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淳道：“就是你一直盼着去見的老夫人啊！”
東方珞還是沒反應過來。
凌夫人起身，“八成是你祖母到了！”
東方珞渾身打了個激靈，擡腳就往外跑。
凌夫人一個箭步衝上去，拉住她的胳膊，“你這丫頭！能不能穩重點兒？償”
東方珞不得不放慢了步子。
世上已經沒有了東方侯，自然不能再稱呼東方侯夫人，只能稱東方老夫人了攖。
東方老夫人是自己走着來的。
東方珞的眼淚就吧唧吧唧的往下落。
祖母走起來還是有些一瘸一拐，但好歹是不用攙扶了。
東方侯夫人一把抱住東方珞，也是忍不住的老淚縱橫。
凌夫人趕緊上前解勸，“老夫人旅途勞頓，珞兒有孕在身，還是不要太傷感了，對身子不好。”
東方珞這才扶着東方老夫人進屋，入座，“祖母怎麼就來了呢？”
東方老夫人看向鍾凌風，“是凌風接我來的。”
東方珞這纔看了站在門口的鐘凌風一眼，然後又轉向東方老夫人道：“他也是的！祖母這麼大年齡，怎麼能讓祖母受這個罪呢？理該珞兒去看祖母纔對！這一路上可好？”
“凌風是個好的！一路上都安排的很是妥當。”東方老夫人卻是很滿意的看鐘凌風一眼，“就算凌風不派人去接，祖母也是打算往這兒趕了。瞧瞧這小臉瘦的，反應還是沒過去嗎？”
東方珞道：“已經過去了。現在可能吃了，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成爲一個大胖子的。”
一衆人被逗笑。
能夠再見到祖母，見到口齒清楚獨立行走的祖母，東方珞覺得心完全放到肚子裡了。
當晚，若不是擔心東方老夫人路上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東方珞大有賴着更東方老夫人同睡的勢頭。
即便這樣，東方珞還是熬到了很晚纔回到了自己房裡。
鍾凌風正拿着書，斜倚在榻上，無聊的翻看。
東方珞瞪大眼睛道：“不是讓丫鬟回來說了，你先睡嘛！”
鍾凌風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已經習慣了你躺在身邊，現在旁邊空着，你讓我怎麼睡？”
東方珞脣角抽了抽，先去洗漱了，才躺到他身邊。
鍾凌風長臂一伸，把她拉到懷裡。
東方珞也不抗拒，“謝謝你爲我做的一切！”
鍾凌風酸酸的道：“我後悔了！早知道把祖母接來，我就失寵了。我纔不要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的事情呢！”
東方珞就在他腮上啄了一下，“誰失寵你也不能失寵啊，你可是我孩子的爹。”
鍾凌風道：“嗯！等你的孩子生出來，我恐怕早被忘到腦後了。”
東方珞道：“不會了！不會了！無論生多少孩子，你在我心中永遠排第一位。”
鍾凌風道：“嗯！這話還差不多。”
東方珞在心裡重重的嘆氣，趕忙轉移話題道：“我和祖母雖然說了很多的話，但都極力在迴避兩年前的事情。我也一直不曾問過你，被髮配的那些個，還好嗎？”
鍾凌風道：“想聽實話？”
東方珞道：“我對那些人並沒有多少感情，所以，即便有個什麼，也輪不到我傷心的。”
鍾凌風道：“其他人倒還好，基本都安於現狀。只是三房那邊，在發配的路上，東方珊殺死了東方瑚，然後自殺了。”
“啊！”東方珞失聲驚叫，說好了不傷心，卻並不代表不驚訝。
鍾凌風用力擁了擁她，“王氏瘋了。”
東方珞嘆氣，“東方珊應該是覺得他們姐弟倆活在這世上也是恥辱，再加上發配了也是活受罪，倒不如死了乾淨。父母作孽，報復到了子女的身上，當真是令人唏噓啊！”
鍾凌風道：“是吧！好了，別想那些個了，早點兒睡吧！”
東方珞咬脣，“是不是他們也來了？”
鍾凌風道：“祖母勸你了？”
東方珞道：“關於他們，祖母一句話都沒說。但我覺得，他們可以是不合格的父母，但應該不會做不合格的子女吧！祖母千里迢迢而來，他們不跟着就說不過去了。”
鍾凌風道：“我把他們安排在客棧了。”
東方珞道：“把人接過來吧！”
“你確定？”鍾凌風拱起身子，藉着外面微弱的燈光，訝異的看着她道。
東方珞道：“他們畢竟是你用計偷出來的，若是被京城來的識破了，多不好啊！”
