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彘帶着失蹤了。
在混沌中我只感覺世界很是擁擠,雖是沒有了之前的無盡漂泊,已經是在一個主體之內了,但是此刻我只感覺處處是在被人給排斥、推擠。我明顯的感覺到身邊的某隻手在我身上狠狠的捏了一把,我悶哼一聲,疼痛不已,只得下意識的往旁邊躲了躲。
可是這邊又有了動靜,無形之中有人又狠狠地踢了我一腳,嫌我擠得慌。就這樣,我被她們給推來推去,卻從未出了這個坑。
而此刻,我只想見到顧方淮。
這邊,屋子內也是一片狼藉,屋內的三人都陷入了無聲的沉默之中,而天已經亮了,眼看再過幾個小時就是響午了,幾個人都疲憊不堪,卻又不知道如何下手。這也許是這麼多年之中最奇遇的一次了,三個男人都圍着一個女鬼轉着,兩個是世代的風水陰陽師繼承人,一個是人民警察,都爲此一女鬼費盡心力。
歐陽嶧山將最後一隻煙掐滅之後緩緩舒了一口氣,他靠在沙發上看了看窗外的太陽若有所思,接着他說:
“你們知道是因爲什麼而錯過了這一次機會嗎?”
歐陽中愧疚不已:“父親,都是我的錯。”
顧方淮也認錯:“歐陽先生,實在是抱歉。”
歐陽嶧山嘆了口氣看着眼前的這兩個男人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接着他含沙射影的說道:“在這一行之中最是容不得心軟,對人可以心軟,而對於孤魂厲鬼言是犯了大錯,因爲它們根本不知道你的一切用心。”他轉了個頭看向歐陽中,“你說呢?”
歐陽中愣了一下,自歐陽中小時候便知道自己出生在這樣一個風水陰陽師家中定然就是與其他人不同的,他也從小受父親與祖父的教導:誰人都可以對任何事物有感情、懂得心軟適可而止,而你不能,因爲你是斬斷這些感情的一把利刃;漸漸的如此長大,歐陽中就一直遵循着這條定律,而如今他也是很疑惑自己怎麼一瞬間心軟的一塌糊塗,他思慮了許久,告訴自己最簡單直白又最自欺欺人的藉口:大致是因爲周子遇的善良,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
歐陽中淺笑了一下默默低着頭不敢再說話。
氣氛很尷尬,歐陽嶧山卻還是不肯罷休,他直截了當的對着顧方淮說:
“淮兒你雖是出了歐陽大宅,但也畢竟是我一手教出來的,你有了徒兒是我該高興的事情,從此世上你也不必再一人孤獨生活,可是,”歐陽嶧山頓了頓繼續說,“你的徒兒已經不是人了,已經與你是陰陽相隔,你難道不知道?”
顧方淮愣住了,他又何嘗不知道呢?
可是這麼多年以來,周子遇陪伴在他的身邊,他已經是習慣了,他已經是不想再回到一人孤獨的世界,他也……。。不想失去周子遇。接着顧方淮說得決然:“我知道。可是我也求的不多,只望子遇在身邊即可。”
歐陽嶧山大笑起來,“在你身邊?在你身邊又如何,莫非你想跟這陰陽之人過一生?”他看着顧方淮這模樣痛心疾首道:“淮兒,你別再固執了。”
歐陽嶧山真的很是惋惜,看着眼前這白淨的男子,又是小城之中有名的陰陽師,雖說過得不會如皇帝老兒一般瀟灑,但也是在這人間活的自在。一盞燈,一盞茶,一盞案桌,又或是燭光之下的一個女子。他實在是惋惜。
可是顧方淮卻依舊固執:“請義父告知辦法找回子遇並殺了人彘。”
這“義父”二字再次說出口實屬難得,可是卻是顧方淮唯一再次請求歐陽嶧山開口的理由,歐陽嶧山隨之也不說話了,可是他的神情之中明顯就寫着“有辦法”三字,他一直隱忍着不說,只怕也是這其中有不可抗拒的後果與危險。顧方淮也顧不得這麼多,他只怕這人彘再這麼下去會禍害更多無辜的人,而且指不定會把周子遇給變成什麼,她已經是在外邊漂泊了多年,他再也是不忍心了。
歐陽嶧山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開口說出了最後的辦法,一是拯救周子遇回來,二是徹底剷除人彘以滅後患之憂。只是這一辦法說出口歐陽中和顧方淮兩人都不禁沉默了起來,彷彿是在這片領域根本就是未知的迷茫與恐懼,他們只聽見歐陽嶧山緩緩道來:
“辦法還有一個,就是‘返陰還陽’。”
