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陰兵主將冷冷的看着我,一雙虎目中沒有半點情感,他的模樣與當初幫我擋下金絲猴王之時的那個男人漸去漸遠。
我看着他,心裡積鬱起來的一絲怨氣漸漸散去。是了,他並不欠我什麼,爲什麼就非要幫我不可呢,這個世界從來都是現實的,我並沒有任何的理由去要求別人爲我做什麼事,想要得到別人的付出,自己也需要付出同樣的代價。
更何況,自古以來最難償還的便是這人情債。如今陰兵主將開口讓我幫他做事用以換取他出手救下沐玥婷和諸葛兄妹,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場交易,彼此之間並不相欠什麼。
想通了其中的道理,我心裡一下子就放鬆了許多,我對陰兵主將說道:“你想要我幫你作什麼?”
“進龍穴。”
依舊是冷冷的三個字,我從裡面根本就難以獲取到其他有用的信息,無奈之下,只能轉頭望向一旁的紅衣女鬼,希望她能站出來解釋一番。
這女鬼看到我的眼神,輕笑兩聲,開口道:“三百多年的時間,龍穴裡的那東西也應該吸夠了龍脈之氣,要發生變故了。我們幾個卻是不方便進去,這一趟還得你跑一跑。”
我聽了女鬼的話,瞳孔頓時一縮,她剛剛居然說“我們幾個不方便進去”,這句話裡的意思豈不是說她和這陰兵主將早已經認識,對於那龍穴裡的東西也是十分的清楚。她們現在會不會就是專門設計讓我進入那龍穴之中的呢,想到陰兵主將突然之間的冷淡和紅衣女鬼的熱情,我心裡不由升起一絲疑惑,這一次,我好像被算計了,只是她們怎麼會剛好算到我會在這時候進來,還有求於她們呢?
我說道:“你們讓我進龍穴作什麼?這總要說清楚吧!”
“看一看裡面的那個東西是否發生了變化,出來告訴我情況。”陰兵主將開口說道,他的臉依舊冷的像是一塊寒冰。
我將胸中所積鬱的濁氣緩緩吐出,心裡也放心了許多,雖然這件事看上去有些詭異,但既然陰兵主將說了只是看看情況,還要出來將裡面的信息告訴他,那麼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纔對。而且現在時間真的容不得我再拖下去,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沐玥婷她們都可能多上一份危險。
我立馬答應道:“這件事我答應了,不過你們還要先幫我找到師姐和我的朋友,而且還要制服那個女殭屍。”
我這裡卻是打了個小算盤,那秀蓮和紫玉融合後的女殭屍實力實在是太過強大,我遇到她是沒有一絲勝算的,但眼前的這陰兵主將和紅衣女鬼若是聯手,那情況就難說了,再加上這張總兵手下的無數陰兵,就算把女殭屍拿下那也應該沒什麼問題,到時候讓他倆將女殭屍身體裡紫玉的意識趕出來,讓秀蓮重新主導身體,就再好不過了,畢竟秀蓮也是我的祖先!一想到她的身體被一個外來的意識所佔據,我的心裡就有些不舒服。
隨着我們一人兩鬼商談完畢,就見陰兵主將回頭對着那排列成軍陣的陰兵吩咐了幾句。
緊接着,天空中懸掛的明月與繁星似乎在這一刻都黯淡了許多,鬼氣洶涌鋪天蓋地,在那陰兵大陣中分出一隻黑色洪流奔涌而出,衝出軍營大門,漫山遍野席捲而去,隆隆作響的馬蹄聲,就像是擂動九天的戰鼓,震的人心中發顫。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這隻鐵甲洪流奔涌而出,手持鋒銳武器的陰兵戰士,四蹄邁動的鐵甲鬼馬,這是來自鬼域的一隻騎兵,那種洶涌澎湃席捲天下的氣勢簡直是可怕無比。
我知道這是陰兵主將派出去搜尋沐玥婷和女殭屍他們的人了,以陰兵和鬼馬的速度,再加上鬼物沒有血肉之軀後幾近無限的耐力,這樣的搜尋在速度和時間上確實要快上許多。我舔了舔嘴脣,心裡有些猶豫是不是在解決掉女殭屍的危險後,再拜託這陰兵主將幫我搜尋師父他們一下呢,畢竟他們還要依靠我進龍穴,想必這種簡單的小要求應該不會拒絕吧。
就在我在心裡打着小算盤的時候,一旁的紅衣的女鬼突然身子一動,一下就躥到了我的眼前,哪怕我基本上都習慣了她的存在,但是陡然之間還是被她猙獰可怕的模樣下了一跳。
我有些緊張的看着她,這個女人在我眼中簡直就是反覆無常,一會兒正常一會兒瘋癲,我真害怕她什麼時候一不高興就把我給宰了,那我就真的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而且我心裡一直有着一個疑問,這紅衣女鬼雖說是陳勝之的師姐,但按照她的言語來看,她可是和陳勝之有着天大的仇恨,要不然也不會因爲滔天的怨氣而化作厲鬼。暫且不說她們兩人之間有着怎樣的大仇,但我是陳勝之的後代,幫助一個仇人的子孫,這紅衣女鬼的行爲總是太過詭異了,莫非她還抱着某種目的不成。
“你說,他會不會還活着?”紅衣女鬼看着我,一張流淌着血水的臉上竟罕見的出現了一絲迷茫。
我先是一愣,轉而大驚起來,這紅衣女鬼嘴裡的他自然指的就是陳勝之了,只是這說出來的話也實在是太過驚人了吧。
我趕忙搖頭說道:“不可能,從清朝到現在三百多年的時間,他怎麼還可能活着,正常人的壽命能達百歲也已經是頂天了,就算是修習養生功法的修行者也絕不可能活上三百年,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紅衣女鬼聽到我的回答,竟笑了起來,陰冷的笑聲滲的我心裡慌,她看着我,笑道:“不可能?咯咯,你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嗎?”
