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開封府, 展昭讓陽子莫早早休息,自己則是去了花廳。向包拯稟報了今日去付府的具體,卻沒有提起陽子莫見到董奇一事。縱使自己已經知道了付博是兇手, 但是他想用證據來證明。
“今日屬下私下詢問了一個丫頭, 原本那丫頭支支吾吾不肯說, 後來屬下已身份相逼, 她倒是說了些有用的話。她說, 付博的確有見過董奇。但是是在後門,並且當時老爺不想讓其他人看見,支開了僕人。但是後來, 有人親眼看見那董奇離開。”展昭說道。“那日夜間,付博從前門堂然離開, 離開時命人將一個裝滿布匹的大箱子擡上馬車, 去了店鋪。”
包拯沉頭沉思了會兒, 說道:“此事定有蹊蹺。”
“大人說的極是。”公孫策在一旁說道:“學生以爲,若付博真是兇手, 那殺人之地必是付府。應該是靠近後門之處。”
包拯點點頭,然後問展昭道:“展護衛今日可有觀察付府的格局?”
“大致記下。”
“那好,今晚你便夜探付府在後門附近尋找疑處。”
展昭上前一步,拱手:“屬下遵命。”
白玉堂無聊,恰巧路過花廳。聽了衆人的談話, 立即衝了進來, 喊道:“五爺我也去。”而後覺得唐突了, 又清了清嗓子, 恭敬地對包拯說:“包大人, 在下也想助一臂之力。”
包拯笑着點頭,對白玉堂說道:“白少俠, 那此去便麻煩你了。”
白玉堂擺了擺手,拍着胸脯說道:“包大人哪裡的話,爲民做事,找出殺人兇手,這一點,我覺得一點也不麻煩。”然後拍拍展昭的肩膀,“臭貓,倒是你,別礙着五爺我做事!”
展昭莞爾笑笑:“白兄放心。”
白玉堂挑挑眉,不置可否。
包拯點點頭,又看向四大護衛,說道:“張龍趙虎王朝馬漢,你們夜探付博的店鋪,必要找到那日的大箱。”
“屬下領命。”
*
子時一到,白玉堂便和展昭出了開封府,直奔付府而去。這時候付府的大部分人已經睡去,只剩兩三個看門的守衛,不過對方也是時不時地打盹。所以白玉堂和展昭不費功夫便進了付府。
屋頂上,展昭小聲地對白玉堂描述:“白兄,後門最近的房間便是下面這幾間了。”
白玉堂點頭,將懷中的火折吹了吹,見火星兒起了,對展昭說道:“那我們下去吧。”
首先進入的是一件擺放舊絲綢的倉庫。觸目之處皆是絲綢,而且這些絲綢乾淨的很。此間排除。
然後是一間鐵器房。裡面都是一些付府用舊的鐵器。比如菜刀,鐵鍬,榔頭等等。這裡的東西都有制人命的危險,但是觀察這些鐵器,已經年代久已。早已生了一層厚厚的鐵鏽。並且導致董奇致命的是匕首,這裡並沒有。而且撞擊他頭的東西,這裡也沒有一個像樣的。於是,此間排除。
而這第三間,看似普通的雜貨間,卻讓兩人真正地找到了線索。剛進去,就發現了這個地方與剛纔兩間房間不同。地上沒有一點兒灰塵,可以看出不久前有人清掃過。白玉堂在最裡面的位置發現了一個挖角處,他扒開一看,只見裡面藏着的正是一個染血的匕首。而展昭也發現了一個東西——笤帚,這個東西和董奇額頭上的傷甚是相似……
與此同時,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的身邊,有一個男子面帶悲傷地看着這一切。
白玉堂手中的火折隨意地一晃而過,照亮了那男子的臉,額頭上的青傷格外顯眼。這,便是董奇。
董奇看着那染血的匕首,看着那笤帚,緩緩的閉上眼睛。
腦中彷彿又出現了那天的情景。
*
跌跌撞撞地找到付府所在地,懇求着門衛通報一聲。後來有僕人通報後門的相見,他又急急忙忙地跑到後門。果然,他在那裡見到了付博。他一聲“岳父”,對方不予理睬。自己顧不得許多道出了付小七被劫之事。對方聽了卻是火冒三丈,只說是自己拖累了小七……
——“若小七不是跟你私奔,怎會有此事?還是說這根本就是你設的圈套,想要報復我和小七!”
——“岳父大人,小七和我是真心相愛。現在小七有難,還請岳父大人莫要計較這些。”
——“我計較?董奇啊,你敢說你不計較?”
——“岳父大人,那些歹徒只要錢,只要錢就可以放回小七了。”
——“是你想要錢吧?”
——“岳父大人!小七懷有身孕,我們等趕快帶她回來!”
