“本來不準備告訴你的,看你這樣,還是讓你知道的好。前天夜裡,已經有人夜襲了豐園。”
“啊?”東方珞張大嘴巴,臉刷的白了。
靈芝道:“看把你嚇得!你當凌五什麼人?沒有金剛鑽,他會去攬瓷器活嗎?昨兒,京兆府尹就參了東方侯府一本,皇上直接將奏摺砸在了東方識的腳下。”
東方珞嚥了口唾沫,“姐姐怎麼知道朝堂之事?”
靈芝笑,“所謂的樹大招風,很多人都等着看百年望族的笑話呢。所以,好事不出門,壞事就傳千里了。還有啊,你今日遊湖一旦出事,這筆賬會立馬算在東方侯府頭上,你信不信?”
東方珞沉默。
心裡的驚訝難以言表,凌五怎麼會通天?
可如果說不是凌五搞的鬼,那麼,有人夜襲豐園,第二天,京兆府尹就告到了皇上那裡。世上,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那麼,凌五應該比她想象中要複雜的多。
不管怎樣,東方侯府也算是得了皇上的警告了,那麼應該會消停上幾天吧!
東方珞鬆了口氣,環顧四周,卻又覺得不對勁,另三艘船上已是賓客滿座,而他們這艘船,除了她們幾個,竟是無人踏足。
東方珞訝異道:“姐姐可是包船?”這也太大手筆了吧!凌五可能銀子多多,但是靈芝有那麼富裕嗎?
靈芝笑,“這四艘遊船,若在平時,一個位子的價錢是一兩銀子。但在今天,最不好的位子的價錢也得五十兩銀子。得虧我下手早,搶下了這春蘭的最早預定。並且,把你的大名寫在了第一位。”
東方珞擡手揉眉心,“災星的名號,足以嚇退後續定位子的人。”
靈芝笑得沒心沒肺,一點兒都不擔心這會傷到東方珞的自尊。“所以了,你這個災星的名號挺好的!可以用最小的成本,享受最好的待遇。”
東方珞就看向船頭,垂手侍立的船老闆。年齡四十歲左右,身材矮胖。見東方珞看過來,點頭微笑,竟是見牙不見眼。
東方珞壓低了聲音道:“船家損失慘重,會不會將我恨上了?”
這萬一,船開到湖中心,來個顛簸,把她拋到水裡是小事,畢竟杏黃會救她。但若把別人拋到水裡,她這災星的名號那可真就名副其實了。
靈芝就瞅了那船老闆一眼,那船老闆立馬上前,恭敬的問道:“兩位姑娘,可要開船?”
靈芝也不看他,而是瞅着東方珞道:“珞姑娘想知道,這艘船上爲何不見其他的客人啊?”
趙老闆面朝東方珞,笑道:“客人來與不來,那是客人的自由。所謂的買賣,無非是信譽二字。本船既然接了二位姑娘的銀子,就必然會把船開的四平八穩,讓姑娘玩的盡興。”
東方珞歪頭看着他,“你今天本該大賺一筆的,現在卻生意冷淡,心裡不虧嗎?”
趙老闆道:“那趙某就跟姑娘交個實底,這四艘船本屬於一家。現在他們的如此擁擠,本船卻空蕩。姑娘是覺得,趙某是賺了還是賠了呢?”
東方珞恍然,所謂的‘禍兮福之所倚’,說的就是這個理吧!既然四艘船同屬於一家,那麼春蘭客人少,船家就可以少些應酬,樂得清閒了吧!
恰在這時,有個聲音響起,“船家,我們沒有預定,船上可還有位子嗎?”
東方珞和靈芝對看一眼,齊刷刷的望去。
一個俏生生的丫頭旁邊,站着一個個子高挑的少女,足足比那個丫頭高了半頭。身材也很是豐腴,穿着一件蔥黃色滾藍邊軟綢比甲,梳着垂掛髻,插着兩朵南紅珠花。
趙老闆已經走了過去,拱手道:“來者可是忠王府的三小姐?”
先前喊話的丫鬟咦了一聲,“船家認識我們家小姐?”
趙老闆道:“去年的今天,三小姐就是訂的春蘭的位子。三小姐請!”
靈芝小聲對東方珞道:“這位三小姐是二姑姑奶奶的次女鍾依,所以,她不畏懼你災星的名號是有原因的。”
鍾依已經步上船來,目光很直接的掃來,腳步不停,道:“你可就是我二舅舅家的表妹?”
