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打破砂鍋追到底
“你怎麼了?”裴堯遠注意到葉結蔓泛白的臉色微微一驚,站起身來,臉色關切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葉結蔓勉強將視線自紀西舞身上收回來,朝裴堯遠搖了搖頭,手在身邊暗自攥了緊,壓下心頭情緒的激盪,聲音卻還是有些略顫道:“不知三哥可知曉,相公他……與紀小姐交情如何?”
“四弟嗎?”裴堯遠想了想,方搖頭應道,“應該就是普通交情,我也不曾見兩人有什麼過深的交集,怎麼了?”頓了頓,裴堯遠的眉頭跟着一皺,“話說回來,你怎麼會問起四弟的筆跡?”
葉結蔓問之前就想好了解釋,見裴堯遠果然問起,半真半假地敷衍道:“只是之前扶寧心姑娘回房時有幸跟着去了趟紀小姐房間,無意看到了有裴家落款的信,忍不住有些好奇。”
裴堯遠倒也沒有放在心上,只點了點頭道:“許是一些禮節往來上的信罷,與紀小姐通過信也沒什麼奇怪。”
葉結蔓此時早已無心與裴堯遠閒話,視線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紀西舞身上,見對方仍是一副看不清心思的神情,心裡猶如被千萬只螞蟻爬過般難耐。她忍耐不住,轉身朝裴堯遠委婉地下了辭客令:“三哥,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想上牀歇息會,你……”
裴堯遠聞言,心領神會地點頭告辭:“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有事再找我。”說着,又朝舒兒和安兒囑咐道,“你們好好照看少夫人。”
“是。”兩個丫鬟低頭應了。
“舒兒,安兒,你們出去送送三哥。我這裡暫時也沒什麼事,先上榻休息了,沒事的話就先別讓人過來叨擾。”
聽葉結蔓這般吩咐,舒兒和安兒告了聲別,一道與裴堯遠離開了房間。
等確定腳步聲離得遠了,葉結蔓走到門口,將插栓掛了上,久久地站在原地,低着頭背對着紀西舞沒有動彈。
沉默的氣氛在房間裡瀰漫開來。
若是細看,不難發現,葉結蔓的手指緊緊扣着門栓,纖細的手指繃得很緊,似在壓抑胸口情緒。正平復間,後背忽然貼上一抹微涼,隨即紀西舞熟悉的聲音平靜地落在耳邊:“真是不聽話啊。”
葉結蔓的身子猛地一顫,並未回過身,任由紀西舞柔軟的身子貼着自己,沒有開口說話。
“非要這麼打破砂鍋追問到底,對你可沒什麼好處。”紀西舞的話語聽不出有沒有生氣,反倒因爲放輕了聲音貼在耳邊有幾分曖昧。葉結蔓忍耐着抿緊了脣,半晌,方低聲道:“我只是不想什麼都被矇在鼓裡,被當成傻瓜。”頓了頓,葉結蔓垂下眸去,視線裡露出身後紀西舞的一角衣裙,纖塵不染地垂在自己的青色裙袂旁,她聽到自己壓抑的聲音響起,“你既不說,我便只有自己查了。”
言罷,身後有短暫的沉默,隨即葉結蔓餘光裡瞥見紀西舞的手探過來,下一刻手臂被對方握了住,一個使力便被拉扯得轉過了身,紀西舞傾身壓過來,葉結蔓的後背被逼着抵上門扉,發出一聲悶響。
眼前紀西舞幽紅的目光緊緊鎖着自己,葉結蔓倔強地直視着對方,毫不避讓。片刻,只見紀西舞紅脣輕啓,淡淡道:“你以爲自己能查到什麼?”