本以爲對方聽到這個消息會緩和他們的關係,卻不料……
——“什麼!小七懷孕了!她竟然懷了你的孽種!孽緣啊……孽緣啊……”
說着,對方突然笑了起來。自己當時一心只想要錢,不管對方說什麼過分話,他只是希望對方給他這筆錢。付博從懷裡拿出一疊錢,有些猙獰地說話。
——“要錢是吧!沒有!”
眼看着付博要將錢收回,他趕緊一個箭步衝上去。想要搶奪對方手裡的錢,最後卻變成了扭打。付博隨手拿起笤帚對他的頭狠狠一砸,他只覺得頭痛欲裂,退後了幾步,倒在了地上。對方似乎已被怒氣衝昏了頭腦,竟拿出防身的匕首朝他的胸口狠狠刺了一刀。
鮮血噴濺,董奇只覺得呼吸困難,疼痛不已。
他是要死了麼……
可是……他死了,付小七要怎麼辦……
——“小七,小七還在汴梁城外等……等……”
這句話卻是再也沒有說完。小七還在等他救她,可是他卻死了……
恍恍惚惚中,有人說了一句話,是他在世爲人聽到的最後一句。
——“只怪你長了一張與你父親七八分相似的臉。……青蓮,我親手爲你報仇了……”
青蓮,是付小七娘親的閨名。
*
展昭和白玉堂將消息帶回,而四大護衛也沒有讓包拯失望。找到了那口箱子,並且在箱子中發現了血跡。一切證據確鑿,明日便可以將付博捉拿歸案。後院到臥房的路上,展昭徘徊猶豫。要怎樣說,付小七才能接受這個事情?他知道陽子莫一直在憂心此事,其實他自己也找不到一個好的理由勸服付小七……
正想着,便聽到陽子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熊飛。”
他轉過身,看向她,拉起笑容:“子莫,這麼晚了怎麼不睡?”
“不是不睡,是已經醒了。”陽子撇撇嘴說道,然後正兒八經問他:“查到什麼了麼?”
“嗯,如今已經證據確鑿,天亮便帶人去付府捉拿付博。”
“嗯,我也去。”陽子莫淡淡說道。
展昭自然知道陽子莫此去不是爲了看熱鬧,而是爲了安撫付小七。他擔憂地問她:“可有何辦法?”
“想到了一個。”陽子莫勉強笑了笑:“以董奇的身份勸慰她。”
*
農曆十二月二十三早,付博以其謀害董奇的罪名捉拿歸案。
付博離開付府的時候,付小七正在自己房裡大哭大鬧。
“我不信……我不信!”付小七反覆地說着,她的手用力地拉扯着陽子莫:“我爹不會殺死相公的!”
陽子莫無奈,她原本不願意將董付兩家的世仇告訴付小七,但是現今也瞞不住。而對方知道後,竟然癲狂地大笑了起來:“我竟然跟我的仇人成親了,哈哈哈……”
陽子莫微微皺眉,吼她:“董奇不是你的仇人!”
或許被陽子莫震懾住,付小七突地停止笑聲,怔怔地看着她。
“你的孃親是他父母殺害的,並不是他。並且,他的父母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所以你兩家的仇恨本應就此消失。可是你父親想不通,殺了董奇。如今,你父親也即將得到懲罰。所以說,你們兩家的仇應該就此了結。”
“呵呵……我相公死了,我爹孃不在了……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她苦笑着。
“你若是不活,就真的沒有意思了。”陽子莫淡淡地問她:“你可怨你相公?”
付小七誠實地搖頭。
幾年夫妻,她早就知曉董奇的爲人。他對她也着實好,她根本不能去怨他。
“那可還愛?”
付小七依舊點頭。
陽子莫呼了口氣,指了指自己的身邊。“董奇就在這裡。”
“你,你說什麼?”付小七有些茫然。
“我能看見鬼怪。所以早在昨天,我就見到了董奇。他有話要與你說,我現在也只是幫他傳話。”陽子莫看了眼董奇說道。
付小七不確定地問:“相公真的在這?”
付小七看着陽子莫指的地方發愣。
“董奇說,他最喜歡在你髻上別小紅花。”
付小七激動的點頭,淚水更加肆意流出。
“他讓你照顧好自己和孩子。”
“他說你若是尋死了,他便也不投胎了。”
“就算作爲一個孤魂野鬼看見你,也只會把你當做陌生人。”
“他讓你放下父母輩的恩怨,讓你們的兒子不要再有仇恨。”
“他還說,如果遇見一個好人,便跟了,他不會介意。”
……
那一天,陽子莫爲董奇傳了好多好多話。當時付小七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看着虛無的他流淚,許久許久。
付小七答應不再尋死,卻也再沒說其他。
董奇縱使再不放心,也只有輪迴離開。
這一段孽緣的故事,就此結束。
後來,陽子莫再也沒有見到付小七。
或許,她言而無信,尋死了。
或許,她開始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