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沒想到,剛纔還呼呼大睡的牛小二,竟然躲在角落裡偷聽我說話。
這哥們的人品,實在……不好說啊。
我跟劉老六隨便聊了兩句後掛上了電話。
我對牛小二說:牛小二……不是我不給你刺那“鬼手抓財”的陰繡,實在是那陰繡太邪門了,我勸你最好別做。
“邪門不怕啊,我命賤,什麼邪門的東西我都不怕。”牛小二非要我給他繡鬼手抓財的陰繡。
我不想給他做那個刺青,他又把曾經的事情搬出來了。
他說:於水啊於水,當年要不是我牛小二,你都得死在河裡,哪有現在這麼風光?現在看嘛,我真是白救你了,救了你這麼一條白眼狼嘛!
我真挺無語的,坐在了紋身室裡,我發呆。
牛小二則把以前他救我的事情,絮叨了好幾百遍。
最後,我實在沒轍:得了,給你做“鬼手抓財”的刺青嘛!
牛小二這才換了一幅笑臉,跟我說好話,他說:這就對了嘛,幫哥們做這個刺青……做完了,還是原來的好哥們……咱們兄弟相交,可不能耍心眼……耍心眼的,那都是外人。
他“語重心長”的跟我聊了一陣天后,我沒辦法,只能聯繫劉老六,去買他的“兇魂”,做這一次的陰繡“抓財鬼手”。
我讓牛小二躺在牀上,我去裡屋,穿了一身巫薩,和一面鏡子。
我先給牛小二做了一次“陰魂認主”。
我多麼希望牛小二陰魂認主不能成功,不過很可惜……他成功了,而且那“抓財鬼手”的陰魂,似乎特別喜歡牛小二,一點排異的反應都沒有。
既然陰魂認主了,那就相當於騎虎難下。
我只能選擇給牛小二做陰陽繡了。
我拿着紋針,開始給牛小二刺底圖。
抓財鬼手的圖案,是一隻蒼白的手,抓住一枚銅錢。
這種紋身,略微要複雜一點,加上我心情也不是很好,所以慢慢悠悠的給牛小二紋身。
快要紋完那隻鬼手的時候,突然間……門口進來一個人。
“水子……你昨天給我刺的那個陰陽繡,真有效果。”那人進來就說。
我往門外一瞧,喲,原來是張哥來了。
我昨天凌晨給張哥刺了一對陰陽魚。
“喲!張哥,你先坐。”我指了一個沙發,讓張哥坐。
張哥坐下來之後,笑眯眯的跟我說:哎喲,水子,你這陰陽繡,是真能耐啊,我昨天晚上才紋身,下半夜出去跟人打牌,你猜怎麼着?我那羣哥兒們,最幸福的,也就是把錢給輸沒了。
“咋?輸錢還幸福?還有啥比輸了錢更慘的事嗎?”我一邊紋身,一邊問張哥。
張哥哈哈大笑,激動的說:其餘仨不服氣,非要和我幹仗,賭輸了脫衣服,最後,那幾個傢伙,穿着內褲回家的!哈哈哈!這幾個月輸錢的臉,算是這一把就給撿起來了,痛快。
說完,張哥打開了公文包,從裡面掏出了一沓人民幣,遞給了我:來,水子,這些是紅包,收好了……真牛,一下子,就把你張哥的面子給撿起來了。
我有點不好意思要,畢竟張哥昨天晚上就給了兩萬塊,這還給一萬?那就是三萬了。
“拿着,拿着,你這手藝,是個值大錢的手藝,張哥服了。”張哥硬生生的把錢,塞到了我的兜裡面,還說以後有生意,一定給我介紹。
看到張哥這麼熱情,我心裡對牛小二真心有點看不上了。
我對牛小二,那是掏心掏肺的,他那天剛來,說去吃法國大餐,我咬着牙也陪他去了,他要做陰陽繡,我一分錢都沒讓他出。
結果呢?
他贏了二十萬……給了我一杯奶茶。
張哥和我只是萍水相逢,贏了錢,紅包都給了一萬多。
錢不能說明什麼,但你總得給點心意的吧。
再說了,我也不希望你牛小二怎麼報答我,可是你現在像是一塊牛皮糖一眼的纏着我,非讓我給你做邪門的陰繡,這算是個啥球事?
我接了張哥一萬塊錢的紅包。
張哥準備走,突然,他看到躺在牀上的牛小二的手臂上,也有一對陰陽魚的紋身,就好奇的問:這位也紋了陰陽魚?
“那可不?水子專門給我做的。”牛小二樂呵呵的對張哥說:我可是水子最好的兄弟。
“我可是水子最好的兄弟”這句話,牛小二現在說,我心裡卻隱隱感覺有些嘲諷——牛小二,真的把我當兄弟嗎?