葉結蔓蹙了蹙眉:“至少不會一無所知。”
紀西舞的目光在葉結蔓臉上轉了一圈,隨即脣角微勾,又露出之前的那抹笑容:“現在你知道那封信是裴堯旭送來的,又能如何?”紀西舞又往前靠近了些許,冰涼氣息繚繞在葉結蔓眉眼之間,那紅脣卻如火,近在咫尺,散發着誘人的詭魅。
聽到紀西舞的話,葉結蔓的眉頭蹙得更緊,胸口因爲急促的呼吸起伏劇烈。她當然知道這些信不會像裴堯遠說的那樣只是單純的禮節往來,否則紀西舞不會將信藏在衣櫥後,紀老爺更不會專門派人來找。不知怎的,葉結蔓自從見到那些信的時候心裡就隱隱不安起來,總覺得這些事牽扯頗深,直覺與紀西舞的死逃不了干係。好像前方的迷霧已經迫至身前,看不清道路,只能小心翼翼地摸索前進,一踏錯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傻姑娘。”紀西舞忽然輕笑一聲,指尖撫過葉結蔓的眉梢。涼意一路順着對方的手指漫過臉頰,葉結蔓愈發看不懂紀西舞深藏的心思,只能沉默地聽着對方繼續道,“你以爲靠自己真的能查清嗎?別天真了,乖乖聽我話去做不好嗎?非要費這番工夫,也不過是白費氣力,做些無用之功罷了。”
葉結蔓的手攥得更緊,紀西舞言語裡毫不在意的冷嘲如細密的針深深刺入自己胸口,有隱秘的痛意隨着呼吸一點點鋪散開來。她的臉色愈發蒼白,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又很快被對方溫柔地撫去,無力感攥緊她的心臟。
也不知過了多久,葉結蔓才重新拾回自己的聲音,對上紀西舞的目光,沙啞道:“即便你這麼說,我也還是會繼續查下去。”
紀西舞脣角噙着笑,饒有興趣地打量過眼前女子。那纖弱神色裡有顯而易見的決然,矛盾地混雜在一處,好似帶着被推到懸崖邊上依舊在苦苦堅持的努力,脆弱卻堅定,而眼底光澤明滅,黑眸卻尤其清澈。
“有意思。”紀西舞的眉微微一揚,話語低低滑落,眨眼間已經傾身俯下去,覆上了葉結蔓的脣。
葉結蔓沒料到紀西舞會吻下來,微微一怔,脣上忽然一痛,感覺到對方的牙齒扯過自己的下脣,她正欲推開紀西舞,對方的齒已經鬆了開,有溼滑的舌舔過來,帶起一陣酥麻,將原先的痛意也遮蓋了去。葉結蔓跟着身子一顫,隨即便覺紀西舞已經稍稍拉開了些許距離,話語帶着笑意:“既如此,你若想知道真相,那就自己查罷。我倒很期待你能查到什麼份上。”
話方落,不待葉結蔓應話,那紅脣又跟着落下來,撬開她的牙關,如一尾蛇飛快地探進來,捲過她口中的津液,緊緊地纏住她。葉結蔓還想深思紀西舞方纔的話中深意,思緒卻被對方突如其來的深吻打了亂,脣齒之間的芬芳令人沉迷,呼吸也跟着急促了些。有熱意攀上臉頰,染紅了她的眼角。
良久,脣分。
葉結蔓垂着頭,低低喘息着,原本蒼白的臉上恢復了些血色。片刻,她擡起頭,不解地望向紀西舞。對方沒有說話,往後退了一步,視線滑過葉結蔓,落在門扉之上,忽道:“寧心來了。”
葉結蔓微微一驚,下意識望向門外,果然聽到了腳步聲,隨即房門被敲了響,寧心的聲音緊接着響起:“裴少夫人?”
葉結蔓應了一聲,轉頭見紀西舞走遠了,半倚在牆邊望着她,這纔將門開了。寧心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見她開了門,連忙邁進裡屋,以免被人瞧見。葉結蔓將門重新關了好,朝寧心道:“這麼快就回來了?”
寧心點了點頭,在桌旁徑直坐了下來,含糊應道:“沒什麼事,只是幾句囑咐。”頓了頓,擡頭望向葉結蔓,“我過來是想起了一件事,方纔還未來得及與你提起,特意來告知。”
聞言,葉結蔓有些驚訝:“什麼事?”
