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辰深深地看着我，數次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長嘆一聲，便抱着小蝶走了，撇下我獨自站在原地，看着他漸漸遠去。
默默地，我也轉身往回走，去敲四奶奶家裡的門，把四奶奶以及小嫂子叫起來，把事情都說與她們聽，聽了我的話，四奶奶和小嫂子是無條件地跟着我走。
她們對小蝶都有着愧疚，特別是四奶奶。知道如果沒人帶路，小蝶就不能往生，四奶奶比誰都心痛，哭着說一定會配合龍騰，哄着小蝶的靈魂跟着龍騰走的。
按照慕辰的吩咐，爲了不讓龍騰分心，我纏上了東方寧，讓龍騰快點給小蝶帶路。
或許是慕辰的話帶給我壓力，我總覺得心有不安，小蝶的靈魂一刻沒有被送走，我就一刻不能安心。
站在距離小蝶遺體五十米遠的河邊上，東方寧看一眼龍騰，又瞪着我，冷哼着：“野晴，你以爲我會拖龍騰的後腿嗎？”
回望着她，我無語。
東方寧冷笑着，眼神譏誚：“野晴，你瞧瞧你是什麼出身，鄉巴佬一個，憑你這樣的出身，你也敢肖想龍騰，你以爲灰姑娘是幸福的嗎？童話故事只告訴我們灰姑娘嫁給了王子，可有告訴我們灰姑娘嫁給王子後真的快樂幸福？門戶之差千百年來便有，你沒有那樣的高度，哪怕站到了那個高度，依舊目光短淺，配不上龍騰。而且你們在一起，你纔是會拖龍騰後腿的那一個，而我與他家世相當，又都是獵詭師，只有我才適合龍騰，才能幫助龍騰。”
我依舊沉默不語。
隨便東方寧說什麼，我自己知道我對龍騰現在是沒有動心的感覺。
剛纔嚮慕辰隱晦地表白了，今後我打算與龍騰拉開距離，原來想向他學點術法的，也改變想法了，慕辰自己就會術法。
只是慕辰的長嘆迴應，讓我心裡隱隱發痛。總覺得慕辰肯定還有很多事情瞞着我，並沒有說出來。他知道的肯定也比龍騰多。
“怎麼不說話，你以爲你不說話就行了嗎？”
見我不說話，東方寧臉色變得很難看。
“該說的我都說過了，現在我無話可說。”我望向了正在給小蝶靈魂帶路的龍騰，小蝶看到四奶奶後，不停地哭泣，龍騰讓四奶奶哄着小蝶跟他走，四奶奶只得強忍着悲痛，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溫柔，柔聲哄着小蝶跟龍騰走。
小哥夫妻倆也在一旁哄着小蝶。
孩子的靈魂極度的不安，最主要是她不認識龍騰，不肯跟龍騰走。
四奶奶哄不了小蝶跟龍騰走，又擔心小蝶不走無法投胎轉世，成爲孤魂野鬼，她忽然沉下臉來，大聲喝斥着小蝶，斥着小蝶不聽話。
小蝶的靈魂被四奶奶喝斥得愣住了，忘記了哭泣。
四奶奶心如刀絞，爲了小蝶好，還是沉着臉斥喝着小蝶，我聽到四奶奶斥着：“你要是不跟這位叔叔走，阿婆以後都不理你了。阿婆不喜歡不聽話的孩子。”
“小蝶，聽話，跟龍叔叔走，他要帶你去一個很好玩的地方，聽話，跟龍叔叔走吧。”小嫂子邊哭着邊哄着。
小蝶在遲疑着。
距離遠，我看不到小蝶的神情，但我能看到小蝶遲遲疑疑的，最後走到了四奶奶的面前，伸出稚嫩的小手，懂事地幫四奶奶拭着眼淚，稚嫩的聲音在黑夜裡顯得格外的清脆，我不知道他們是否聽見了，我聽着就心酸，不知不覺不淚流滿面。只聽小蝶稚氣地說道：“阿婆不哭鼻子，小蝶聽話，阿婆不哭。”
“小蝶……”
四奶奶或許是感受到孫女那隻小手在她的臉上拂過來，再也承受不了明明近在咫尺，卻宛如天涯的陰陽相隔，整個人都崩潰了，發瘋似的想抱住小蝶，卻連空氣都捉不到。
小蝶又走到小嫂子的面前，用着同樣的動作幫小嫂子拭着眼淚，稚氣地說道：“媽媽，小蝶聽話，小蝶跟叔叔走，媽媽不哭，小蝶很快就會回來的，媽媽，我回來後要吃糖糖。”