鍾凌風道：“你忘了嗎？我的這種偷是被皇上默許了的！”
東方珞道：“其實吧，我懷孕之後才知道，當個母親是很不容易的。他們雖然沒養我，但她好歹費力把我生了下來。我就算不能跟他們親近，也不能把人拒在門外啊！何況，這宅子足夠大。”
做了母親的人，心突然變得柔和了。
鍾凌風就摸着她的臉，笑了，“好！聽你的！”
手下的觸感如絲綢般舒服。
自從有孕後，東方珞的皮膚愈發的細膩了。
“野貓兒，我問過老李了，他說過了頭三個月是可以的，只要動作不是太大的話。可以嗎？我會很輕的！”
東方珞就拉下他的頭，奉上了自己的脣。
一方面心疼他已經衝了四個月的冷水澡，另一方面，對於他這麼傲嬌的一個人去問老李這種問題又覺得可笑的不行。
月份越來越大，鍾凌風早已經找了附近最好的穩婆，就連奶孃也已經找好了兩個。
沒想到最後一個月的時候，翼王妃竟是親自從京城跑來了，又帶了兩個穩婆和兩個乳孃來。
比起跟西門氏的無話可說，還是跟翼王妃相處起來舒服又自在。
待到臨近生產，別院裡所有人都進入了高度緊張狀態。
別說鍾凌風寸步不離，還有一個祖母和三個娘，更是圍着她團團轉。
東方珞覺得自己應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產婦了。
這一日，白天一切如常，到了半夜，東方珞就突然被疼醒了。
起初還忍着，畢竟疼一下就過去了。
直到疼的時間越來越短，東方珞再也忍不住的推了鍾凌風一下。
鍾凌風也是高度敏感，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怎麼了？”
東方珞道：“我疼！”
“啊？”鍾凌風手足無措，“哪裡疼？我給揉揉？”
東方珞嘆氣，“你趕緊派人去把穩婆叫來，我快生了。”
“啊！”鍾凌風三下兩下的穿了衣服，擡腳就往外走。
東方珞看他動作麻利不失沉穩，心裡欣慰不已，這纔是臨危不亂的大將風度啊！
卻見鍾凌風又折了回來，原來是忘了穿鞋子。
東方珞就傻眼了，他英明神武的夫君，也只是個凡人啊！
產房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四個穩婆齊刷刷的都來了，還有三個娘和一個祖母。
東方珞總算知道了什麼是痛的生不如死。
她以爲自己很能忍，卻在經受這種痛的時候，完全失去了理智，只顧大喊大叫。
鍾凌風就在外面聽的心驚肉跳，往產房裡衝了五六次，都被擋了回來。
只是東方珞生了一個白天都沒有把孩子生出來，所有的人都急了。
東方珞自己也有些虛脫了。
夜晚的疼痛比白天來的更難以忍受。
鍾凌風終於不聽任何勸阻的奔進了產房，看到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的東方珞，心裡更是止不住的抽痛。
都說生產是女人的鬼門關，他以前不相信，現在卻由不得他不信了。
他後悔了！
他不該讓她有孕不該讓她受這種罪的！
想到那種最壞的結果，他怕是會在第一時間殺死自己。
因爲害怕，所以握住東方珞的手就止不住的顫抖。
東方珞突然也有了不好的預感，虛弱的問：“鍾凌風－－－－－－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難產了？”
鍾凌風擡手擦掉她額頭上的汗珠，想笑一下，卻做了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東方珞畢竟沒有完全喪失理智，鍾凌風這張泰山崩於面前都面不改色的臉，只有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纔會崩裂。
鍾凌風的樣子讓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東方珞反抓住他的手，正好新一波的疼痛襲來，就抓他抓的特別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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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過去，東方珞卻並沒有鬆手的意思，深吸一口氣，“鍾凌風，你聽我說！這個孩子，我孕育了十個月，就算我有事也不能讓他有事，你聽明白了嗎？”
