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決書已經下來了,一日以後。我呆呆的望着虛空,心裡默默地查着時辰,越是臨近最後期限,我越來越覺得不安,是啊,無論我是誰,我活了多久,在死神面前同樣也生出怯懦之心。
冥王走後,周兵又來看過我一次,他對我說只要我乖乖聽話,不要再耍什麼花樣,冥王就保證妃夜她們安然無恙。這個無疑是好消息,我的力量被冥王全部吸走了,這下真的就已經是個廢人,再也沒有能力去掙什麼。這會冥王能大發慈悲,我真的,我真的竟然不恨她,反而是滿滿的感激。我這個人那,真是賤骨頭!
牢門響動,想必是又有人來了,我帶着無名的期許,轉頭望去,只見來人竟然是世明和庸。一見是他們,我大吃一驚,頓時心生擔憂,連忙跟招呼他們道:“世明,庸你們怎麼來了,這黑獄重地可不是隨便進的,你們快走!”
世明和庸聽見我的聲音倆忙尋聲向我看來,可一見我這副悽慘的模樣,頓時悽然淚下,扶在柵欄前悲聲痛哭。
我搖頭急道:“男兒大丈夫哭什麼哭,快說你們怎麼進來的,要是闖進來的,現在快跑,別耽擱。”
世明搖頭哽咽道:“維帥,我們沒有闖進來,是星空,星空他說讓你臨死前跟我們哥倆見一面,然後說說話,他說真的上了刑場,就沒機會了。”
“哦!”我多少有些吃驚,不知道星空這是什麼意思,然而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麼,既然讓他們倆來看我,就說明星空還沒怎麼爲難他倆,現在只要大傢伙都好,那就好。
我問他倆道:“就你們倆啊,冥哪去了!”
世明和庸神色一暗,鄙夷的道:“他走了,他說你叛逆謀反必死無疑,跟着你已經沒什麼前途可言了,所以他要回陽間,繼續做他的山大王。”
我聳了聳肩道:“也好,逍遙自在。”
世明卻不同我一般灑脫,他心中芥蒂頗深,恨聲道:“他就是個叛徒,小人!”
我搖了搖頭,道:“那叫識時務,你們倆也學他吧,給自己找條出路,這回我恐怕是真的難活了,守着我也沒什麼意思不是嘛!”
庸大哭道:“我們不,我們跟着您,而且打死我們兄弟也不信你謀反叛逆。那天的事我們幾個都在場的,那個刺客明明就是在人羣裡衝出來的,也不是我們軍營裡的人,憑什麼說是您派的。”
我嘆了口氣道:“是我,一切都是我,從今往後不許有疑慮,不許去查,聽明白沒有。”
他二人愣了半響,突然一聲哭叫:“我們不信,維帥你不是那樣的人,您不是!”
我臉色一沉,道:“你們現在是不是看我身陷囹圄,就不服管教了。”
“我們!”他們二人被我話噎了一下,然後對望一眼,最後都低下了頭去,不再言語了。
我笑了笑道:“這纔對嘛!星空還不錯,讓你們和我道一聲別。兄弟們,今日一別便再也沒有相見之期了,萬望兄弟們保重。”我雖然是笑着說,可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下來,還是心疼啊!
世明和庸聽我說這話也已經泣不成聲,瘋了似的隔着柵欄伸手向我抓來。
我衝着他們擺了擺手道:“走吧,走吧!來人那,把他們給我帶走,給我帶走!”