小嫂子哭倒在小哥的懷裡。
知道是帶走小蝶的時候了，龍騰念着帶路口訣，給小蝶引路，其實就是讓陰司來接走小蝶。
“你有陰陽眼？”
冷不防，東方寧問了我一句。
扭頭，我看着靜靜流淌的河水，放任淚水下滑，並沒有回答東方寧的問題。
我是陰陽眼又如何？天生的異能帶給我的並不是快樂，只有更多的痛苦，因爲我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生離死別。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是一個很普通的正常人，永遠都見不到鬼。
爲什麼我會有一雙陰陽眼，看盡人世間的生離死別，老天爺爲什麼要這樣折磨我？這種異能對我來說便是一種負擔，一種折磨。特別是最近看到的都是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地出事。
忽然，我無措地蹲下身去，雙手緊緊地揪着自己的頭髮，揪得很痛很痛，我都不知道痛，還在發狠地揪着，甚至厭惡地用手指去挖自己的眼睛。
“野晴，你做什麼！”
耳邊傳來了龍騰和慕辰的叫聲。
我不知道是誰捉住了我挖自己眼睛的手，我只知道我發狂地掙脫他們，卻又木然地往家裡走去……
……
一覺醒來，已是隔天中午。
我忘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回家的，更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坐在牀沿上，我還沒有回神，愣愣的。
門忽然被推開，老媽子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看到我起來了，她的身影才閃進來，隨即關上了房門，向我走過來，伸手在牀前的書桌下拉出一張凳子，往我面前一坐，便對着我長吁短嘆的。
“唉！”
我沒有說話。
老媽瞟我一眼，又嘆了一聲。
“唉！”
穿上鞋子，我站了起來，在書桌上找到梳子，梳着頭髮，老媽子看着我梳頭時還在嘆着氣。
“媽。”
拿起髮夾把頭髮夾起來，我苦笑着：“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幹嘛老在我面前嘆氣。”
老媽又瞟着我，眼底的擔心讓我不明白，她良久才擠出話來：“龍先生那麼優秀的男人，竟然有未婚妻了，太可惜了。小晴，媽明明瞧着他對你挺好的，有情，怎麼……他的未婚妻很霸道呀，想指望你去搶回龍先生，那是白日做夢，你說，媽能不嘆氣嗎？快三十了，還嫁不出去，你說你咋整的呀。”
原來是東方寧的出現讓老媽長吁短嘆的。
“優秀的男人要是沒有未婚妻那才叫做怪呢。我早就說過我和龍先生沒什麼的，他是我請回來的師父，是爲了小寶而來的。”夾起了頭髮，我就往房外走去。
老媽子還在我身後嘆着氣，見我走了，她便跟在我身後出來。
在房門口碰到了龍騰，他站在那裡，定定地看着我。
“早。”
淡淡地向他打聲招呼，越過他，我便走。
龍騰不說話，看着我從他的身邊走過。
洗刷後，我就叫嚷着要開飯。
老媽罵我一頓後，還是迅速地擺開了飯。
桌子上多了一個東方寧，氣氛變得怪怪的。
龍騰一直盯着我，不吃也不說話，東方寧則不停地幫龍騰夾菜，還把我和龍騰隔離得遠遠的，發現龍騰老是盯着我，東方寧的臉色很難看，要不是在我的家裡，她可能會直接地掀桌。
只有我沒心沒肺地扒着飯，還覺得老媽的廚藝越來越好了，每一道菜都做得很好吃。