翼王妃從旁絞着帕子道：“這事，你說了不算。誰都說了不算，母妃拿主意。母妃只要你活着，就算舍了這個孩子，以後還會再生的。”
鍾凌風也是忙不迭的點頭，“這件事我聽岳母的！野貓兒，我只要你活着！”
“不！”東方珞拼命搖頭，“你們不能這樣！”
她清楚的很，這次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鍾凌風以後是絕對不會讓她再生了的。所以，這個孩子她必須得保住。
凌夫人道：“現在說這些都太早！只是胎位不正，沒準兒一會兒他自己就轉過來了呢！”
東方珞咬脣，要是胎位不正，那也不是沒有辦法。當即虛弱的道：“我是大夫，這種情況我知道怎麼處理。鍾凌風，讓南宮淳進來！”
翼王妃道：“找她進來做什麼？她一個未婚的姑娘，怕是不太好。”
鍾凌風卻管不了那麼多，親自去把南宮淳喊了進來。
南宮淳看到東方珞的樣子也是白了臉色，“師傅，我該做什麼？扎針嗎？”
東方珞道：“我前兩天讓你偷偷準備的刀具呢？”
“你想做什麼？”鍾凌風眯了眼睛，渾身戒備。
東方珞虛弱的笑笑，“我早有準備的！實在不行，就只能破腹取胎了。”
“啊！”甫進門的東方老夫人大叫一聲，直接昏了過去。
凌夫人趕緊命人將人擡了下去。
“不行！”鍾凌風和翼王妃異口同聲的道。
東方珞道：“我是大夫，我不會害自己的，你們要相信我！”
“我不相信！”鍾凌風大聲道，“你現在滿腦子裡都是孩子，根本沒考慮過你自己！”
“啊！”新的一波疼痛襲來，東方珞在死去活來中破口大罵，“鍾凌風，你個混蛋！你必須聽我的！只是破腹取胎，孩子不會有事，我也不會有事的，頂多在肚子上留一道疤痕。具體細節，我都已經跟淳兒交代清楚了啊！”
最後竟是哭着數落了。
現代的剖腹產，挽救了多少產婦啊！
古代沒有消毒技術，最大的可能就是產後感染，但至少孩子是能活的。
她在此刻的確是存了私心的，就算自己因不可抗拒的因素香消玉殞了，孩子確是可以活的。
無論是鍾凌風還是翼王妃，都可以將對她的愛轉移到孩子身上的。
可現在，這兩個疼愛她至深的人，壓根兒就聽不進去在他們看來匪夷所思的想法。
僵持着又熬到了天矇矇亮，四個穩婆都沒有辦法了。
就是不顧規矩把老李喊進了產房都無濟於事。
鍾凌風徹底的紅了眼。
東方珞虛弱的道：“鍾凌風，再不破腹取胎，就真的一屍兩命了。”
凌夫人一咬牙，看了南宮淳一眼，“趕緊去準備啊！”
翼王妃就背過身去抹眼淚。
鍾凌風就覺得自己的腦子嗡嗡的，完全不能正常思維了。
南宮淳進來的時候，東方老夫人又跌跌撞撞的被扶了進來，大喊道：“不可！”
東方珞嘆氣，“祖母，您就別添亂了。”
東方老夫人道：“丫丫，你相信姨婆嗎？”
東方珞的渾身就掠過一絲驚顫，哆嗦着嘴脣道：“姨婆？！”
丫丫是姨婆對她的獨有的稱呼。
東方老夫人含淚點頭，“嗯！好孩子！破腹取胎在這古代並不適應。”
東方珞的眼淚就嘩的一下涌出，這一刻，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姨婆和她。一如上輩子倆人的相依爲命！
東方老夫人的手放在了東方珞的腹部上，開始輕柔的撫動。
東方珞記起來了，上一世，姨婆說過有一種轉動胎位的方法，可惜幼小的她跟這古代一樣，是不被允許進入產房的。
東方珞是徹底的放心了，有前世姨婆的醫術在，是斷無可能讓她靠近鬼門關的。
天亮的時候，產房裡終於傳出了一聲響亮的啼哭。
東方珞在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後，終於受不住的暈了過去。
這一暈，一天一夜又過去了。
耳邊是孩子的啼哭，東方珞本來還有些沉重的眼皮就突然睜開了。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還有哪裡不舒服沒有？肚子餓不餓？廚房裡一直溫着雞湯呢！我讓人給你端來好不好？”