寧心皺了皺眉,沉吟道:“小姐這次的出行,爲了方便行事,其實不僅易了裝,連容貌都特意化成了男子妝容遮掩了住,外人根本瞧不透。同時瞞着紀府上下。因爲是老爺交代下來的事,涉及一些隱秘,知道的人應當不多。這也是我之前雖然沒跟小姐出府,但並沒有多少擔心。只是小姐落水時那妝容應是被河水衝了去,才露出了本身的面目,那男裝打扮卻依舊是在的。因此屍體被發現的時候看起來只是身着男裝,並沒被發現之前有易容。”
“你的意思是?”葉結蔓心裡一驚。
“怕是哪裡泄露了風聲,小姐才引來禍端。”寧心目光晃了晃,“我那段時間在忙,根本沒怎麼和紀府的人接觸,絕對不可能泄露消息。因此我方纔問了老爺,還有誰知曉小姐出門的事。”
“紀老爺怎麼說?”
寧心垂下眸去,沉默了片刻,方語氣沉重道:“老爺卻與我說除了他以外,沒有人知曉小姐出府的具體事宜。”頓了頓,寧心眼底滑過懷疑神色。葉結蔓明白對方顯然有些不信,畢竟若是當真沒漏了風聲,紀西舞如何會出事?念及此,葉結蔓的視線滑到對面不遠處的紀西舞身上,瞥見她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似乎感受到了葉結蔓的視線,紀西舞擡了擡眼,目光掃過來,一時深不可測。
“雖然老爺這麼說,”寧心抿了抿脣,不甘心地繼續道,“但我還是會繼續查下去,看到底是紀府裡的誰包藏禍心,置小姐於死地。”
葉結蔓點點頭,想了想道:“此事既然事關紀府的隱秘,應當只有那幾位要緊的人有機會得知。我不便插足,只能靠你了。”
“嗯。”寧心應了,同時站起了身,“話已說完,我先回去了,你與我之間碰面的事還是少讓人看到纔好。”
言罷,轉身朝外走去。
“等等,”葉結蔓望着寧心的背影,忽然出聲喚住了對方。見那一身勁裝的女子面無表情地回過頭來,踟躕了會,還是咬牙問道,“那些信……爲什麼裴堯旭的信,會在你家小姐的閨房衣櫥後面?”
聽到葉結蔓的問話,寧心眼底神色微微一變,盯着葉結蔓半晌,方壓低聲音,似自言自語道:“原來你已經知道了……”說着,又轉過了身,背對着葉結蔓丟下話來,“紀府的誰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深,這種事,你還是少知道得好。”
眼看寧心的手已經撫上了門栓,葉結蔓目光一沉,開了口道:“你真的認爲這兩者之間沒關聯嗎?”話落,葉結蔓瞥見寧心的動作一頓,隨即道,“紀西舞這次去城西出了事,才過世沒有多久,紀老爺就派人找回了那些裴家寄來的信。你不覺得事有蹊蹺嗎?而且那信封雖有灰塵,但積得不深,顯然放至衣櫥後沒有多久,推算下很有可能是紀西舞離開紀府的時候特意放置在那裡的。結果她這一去就出了事,一切都太巧合,不是嗎?”
只見寧心在門口靜立半晌,隨即才話語低沉地應了話:“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信裡是什麼內容。而且我到老爺那裡的時候,正看到桌上的蠟燭旁有殘留的灰燼,應當已經被燒完了。”
“是麼……”葉結蔓有些失望,不過心底卻愈發覺得奇怪,“可是這樣更加不對勁,你不覺得嗎?”
似是被葉結蔓的話觸動,寧心並未否認,片刻才道:“給我一點時間,我再想想其他辦法,看能不能找出線索。”
言罷,寧心拉開了房門,眨眼就消失在了葉結蔓的視線之中。
見狀,葉結蔓這才轉頭對上紀西舞似有深意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紀西舞,我猜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