“怎麼都不吃，全都看着我做什麼？”沒心沒肺的我擡頭，發現大家都看着我，我狐疑地問着。我有什麼不對勁嗎？
奶奶顫顫的手撫上我的額，我失笑地拿下奶奶的手，失笑着：“奶奶，我沒發燒。”
“鬼上身了，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奶奶嘀咕着。
我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怎麼變了嘛？
環視着一桌子的人，除了東方寧賞給我的都是嫉恨的眼神，其他人都是一臉的擔憂。這讓我忍不住在心裡嘀咕着，我怎麼了嘛？難道我昨天晚上回來後做了什麼事？龍騰帶走小蝶的靈魂後，發生了什麼事？我依稀記得自己傻傻地往家裡走去，後面的事情記得都不太清楚，應該是回家後就睡了吧。
“奶奶，我怎麼了？”
一隻大手伸來，忽然攫住我的手腕，接着我便被那隻大手拉了起來，耳邊傳來東方寧氣急敗壞的叫喊聲：“龍騰，你們去哪裡？”
“不想死的，就坐着別動！”
龍騰冷冷地扔下一句充滿了警告意味的話，拉着我走出大廳，走到外面去。
我家門口便是一大片的果林，種植的是芒果，龍眼等水果。
龍騰把我拉進了果林裡，在一棵高大的龍眼樹底下停下來，黑眸瞅着我，低沉地問着：“野晴，你怎麼了？”
扳開他的大手，我不着痕跡地拉開與他的距離，龍騰是何等精明的人，我的不着痕跡也逃不過他的黑眸，他的臉色當場就黑下來，繃得緊緊的，眼神也變得深沉。我不接他的眼神，而是偏開臉，看着其他地方，淡冷地反問他一句：“我怎麼了？我沒事呀。”
“你知道你昨天晚上做了什麼事嗎？”
龍騰的眼裡還有着隱憂。
我擰眉，正眼瞧着他，“我不是回家睡覺了嗎？我還能做什麼？”頓了頓，我小心地問着他：“該不會我鬼上身了吧？”
“你在河邊痛哭，還激動地要挖掉自己的雙眼，把我們都嚇了一大跳，後來你又木然地走，不停地哭着，失魂落魄似的，偏偏又痛不欲生。”
我有嗎？
費力地回想着昨天晚上發生過的事情，我只記得小蝶，只記得慕辰來了，我還隱晦地嚮慕辰表白了，可慕辰只回給我一聲長嘆。
龍騰說的那些事，我沒有太多的記憶，經他提醒，才依稀地記得有那樣的畫面。
我沉默起來。
知道我記起來了，龍騰心疼地說道：“野晴，天生陰陽眼並不是壞事，只要你能好好地利用老天爺賜予你的異能，你就會覺得這是一件好事。你知道嘛，我們這一行的，不知道有多麼少人渴望着能開天眼呢。我修習這麼多年，天眼都還沒有開，只能憑着感覺或者其他東西搜尋鬼魂的存在。”
“怎麼不是壞事，我看到你們都看不到的，我看到的都是生離死別！”我激動地衝着龍騰嚷嚷着。嚷完後又無助地蹲下身去，我用力地扒揪着自己的頭髮，把梳好的頭髮又弄散了，我痛苦地低喃着：“小蝶離開時的場景，你們看到了嗎？你知道那情那景多麼痛苦嗎？她才一歲半呀……”
“野晴。”
龍騰輕柔地把我自地上拉起來，心疼地要擁我入懷，我卻掙脫了他的手，後退好幾步，硬是拉開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在他霸道地要求我愛上他的時候，我還沒有理清自己的感情，不會主動去追求他，也不會拒絕他的追求，想讓一切順其自然。在昨天晚上我理清自己的感情了，我喜歡上慕辰了。我也知道我和慕辰之間不會有結果，除非……可我覺得我既然對慕辰生出了男女之情，就不應該再給龍騰希望，要與他保持着距離。
我再一次的拉開距離讓龍騰再次陰黑着臉，脣抿得緊緊的，黑眸炯炯地瞪視着我。
“慕辰昨夜來了。”
龍騰不是問話而是敘述的口吻。
“是來了。”
“你愛上他了？”
龍騰問得也很直白。