問話如此直接,想來對於船中的情況也是清楚的。
東方珞起
身,施禮道:“東方珞見過表姐!”
鍾依連忙扶住她,上下打量,“昨兒個嫂子從你那裡回去,直說你長得跟我很像!你可比我瘦小多了,你看這小下巴尖的。但是,眼睛倒是有幾分相像。”
東方珞但笑不語,這個表姐,看這說話的架勢,就知道是個直腸子。這樣的人,應該是好相處的。
但見她圓圓的臉上,皮膚欺霜賽雪,濃黑的眉毛下面,是一雙修長的眼睛,內眼角微微呈鉤狀,外眼角上翹。
難道自己的眼睛也是這樣子的嗎?東方珞有些不確定。
靈芝卻笑了,“你們表姊妹,果然都長了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快坐吧!船要開了!”
鍾依從自己的手腕上擼下一個羊脂玉的白鐲子,塞到東方珞的手裡,“出來也沒帶什麼,這個就給表妹當見面禮吧!”
秉着長者賜不可辭的原則,東方珞就道謝手下。想起昨兒個紀氏去豐園,帶的那個盒子裡,也全是首飾。有金釵步搖,有銀手鐲,還有銀項圈和翡翠耳墜和珠花。
看起來,這古代的女子,首飾和衣服應是最大的愛好和追求吧!尤其是貴族女子,每個人手裡似乎都有不少的存貨,還真是讓她開了眼。
鍾依轉頭衝着靈芝笑,“這位就是孫姑娘吧?”
靈芝道:“叫我靈芝就好!”
原來靈芝是姓孫啊!東方珞想着,和鍾依分別坐了。
蟬兒端上茶水,擺上點心。靈芝道:“水是船上的,但茶是自帶的。今年的新茶,嚐嚐。”
綠色的嫩芽沉在白瓷碗底,茶水就如翡翠般鮮亮。東方珞端起來,小抿一口,縱使不懂品茶,也能感知是難得的上品。
鍾依大聲讚道:“果然好茶!”
船已離岸,她們這船,因東方珞的緣故,本來就引人好奇。此番,鍾依一開口,更是引來無數的目光。
靈芝一臉的驕傲,道:“那是!這可是昨日剛給凌五送來的,我順手拈來的。”
東方珞打趣道:“就算你不順手,人家也會順給的!”
“切!那可未必。”靈芝甩着手絹扇風,“這天可夠悶的,莫不是要下雨吧?”
鍾依道:“往年可都是大晴天的!今年,難得表妹來湊個熱鬧,老天爺卻又不給臉了。”
東方珞道:“雨中游湖,風景可能會更好呢!”
靈芝搖頭嘆息,“就怕別人會說這雨是你招來的!”
東方珞無所謂的聳聳肩,“天有不測風雲,與我何干?再者說了,我是災星,又不是雨神。”
此番淡然的玩笑話,引得另兩個女子一起大笑起來。
鍾依道:“若我母親能見到表妹這般的開朗,定然會欣慰不少吧!”
東方珞笑笑,“表姐如此堂而皇之的登上春蘭,就不怕日後京城的大家閨秀們孤立你嗎?”
鍾依呷了口茶,“怕,我就不來了!”
靈芝道:“一早起牀的時候,看到瓦藍瓦藍的天,還以爲今兒是個豔陽天呢!沒想到,到了月照湖畔,卻已是風雨欲來。所以,別看現在珞姑娘現在是災星,指不定明兒一覺醒來,珞姑娘就成了香餑餑了呢!”
東方珞的笑容就轉苦,“姐姐也太會安慰人了。”
靈芝轉向鍾依,“三小姐今兒個是來瞧郎君的吧?”
看上去大大咧咧的鐘依,立時來了個大紅臉。
東方珞見此情景,頓時明白了幾分,道:“原來,表姐已經定親了啊!”
鍾依羞赧道:“是吏部侍郎家的嫡長子,兩家已經交換了庚帖。”
靈芝道:“貴府的二小姐下個月完婚後,三小姐的婚事也該提上議程了吧!”
鍾依道:“孫姑娘對我們王府的事知道的還真不少啊!”
靈芝淺笑,“在這京師,凡是忠王府的事,大家都關心的很呢!”