世明和庸撕心裂肺的道:“維帥求求你讓我們留下來吧,求求你了。”
我扭過頭去,哽咽的道:“走吧,早晚都是有這麼一天的,何必留戀。”
世明和庸走了,被我趕走了,他們在這隻會徒增傷感,萬一做出什麼傻事,到時可就不好收場了。我不想在有人因爲我受牽連了,我牽連的人還不夠多嘛。
這幾日,我在獄中想了很多事,想了很多人,想着想着就覺得所有的人和事都是串聯在一塊的。
比如鴛鴦,記得我剛認識她那會,她還叫白澤,和鬼車一樣那會她也是個屁事不懂得小姑娘。
我因爲劫殺叛軍,無意中闖進阿修羅界,結果陷入圍困,衆魔王一路圍追堵截,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被白澤所救。白澤護我,白澤愛我,替我療傷,最後我傷勢痊癒了,卻返回冥界,坐上了鬼帥。而她卻遭阿修羅界衆魔驅逐,險些喪命,最後只能化名鴛鴦逃到了阿修羅界中最貧瘠的一處地方,躲了起來,一躲就是數百年。
我對不起鴛鴦,又對不起鬼車,想想如果那個時候,鴛鴦沒救我而是讓我死在衆魔的手裡,是不是就不會出現現在的這些事情,娃兒不會成爲冥王,不會絞進這阿諛我詐的紛爭當中,我不會認識妃夜,不會認識魅影,不會有飛雪,不會有茗幽,觸天不會死在我的手裡,我也不會和墓結仇,也不會親眼看見星空背叛。
一切都不會出現,我也不會向今日這般心痛,凌遲處死我不怕,我怕的是親眼看見我的親人朋友因我而死。
時間在我胡思亂想時,已經飛快的流過了,轉眼間,死神已經向我伸出了雙手,下一刻緊緊的擁抱,然後把我帶向死往。
校場中央已經架起了高高的絞刑架,全城的孤魂野鬼都蜂擁而至,甚至一些流散在陽間的一些大咖級老鬼都特意回到冥界,就爲了來一觀,我這名動陰陽二界,如神話一般的鬼帥顧維是如何被凌遲而死的。
我也算是有些面子。
我被綁在絞刑柱上,渾身赤’裸,身上照着漁網,緊繃的漁網將我全身肌肉勒的一塊塊凸起出來,這樣是方便儈子手下刀。陰風搜搜的掛着我的身體,現在我已經是個廢人,哦,可能連廢人也不如,修爲渙散,一身力量都被娃兒,冥王給吸光了。肩胛骨上赫然有兩條窟窿,那是穿琵琶骨留下的傷痕,永遠無法恢復。此刻被陰風一打,陰涼透骨,牙齒不由自主的都開始打顫。
這會行刑的時辰還未到,監斬臺上只有星空一人,冥王還沒到,想必她是要等到時辰到了纔來吧,我倒是不在意,早死晚死都要死,無所謂。
我好奇的打量下首觀看的人羣,一邊在那無聊的數着人頭數,一邊看看這裡面有沒有我熟悉的人,就在這一掃一過只間,恍恍惚惚,我竟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好像是秋墨,可我仔細尋找之下,那背影又無影無蹤了。
我苦笑搖頭,看來我是真的有些想那個小丫頭了,如果說現在除了妃夜她們讓我放心不下,牽腸掛肚外,剩下的也就只有秋墨了。不知道我死的消息會不會傳到她的耳朵裡,如果傳到了,她會不會爲我傷心難過,也會爲我流些眼淚吧。
小姑娘,我的秋墨,永別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時,我忽然聽到一縷舒緩和煦的琴音,如春風掃過大地,蓋過了校場上亂哄哄的吵雜聲。我循聲望去,只見一青衫如夢的女子,正在對面的高樓上盤膝撫琴,熟悉的琴音,熟悉的人,我心中一暖。
我欣慰的露出一絲微笑,沒想到在我臨死之前還能見到她,鴛鴦,謝你能來送我一程。
隨着琴音響起,卻見人羣中有一陣騷亂,然後一個醉漢,提着一壺酒,拎着一把青銅古劍,搖搖晃晃的在人羣中撞開了一個小圈子,隨後見他指劍向天,高聲大笑道:“既然有琴音,怎能沒人武劍助興。”
隨着他的話音的落,只見他長劍起舞,口中還附和道:“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後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
劍法隨着詩性走,詩說的慷慨,劍也大開大合,舞的淒厲,舞的生猛。
一劍舞罷,只見他棄劍與地,衝着我高聲道:“師弟,師兄的這一首七絕詩,可還算貼切。”
我也哈哈大笑,道:“師兄這詩不對,我罪有應得,何談忠魂,師兄過獎了!”
周兵冷哼一聲道:“放屁,什麼情況別人不知,我周兵心中雪亮,自古王侯皆是如此,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我見周兵說的激動,下意識的看了看監斬臺上的星空,只見他依舊從容不迫,彷彿不怕周兵把事情鬧大一般,這在搞什麼鬼。
就在我不解時,就見琴音忽住,鴛鴦長身而起,遠遠看着我道:“顧維,我今天可不是來送你的,我是帶你回家,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的人就是我的,我看誰敢動你!”
周兵也哈哈笑道:“人家衝冠一怒爲紅顏,姑娘你這是衝冠一怒爲情郎,好,灑脫,有些巾幗之氣,我周兵在這給你呱唧呱唧。”
“你們兩個倒還熱鬧了,兩人不成席,帶上我如何。”人羣中又是一陣騷亂,然後我就看見鬼車瘦小的身子從鬼羣裡走了出來,指着我道:“顧維,你給姑奶奶下來,姑奶奶的要拉郎配。”
我見她三人這般,頓時叫苦,我能不能被他們救下暫且不論,就算把我救下來,但妃夜她們怎麼辦,她們必死無疑的。我走不了的,我今天必須的死,想着我搖了搖頭道:“別胡鬧了,都走吧,我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