別開臉，我沉默，算是承認了。
龍騰也沉默。
我以爲他會生氣，會像上次那樣轉身就走，誰知道他沒有，只是沉默。
彼此沉默的時間太長了，長到我主動看向龍騰，才發現龍騰一直用着他深沉的黑眸盯着我，好像要往我身上盯出無數個洞來似的。
“人鬼殊途，你想來一場現實版的人鬼情末了嗎？”龍騰總算擠出話來。
“我無法控制自己。”
“慕辰是個很溫和很純良的男人，的確沒有多少個女人能抵擋住他的溫情。”
“龍騰，對不起。”
“你無須向我道歉。不過……野晴，你不能連個機會都不給我，就直接把我踢出局去。”龍騰上前兩步，縮短我們之間的距離，並且不再給我機會拉開距離，他雙手扳住我的雙肩，逼着我與他對視着，他低沉地說道：“野晴，我不相信你對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你肯定還沒有看清自己的感情。雖然你很笨，肯定比誰都明白陰陽有別，就憑你見多了生離死別可以證明！我不允許你爲了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來折磨自己，也不允許你藉着鬼魂來逃避現實對你的不公平。是，因爲你擁有陰陽眼，讓你一直沒有朋友，也沒有男人娶你，那是因爲你這一生是爲了等我，在我還沒有出現，還沒有來找你的時候，你都不會有人愛！”
霸道的男人，不管是什麼時候都改變不了霸道的本性。
“龍騰……”
“野晴，咱們打個賭吧。”
打賭？
龍騰微微地傾過身子來，灼灼的氣息輕輕地吹到我的臉上，他低啞地說道：“對，咱們就來打個賭。”
“賭什麼？”
“賭情。”
賭情？我擰眉，“如何個賭法？”
龍騰飛快地在我的脣上戳吻一下，偷香得逞的他，顯得有幾分的意氣風發，我卻氣怒不已，數次要擺脫他，都擺脫不了。他愉悅又霸氣地說道：“我賭你一定會愛上我，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
擺脫不了他，我氣怒地應着：“我給你一年時間，我賭你一定無法讓我愛上你。”我已經對慕辰生出情意，我就不相信自己是個花心蘿蔔，見一個愛一個。
龍騰垮着俊臉，“你存心打擊我的男性自尊嗎？三個月變一年。好吧，一年就一年，一年後，你就嫁我！”
我：……
龍爺爺說他不懂女人，現在看來他是真的不懂，哪有這麼直接的。
先不要說他是輸是贏，哪怕我輸了，一年後真的愛上他，至少也要約約會吧，他倒是想直接就結婚。
“敢賭嗎？”龍騰是信心滿滿的。
我哼着，“有何不敢！我賭你三年都不能讓我愛上你！”
龍騰笑，笑得春風得意，俊臉再次逼近，笑意晏晏地逼視着我，“野晴，你不敢賭一輩子，就說明我贏的機會很大。”
我：……
“好！就賭一年！野晴，記住你今天的話，一年後，我要是不能讓你愛上我，我就……”
我沒好氣地打擊着他的信心：“就如何？”
龍騰笑，那滿嘴的白牙忽然顯得陰森森的，像一頭狼，正磨着牙想吃小羊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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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出去了幾天，幾天不碼字，愣是找不回最初的感覺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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