古代沒有娛樂,王公貴族之間的事,便成了普通百姓家茶餘飯後的談資了。別說忠王府了,就是她這個東方侯府的災星,怕都已經在京師的各個角落裡紮根了。
東方珞正想着,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異樣。整個的月照湖似乎在瞬間安靜了下來。
琴聲破空而來,初時若有若無,然後漸漸清晰。
她沒有接觸過古琴,但聽那樂曲,時而清脆悅耳,時而悠揚委婉,時而流轉舒緩,時而又明快生動。
那琴聲就彷彿落在了心裡,引着東方珞不自覺的走到了船頭。
迎面而來的是一艘比春蘭大一倍的遊船,船屋雙層,金黃色的瓦,大紅色的門窗。船頭,是兩條做騰飛狀的金龍。
自古,龍從來都是皇家的象徵。
循着琴聲,二樓的船頭,端坐着一白衣男子,面前一架黑色的古琴。
面白如玉,發黑如墨。
白與黑,天然的對比。
雨欲來,風先起。發飛舞,衣袂
飄。琴聲綿延。
天地間,彷彿就剩下了一人一琴。
東方珞忽然就有了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彷彿誤入仙境,爲眼前的美景驚呆。然後屏住呼吸,捂住心跳,生怕一不小心驚擾了什麼。
低低的嘆息聲響起,“今天來遊湖的小姐們,多半又是來看我小叔的吧!”
“哦!”東方珞徵愣的應着,目光卻是收不回來。
那男子彷彿聽到了什麼,微微扭頭,看了過來。
東方珞下巴下移,嘆息重重的落在了心裡,怎麼會有男人長的這麼好看。
兩道濃黑的眉毛下面,是杏仁般的眼睛。眸若寒潭,深不見底,卻又溫潤澄澈,散發着清冷的光。
鼻若懸膽,挺直如同黛青色的遠山。
脣若玫瑰染色,更映襯着膚白如玉,泛着瑩瑩的光澤。
男子對肆無忌憚打量的目光似乎渾然不覺,自顧自的扯動嘴角,露出如編貝般的牙齒。
只這一笑,東方珞就有種回到了人間四月天的感覺,如和煦的暖陽罩身,如輕柔的晚風拂面。
一笑傾城啊!不是用來形容女子的嗎?爲何此刻,她覺得用在這個男人身上是那樣的貼切?
兩船擦身而過。
鍾依一把拍在了東方珞的肩膀上,害的東方珞在猝不及防中打了個激靈。“表妹,你看到了嗎?我小叔叔居然笑了矣!”
“啊?啊!”東方珞趕緊往船裡面站了站,生怕鍾依一個用力把她拍到水裡去。“他定然是看到了你,才展露笑顏的吧!”
“呵呵!”鍾依乾笑,“你也太擡舉我了!我這小叔叔,一年到頭,只有年夜飯的時候纔會在家人面前露一面,而且從來沒見他對誰笑過。”
東方珞這纔回神,鍾依口中的小叔叔應該就是卉兒唸叨的風爺爺鍾凌風吧!
萬沒想到,這個當爺爺的人居然如此的年輕!頂多也就二十四五歲罷了。
叔侄幾乎同齡,應該是古代早婚早育的產物吧!
東方珞喃喃的吐出了四個字:“驚才絕豔!”
“這個詞好!用在我小叔叔身上很貼切呢!”鍾依拍手道。
靈芝長長的嘆了口氣,“每年的今天都會來遊船,也不過是爲了看看這個人,聽聽他彈出的天籟之音。沒想到今年還有福利,居然看到了那顛倒衆生的笑。哎呦!”她誇張的捂住前胸,“都說男子太美,近乎妖孽。爲何從他身上傳出的只是仙氣呢?”
“仙氣”二字觸動了東方珞,有一個配得上那男子的稱謂躍然腦中——謫仙。
“沒想到孫姑娘也會犯花癡!”鍾依笑着,回到船屋內,到剛纔的位子上坐了。也不吩咐丫鬟,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靈芝攙着東方珞也重新落座,美目掃了蟬兒一眼,蟬兒連忙提起茶壺,爲三人倒茶。
靈芝笑道:“凡是美麗的東西,自然就會受到大家的青睞,卻未必想要佔爲己有。你們看那湖中的荷花,美不美?自古文人墨客爲其折服的可不在少數啊!但大家都抱着觀賞的態度,若是去採摘,怕就不是那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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