聲音裡滿是驚喜和急切。
東方珞看向聲音的主人，滿臉的胡茬，眼睛更是紅的能滴出血來。嘆了口氣道：“你是誰啊？”
鍾凌風就一下子傻了眼，“野貓兒，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你的夫君啊！我是鍾凌風啊！野貓兒，你別嚇我啊！”
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乾脆坐到榻上，將東方珞連同薄被抱在了懷裡。
他以前沒有聽說誰生個孩子就患了失憶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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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東方珞是與別家不一樣的，她的靈魂是來自異世的。難不成生了個孩子，靈魂被抽走了，剩下的這個纔是真正的東方珞？
鍾凌風如是想的時候，整個後背都溼透了。
“你這是做什麼？”翼王妃的聲音夾雜着嚴厲響起，“趕緊把人放下啊！月子裡是受不得一點兒涼的。雖說眼看着初夏了，但屋子裡的寒氣還是有的！”
鍾凌風這才如夢初醒般把人給回到榻上，然後求救的看向翼王妃，“岳母來的正是時候，珞兒她－－－－－－好像失憶了。”
“有這種事？”翼王妃連忙搶過去，將榻邊的鐘凌風拽到一邊，拉過東方珞的手，“珞兒！你可認識我是誰？”
東方珞擠出一絲慘白的笑，“母妃，讓我看看孩子！”
翼王妃吁了口氣，扭頭瞪了鍾凌風一眼，“瞎說什麼啊？”
鍾凌風瞪着白兔眼，“野貓兒，我是誰？”
“不認識！”東方珞轉向翼王妃，“母妃，我要見孩子！”
翼王妃的嘴角抽了抽，“等着！母妃去給你抱啊！孩子可漂亮了！”
東方珞眨了眨眼睛，剛生出來的孩子就能看出美醜來？
她怎麼記的所有的孩子生出來都是皺巴巴的小老頭啊！像夏昱，梅駿馳和呂榮軒都是滿月後才變的好看的。
鍾凌風糾結了眉頭，沉痛的看着東方珞，“野貓兒，你真的不打算記起我，是嗎？”
東方珞嘆口氣，“我的夫君是大衍朝最英俊的人，從來都修剪的齊齊整整，你這樣一副鬼樣子，就算聲音跟他像，我也不會認的。”
鍾凌風眉頭瞬間舒展，露出了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彎身在東方珞額頭上親了一下，轉身飛快的走了出去。
她的小妻子這是心疼他，變着法的趕人呢！
翼王妃抱了一個大紅色的包裹過來，“他都兩天兩夜沒閤眼了，誰勸都不肯離開，非要等着你醒來。你倒好，睜開眼睛就作踐他。”
東方珞吐吐小舌頭，她若不表現出嫌棄他的樣子，他只怕還不肯下去歇着呢！
東方珞掙扎着往上起，白鷺連忙將人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因爲之前早就有了抱孩子的經驗，所以現在抱起來倒也順手的很。“好輕！好小啊！”
東方珞睜大眼睛往包裹裡看去，“呀！還真的長得挺好看呢！”
別的孩子生出來都是紅紅的一團肉，她的孩子白淨着一張小臉，正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這個陌生的世界。
當然了，她也知道剛出生的孩子都是大近視眼，是看不到多少東西的。
翼王妃笑的合不攏嘴，“你看這小鼻樑，多挺啊！這眉眼嘴巴的一看，就像凌風。”
東方珞又瞅了瞅，“是嗎？不都說兒子隨孃的嗎？”
“瞎說！”翼王妃一把將孩子搶了過去，“我想着盼着好不容易得來的外孫女，怎麼能說成是混小子呢？”
“啊？”東方珞張大了嘴巴，“女孩呀！”
翼王妃看着東方珞的傻樣，“不喜歡？那正好，我抱回翼王府養了啊！”
“想都別想！”凌夫人親自送了雞湯來。
東方珞趕緊趁熱喝了，這才覺得自己肚子裡餓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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