“返陰還陽”這個辦法一般情況下風水陰陽師們都很少會採用,除非是到逼不得已的地步纔會使用,此方法顧名思義,一定是有一陰一陽的交替之下才能完成。首先是先備好人們在死後所需要的一些物品,例如棺材或者壽衣,還有香燭、紙錢,或者是爲你領路的紙人兒都行,主要是看死者在生前的喜好;然後時間選在子時,那是陰氣最重時,返陰之人得找尋一隻通靈之貓,若是見過身邊人類生死即是更好,更具有陰氣與通靈感;最後抱着貓在樹林之中走走,通靈之貓會領着你去地府,在聽見了一陣細細的囈語吵雜之後,此時就已經成功的“返陰”了。
只是返陰之人是活人,陽氣還是明顯太重了,若返陰之人在一炷香的時間若是還沒有來得及回來,他就會被鬼羣帶入地府,那他就會永遠不再能回來,而帶領他去的通靈之貓也會孤獨終老,失去它所有的靈氣,變得再也普通不過。
顧方淮思慮了片刻之後主動向歐陽嶧山開口:“我去吧。”接着歐陽嶧山還沒反應過來,歐陽中也說出了同樣的話。三人均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最終歐陽嶧山還是決定了由顧方淮去,歐陽中和自己在這邊控制大局。
爲了節約時間三人準備今晚立即動手,顧方淮和歐陽中去市場上買了身壽衣和零零散散的香燭紙錢以備晚上之用,歐陽中爲了顧方淮行走方便還特意再多買了個紙人兒打算爲他引路,好保證時間的準確性。最後一切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就差了一隻通靈之貓,顧方淮早有打算,連忙
趕回家把關在家中的鬼機靈給抱了過來。
一切準備就緒,就待子時的到來。
不知道是何時起,顧方淮已經是習慣了等待子時的到來,好像是認識了周子遇之後自己的夜晚生活就特別豐富了,他淺淺笑了一下,抱着睡着的鬼機靈在沙發上慢慢等待着時間。
終於,子時到了。
顧方淮按照歐陽嶧山的指示在臉上塗了一層白白的粉,又在眉心中間點了一點嫣紅,隨後乍看過去很搞笑,可是仔細一看像極了那紙人兒地模樣,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接着歐陽嶧山在不遠處的林子之中擺了一張案臺,放了一些簡單的香燭燒着,他示意顧方淮過來,然後拉着顧方淮的手用小銀刀割了個小口子,隨之他又將顧方淮的血滴落在主香之上。
“去吧。”歐陽嶧山示意他走開,準備點燃主香。
顧方淮抱着昏睡之中的鬼機靈走進了林子之中開始漫步起來,起初鬼機靈還是沒精神似的窩在顧方淮的懷中,可是顧方淮越往林子中走鬼機靈就越是精神,它好像是探着腦袋在找尋着什麼一般,突然,它嘶叫了一聲,兇狠地露出了牙齒死死盯着前方,顧方淮疑惑看了它一眼,卻被它炯炯發着綠光的眼睛給嚇了一跳,撒手就把它從懷中扔了出去。等到反應過來之後顧方淮想去找它,卻赫然看見身後的自己已倒在樹林之中,鬼機靈則靜靜地窩在身邊。
顧方淮愣了一下,顯然是第一次以第三視角這麼看見自己,他正對此吃驚着的同時,有個姑娘的聲音也隨之傳來:
“公子。”顧方淮慣性轉頭,只見面前站着一個面色極其不正常的人,她畫着慘白慘白的妝容,身穿素白色的壽裝,整個人看起來僵硬不已,顧方淮瞬間明白,這是歐陽嶧山燒來的引路紙人兒。
“公子快趕路吧,天亮了就不好了。”
顧方淮跟着她快步行動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身子輕盈不已,好似能夠飛起來一般,腳下更是如風馳一般迅捷、快速,他跟着紙人兜兜轉轉了好幾下,愣是沒看清路過的風景,只看見了幾個路上飄蕩的孤魂野鬼,而且都是極其嚇人的造型。大致是過了幾分鐘,紙人很準確的將顧方淮帶領到了人彘所在的地方,乍一看好像是一個爛尾樓,荒郊野嶺偏僻之極,都沒有半點星光燭火,而且在爛尾樓的周圍都聚集了不少的孤魂,好像是一羣人都很恐懼不敢靠近。
紙人停下了腳步僵硬的作了個揖,隨之她從身後掏出一把紙做的銀質小刀,和一把紅絲繞灰燼給顧方淮,並且囑咐:
“公子黃泉路上請小心,千萬不要對鬼物心軟,鬼婢無能爲力,就只能送你到這兒了。”
顧方淮接過紙人手中的小刀和紅絲繞,接着小刀就變成了銀質的,紅絲繞也變成了一張天羅地網,然後紙人就立刻就化作了一陣菸灰消散不見了,這偌大的另一個世界瞬間就只剩下了顧方淮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