我被女鬼問的一愣,陳勝之是個什麼樣的人?
記得小時候聽我的爺爺講陳勝之斬白蛇的故事,那時候他在我的心裡是我們陳家的驕傲,一個爲父母復仇爲人間除害的大英雄。
後來我上了山,看到了古堡中的幻象,聽到了白虺對我的告誡。那一刻,爺爺的故事在我心中崩碎,陳勝之身上的光環在我心裡漸漸褪去。
再到後來,我在青衣江底見到了陳家孩童的白骨和那祭壇正中的白棺,我在青衣羌古寨裡聽到了夏雷的怒罵,再到眼前這紅衣女鬼的慘狀,陳勝之似乎是一個惡人,他付出了讓天下人唾棄的代價,去做一件大事,一件關於陳家和我的大事。
至於他到底有着什麼樣的目的,我卻是一點都不知道。
就在我發愣的時候,紅衣女鬼也沒等我回答,她的臉上帶着一抹追憶與傷感,自顧自的說道:“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看到他,那是一個秋天,滿山的楓樹紅得就像是一團團的火焰。他跪在道觀門口,求師父收他爲徒,那個時候,他和你一般大小。”
“師父說他的身上執念太深,不願收他。他便跪在道觀的門口,大喊、磕頭,他額頭上的血深深的印在了地面上,就像是雪地裡的一朵梅花。師父讓我關閉大門,他便一直跪在外面,一天,兩天,我看到他餓的面色泛白,都快軟的躺在地上,但是他依舊堅定的跪在那裡,像似一座石雕一樣。我看着他,心裡發軟,瞞着師父偷偷地給他送饅頭,送清水。”
紅衣女鬼說到這裡,猙獰的臉上竟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容,她輕輕地說道:“他性子倔,我給他的食物他也不管,不吃不喝,就一個人跪在那裡,後來我對他說‘你不是想學道法復仇嗎,若是先死了,那你父母的大仇怎麼辦?’我告訴他,我會幫他在師父面前說話,若是師父還不收,我就偷偷的教他道法。他被我說服了,我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吃着我做的饅頭,喝着我盛的清水,那時候,我的心裡歡喜的很。”
“後來,我纏着師父,吵鬧着讓師父收他爲徒,再加上他的堅持,師父也就把他收做了弟子。他成了我的師弟,每天跟在我的後面,師姐師姐的喊着,他叫的每一聲師姐都讓我感覺就像是吃了蜜一樣甜。”
紅衣女鬼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柔和,身上的黑氣竟開始大量的散發出去,引得不遠處的陰兵主將都側頭看來,但是她就像是察覺不到,依舊和我說道:“他每天只睡一兩個時辰,其他的時間全用在了研習道法上。我看着他的樣子,心裡疼,就勸他不要這樣。那時候,他對我說‘父母之仇不過戴天,若是不報此仇,他便枉爲人子。’我勸不動他,只能看着他每天拼了命的去學習法術。他的天資很高,再加上那股子拼命的勁,只用了五年的時間,他就學完了師父所會的一切,甚至在某些方面連師父都不如他。”
“有一天,他和我說,他要出師了,他要回他的家鄉爲他的父母報仇。我捨不得,想要和他一起離去,但是他不許,他讓我留在華山等他,說待他大仇得報之日,就會回來娶我。那時候,我信了,我看着他的身影遠去,我的心裡很傷心。每一天都會站在山頂上望着他離去的方向,在心裡想着等他帶着八擡大轎娶我過門,我要穿着大紅色的嫁衣做他的娘子,爲他生一個大胖小子,和她白頭偕老,永不分離。”
說到這裡,紅衣女鬼臉上的柔情竟消失不見,轉而又變成一片怨毒與憎恨,原本消散而去的黑色霧氣再次洶涌襲來,不斷鑽進她的身子裡。
她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等了兩年,終於把他等來了,那時候我的心裡全放在他的身上,他就是我的天,就是我所有的希望。我的心裡歡喜的緊,並沒有發現他已經變了,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跟在我後面一口一個叫我師姐的小師弟,而是變成了陳勝之,變成了一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我爲了他偷了師父的東西,爲了他我和我的家族斷絕了關係,爲了他我付出了我所有的一切!”
“我尹霜爲他獻出了我的所有,我只想做他的娘子,我只想做他陳勝之的女人!”
紅衣女鬼說到這裡,眼中的流下的血水猩紅的刺眼,她仰天哭嚎,聲音淒厲的讓人心碎。
“後來,我等到了,我等到了那一天,我穿上了夢寐以求的大紅嫁衣,我終於等到了和他成親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親手割下了我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