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子莫的生辰, 展昭陪伴她整整一天。這個大年初一，他第一次照例巡街，沒有憂心案情……他只想好好地陪在她的身邊。
因爲, 這個人, 很可能你一閉眼, 她就不在了。
傍晚的時候, 兩人才回到開封府。張龍在門口走來走去, 一見兩人趕緊迎了上來。奔向的卻不是展昭，而是陽子莫。“陽姑娘！”
陽子莫奇怪地看他，然後又看了看展昭, 問道：“張龍，你是不是叫錯人了？”
“沒有！”張龍趕緊擺擺手, 對陽子莫說道：“皇上、皇上要見你！”
皇上？
陽子莫和展昭對視一眼。皇上找她？是皇上吃錯藥了還是她耳朵出了問題？她想了想, 不確定地問：“見我幹什麼？”
張龍搖搖頭, 說道：“這個屬下不知，不過包大人和公孫先生都留在宮中沒有回來。”
大年初一都不讓人家好好放個假？
難不成是皇帝碰上了什麼鬼事？
陽子莫正笑着, 展昭執起她的手，說道：“子莫，我陪你一塊去吧。”
張龍也趕緊點頭：“對對對，反正趕快去就對了！”
陽子莫撇撇嘴，點了點頭。
*
今日皇宮大院本來是有喜事的, 卻不料喜事變成了穢事。
宋仁宗的嬪妃李貴妃今日臨盆生產, 卻生出來一隻被剝了皮的狸貓。宋仁宗知道後大怒, 立即將李貴妃打入冷宮。這冷靜之後, 一想, 人怎麼可能生出狸貓呢？難不成與他同牀共枕的女子竟是個狸貓精？或者這附近有鬼怪不成？想着便覺得不寒而慄。
最近民間巷裡傳言，開封府住了一個與鬼打交道的女子。聽聞此女子能見鬼怪捉鬼怪, 爲開封府審理案件也做出了一定的貢獻。似乎可以請這個女子來瞧一瞧……
想着，宋仁宗便派人請了包拯與公孫策，細細一問，知曉開封府的確住了這樣一個女子。這個女子，名陽子莫，是曾經的鬼媒。做媒的？想到這裡，宋仁宗又忍不住浮想：莫不是那李氏私底下與狸貓精私通，給他戴了綠帽子？這樣想着，臉也是綠了，趕緊命人去開封府請那女子。三請四請還是不見人來，宋仁宗有些薄怒，指着包拯說了句：“今日那陽子莫若是不來，你便不要回開封府了！”
對於李妃誕下狸貓之事，包拯總覺得事有蹊蹺。不回開封府，他也沒有閒着。與公孫策細細查驗了那狸貓，並且盤問了當時的穩婆與宮女太監。對方的答案，似乎很合理，卻總有哪裡不對。包拯額頭的月亮告訴他，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這一邊，陽子莫和展昭已趕到皇宮。宋仁宗只見陽子莫一個人，展昭便在門外守着。那些侍衛看了不免小聲討論起來。
“你瞧，展大人爲何要等在這裡？若是平常，他早就與包大人會合了！”
“李妃生了個狸貓，這事還有什麼好查的？不過……展大人怎麼連問都不問一句包大人在哪？”
“這裡面的女子定然與展大人關係不淺！”
“紅顏總是禍水啊……”
……
這些言論，展昭自然是聽到了耳裡。這些人說的對，若是原來，陽子莫既然被請去了說話，他就應該去做自己的事情。可是現在，他害怕，他一轉身，她便不見了……
所以他想放下他心懷天下的心，只裝她一個人……
天色漸黑，他的背影挺拔如鬆。可越是這般，越是寂寞……
進了大殿，陽子莫見一穿着黃衣龍袍的約三十幾年歲的人站在正殿正直直地看着她。她立即跪下，叩首說道：“民女陽子莫見過皇上。”
宋仁宗看着這一聲漆黑，連臉都捂得嚴嚴實實的女子不忍皺了皺眉。聽說展昭看上了這女人，難不成是看上了她的一覽無餘？“爲何蒙面不見朕？”
“回稟皇上，不是民女不願意露臉，而是民女的臉見不得人。”陽子莫緩緩答道。
見不得人？宋仁宗不信：“怎麼個見不得人？”
“民女臉上滿是血斑，只怕皇上見了會說民女污了您的眼。”
陽子莫的話讓宋仁宗有些猶豫。一般與鬼怪打交道是否都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她醜似乎也可以理解。只不過展昭看上了一個醜人，讓他實在想不通。他不甘心，對陽子莫說道：“你只管摘下便是，朕不怪罪於你。”
陽子莫暗自撇嘴，很利索地摘下了面巾。
紫紅色映入眼中，宋仁宗先是一驚，而後覺得噁心。扭過頭，對她擺擺手：“戴上吧。”
戴好面巾，宋仁宗才扭過頭來與陽子莫說話：“陽子莫，今日朕找你前來，是有事請你相助。”
“皇上請說。”
“朕的妃子李氏誕下一隻狸貓，朕懷疑是鬼怪作祟。故請你去查探一下。”
生了個狸貓？陽子莫不解地看着宋仁宗，這傢伙貴爲天子，周身有龍氣圍繞。定然不會有此等荒唐事啊……不過後宮之中，冤魂怨鬼多天多地，也不排除是鬼作祟。
陽子莫點頭答道：“民女遵旨。”
出了大殿，便見着展昭迎了上來。陽子莫微微皺眉，問道：“不是聽說包大人在皇宮裡麼，你怎麼沒去？”
展昭對她笑笑，說道：“皇宮之內，包大人定然安好。我要擔心的，只是你。”