張哥笑眯眯的說:原來是這樣……這陰陽繡是厲害……你兄弟好本事啊。
“也不算特別厲害。”牛小二指着背上的“抓財鬼手”的紋身,對我說:瞧見沒?我這背上的紋身,那比陰陽魚厲害多了,我靠陰陽魚,一天最多才能賺十萬塊錢,完全不解癮。
“還有比陰陽魚更厲害的紋身?”張哥古怪的盯着我。
我這下有點慌神了。
這要命的牛小二,胡說八道一些什麼?你那抓財鬼手,是你要挾我做的,我是真不希望有第二個人做這個陰陽繡,尤其是有權有勢的張哥。
我就嘿嘿了一聲,說“是,是,是”。
我正在想怎麼勸張哥不要做抓財鬼手的紋身呢。
結果我都不用說話,張哥豎起了大拇指,說:水子,有本事,真是有本事,我那邊還有點事,先走了。
“張哥慢走。”我連忙跟張哥打招呼。
我怕張哥是因爲我不跟他說“抓財鬼手”的事情,不高興才走的。
所以,張哥走的時候,我也跟了上去。
我走到了紋身店門口,拉住了張哥,說:張哥,你別怪小弟,不是我不告訴你抓財鬼手的事,我吧,實在是……唉……那陰繡太邪門了,抓財鬼手紋身上,不知道會發生點什麼……你體諒體諒我。
“哈哈!”張哥聽了我的解釋,哈哈大笑,對我說:水子,你還怕張哥怪你啊?我實話告訴你,陰陽魚已經很管用了,再有比陰陽魚厲害的陰陽繡,我也絕對不會紋的。
我不清楚張哥是什麼意思。
張哥指着紋身店,對我說:水子,明人不說暗話,張哥沒啥文化,但知道一點——十賭九輸……所以張哥也就打打小牌,圖個娛樂,專業去賭,呵呵……那你就是家財萬貫,也得全放在賭桌上。
“那是,那是。”我點頭,原來張哥是個有覺悟的人。
張哥又說:我跟你說白了吧,你那朋友,不能結交……一看就是個嗜賭如命的人……聽我說賭錢,他眼睛都亮了……對了,我勸你……別讓你朋友賭了,也別給你朋友紋什麼抓財鬼手的陰陽繡。
“有說頭?”我問張哥。
張哥微微一笑,說:賭場上的人,那都是刀頭舔血的悍匪,你以爲你有個陰陽繡,能夠保準贏大錢嗎?
“紋了抓財鬼手……應該可以做到逢賭必贏。”我對張哥說。
張哥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走,走前,他就留下了一句話:水老弟,你要是賭博常輸呢?輸的是錢,你要是賭博常贏呢?輸的是命……賭博贏或者輸,不輸在牌桌上,而是輸在牌桌外。
張哥這番話,我當時不明白,直到牛小二出事之後,我才明白,張哥說的到底是個啥意思。
張哥還說:賭博這東西,玩玩還行,要是指望靠賭博發家致富,那就完全扯淡。
被張哥教訓了一頓,我回了屋,又對牛小二說:二哥,我再勸你一句,真的別紋抓財鬼手了,也別賭錢了,找個活兒,安生幹着,那纔是正道。
牛小二壓根不聽勸,他冷冷的摔了我一句話:你別管那麼多……好好做你的刺青就得了,對了,這次我要是贏了大錢,咱媽的手術費,我給你全部墊上。
他這話說了,我壓根不信,昨天晚上到今天,他贏了二十萬,可有分過我一百塊錢?
“得了,既然你要紋,那就紋吧。”
我很失望的嘆了口氣,抓起紋針,給牛小二繼續紋身。
那天晚上,劉老六給我送來了做抓財鬼手的兇魂。
這兇魂本身,還有一段關於賭博的故事呢。
劉老六告訴我,那兇魂在活着的時候,是個賭徒,叫馬六……和牛小二一眼,嗜賭如命。
馬六平日裡,喜歡玩一種骰子牌的賭博遊戲,叫“九五猴”。
九五猴的規則很簡單,和“扎金花”“梭哈”一樣,屬於“比大小”的賭博。
馬六的癮,一直都很大,有天晚上,他又跟縣城裡一些賭客玩“九五猴”。
那天,馬六的脾氣有些燥,身上的錢在很快輸完之後,他二話不說,壓上了自己的房產證,要跟人背水一搏。
他這把牌,選擇“梭哈”,一把壓上了所有的籌碼,然後,他等着發牌。
兩張骰子牌,馬六先看了其中的一張……那張牌,是個九點,牌面超級大。
他信心十足,又偷偷的翻看了另外一隻骰子牌的一角,他看了一眼,一瞄……看到了兩個點。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把那張骰子牌,翻開到了另外一邊……還是兩個點,他第二張牌,是個四點。
這把牌,是九、四,“九五猴”裡,九、四的牌面,叫板凳……牌面是極小極小的,類似於鬥地主裡面的“對四”。
自知贏下這把牌毫無希望,馬六找了個藉口,說出去上廁所,暫時不開牌。
可是,等人找到他的時候,馬六已經在廁所裡面上吊了。
“這賭博的人也真是,賭到最後,跳樓上吊,何苦呢?”我對劉老六說。
劉老六笑了笑,問我:你以爲這事就完了?我告訴你,這馬六之所以成爲了兇魂,那是另有隱情的。
“啥?還有說頭?”我問劉老六。
“那當然了。”劉老六笑眯眯的說:我告訴你,馬六死得很冤枉,其實他那局牌,並沒有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