他的話，讓陽子莫心中一暖。可是，她又覺得不安。沒有多想，對他說道：“我們去後宮吧。”
首先她要去的是李妃誕下狸貓的地方，剛進院子，便看見了包拯和公孫策。展昭朝二人拱手行禮：“包大人，公孫先生。”
包拯放下手中的事情，看向展昭和陽子莫，說道：“展護衛和陽姑娘來了。”
陽子莫朝他們點點頭，便一路仔細地查看周圍。她走進屋子，看了看幫助臨盆的器皿，不由得皺了皺眉。而後又看了看搖籃中的死貓，心中疑慮。她看着走進屋裡的包拯，說道：“包大人，這狸貓就是隻狸貓。不是鬼怪，而且這房中也沒有鬼怪。我覺得，這事情，是人爲。”
包拯點點頭，說道：“方纔本府與公孫先生查看，也發現一兩處可疑之處。”想了想，包拯對她說道，“陽姑娘，本府帶你前去看一下李妃。若是真無鬼怪，那便是一起大案了。”
“好。”陽子莫應道。然後看了看展昭，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自己的眉頭又皺了幾分。
隨包拯去了冷宮，此時的李妃已經失去了心智，瘋瘋癲癲，口裡不停地叫喊着：“我的兒啊，我的兒啊……”
陽子莫見那李妃雖然已經癡傻，但身體卻絲毫沒有被鬼迫害過的痕跡。她轉頭對包拯說：“包大人，李妃冤枉。”
她的一句話，無疑是告訴包拯，這裡面根本沒有鬼怪。李妃誕下狸貓，本就是不可能之事，現如今連鬼怪都談不上邊，那只有一個原因了。
有人從中作梗。
公孫策爲李妃把了把脈，說道：“李妃身體並無大礙，可能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了。”
“這李妃，口口聲聲說我的兒……莫不是誕下的是皇子？”包拯分析道。
“若爲皇子，即有可能被立爲太子。”公孫策說道。
包拯一驚，這換走孩子的人他似乎可以猜到是誰了……只不過，這人在後宮、在朝中的地位不容小覷……況且，現在連着孩子在哪裡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查起是好。
包拯皺了皺眉，說了一句：“回開封府再議。”
陽子莫向宋仁宗含含糊糊說了幾句，只說還沒有確切。再過幾日才能給宋仁宗答案，宋仁宗便允了她查清楚之前每日都可進宮。
回到開封府，開封府衆人齊聚花廳。
包拯將今日思路理清，對展昭說道：“展護衛，這幾日，你去尋找皇子下落。”他正要吩咐其他人，展昭上前說話：“還請包大人將此事交予他人，展昭陪同大人辦案。”
包拯微微皺眉，想了想，應了下來。改成張龍趙虎去尋找皇子下落，而展昭則與他一起尋找線索。王朝馬漢則是去找穩婆，希望能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展昭的確是整個人都不對了……他不想離開開封府，不想走遠，大致是因爲陽子莫吧……
包拯看了看那邊低着頭不知在想着什麼事的陽子莫，又看了看淡然處之的展昭，終是嘆了口氣：“各位都去休息吧。”
*
而這一夜，卻是沒有幾個人能休息得好。
陽子莫躺在牀上，聽着門外輕微的聲音。她起牀隨意披了一件，也不戴面巾，將門打開，看也不看門外的人，說了一句“進來”便直徑走到了桌邊坐下。
展昭在門口頓了頓，然後緩緩走進。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她沒好氣地問道。
展昭對她笑笑，坐在她身旁說道：“子莫這是說的什麼話。”
陽子莫看他，語氣淡然：“以前的你，無論是大案小案，你都會認真對待一絲不苟。可今天，對於這件案子，你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就連包大人的命令，你都不從了。”
展昭身子震了震，將陽子莫的手拉住手中。“子莫，我如今顧不了那麼多了。”
“爲何？”她問他。
“我就是一直忙於破案辦公，纔會忽略你……纔會到現在才知道你的事情……”
陽子莫皺了皺眉：“展昭，你不要憂心我的事情。我還沒有死，就算死了，你也還可以再找一個姑娘相守。”
展昭突然站起身來，看着陽子莫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展昭，今生非你不娶。”
陽子莫一愣，所有的怨都消失而空。她嘆了口氣，說道：“熊飛，我不想成爲你的包袱。”沒有給展昭說話的機會，她繼續，“若你不想我傷心，好好隨包大人查案。”
展昭頓了片刻，終是應了一聲“好”。
須臾，他又開口：“若你不想我傷心，便好好地活着。”
好。
她不想他傷心，她也不想死。
可是，不想、並不代表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