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建濤坐在廚房,雙王氏在切菜,夫妻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爹。”雙三丫指着田埂上,“葉大人好像又回來了。”
雙建濤到院子裡,站在屋腳順着雙三丫指着的方向看去,三年前有草垛的地方,葉文初正在和她的屬下們說話。
因爲天光有些暗了,只能依稀看到,他們好像是在重新堆稻草。
“弟弟好像在那邊玩兒。”雙三丫指着田埂上,一個忙碌的小身影,“在搬草。”
雙建濤沉着臉,和雙三丫道:“你去將她帶回來。”
“哦。”雙三丫正要去,雙建濤又道,“算了,讓你娘去。”
雙王氏去田埂那頭找兒子。
八角抓了一把糖給送雙超:“謝謝你呀。”
“不客氣,你給我糖吃,我幫你幹活是應該的。”雙超很討喜,和大人說話的時候,帶着在討好的姿態,八角是又喜歡又心疼,“在農家,還真是少見到男孩子養的這麼好的。”
農家的男孩,都是祖宗的香火,父母長輩都是竭盡所能地精養,尤其像雙超家,父母生了三個姐姐得了一個他,應該很嬌慣纔對,可他卻沒有,反而很會體貼人。
葉文初摸了摸雙超的腦袋,看到他像看到葉滿意,但他比葉滿意還要乖巧一些,葉滿意只是因爲精明從而乖巧。
“我娘來了。”雙超指着遠處,雙王氏已經走到了,牽着兒子問葉文初,“您在堆草堆嗎?”
雙雷也站在一邊上,喬路也在邊上忙着,這些乾草就是他們家搬來的。
喬路拿到了五十兩賞錢,他等案件結束,就要帶着他爹孃離開這裡。
“是啊。我想知道當時的草堆有多高。”葉文初笑盈盈道。
喬路放好稻草,雙雷上去比劃了一下,道:“就這麼高,我記得清清楚楚,到我腰下面,二丫上半身躺着腿杵着地。”
葉文初盯着那個草堆沒有說話。
大家也不敢說話,都看着她的,等她開口。
“辛苦大家了,明天早上來縣衙,我重開堂審此案,你們早點到。”葉文初擦了擦手,雙王氏應是,牽着雙超的小手往家走。
雙雷指着草堆,想問葉文初得出了什麼結論,可又不敢問。
“早點休息,我們也回去了。這會兒城門都要關了。”葉文初沿着田埂跟着雙王氏後面慢慢走。
葉文初一邊走一邊在琢磨事兒。
“師父,您在想什麼?”馬玲問道。
“我還有很多疑問,”葉文初道,“還差點東西,但我並沒有找到。”
仰止道:“那明天升堂,會不會……”
“沒事。我的疑惑是兇手是誰,但推翻宋福田是兇手,我已有足夠的把握。”葉文初忽然停下來,問八角,“喬路說二丫多重?”
“一百一十六,和您的丫鬟差不多。”喬路在他們後面回的。
八角瞪了一喬路:“就你會說話。”
喬路說,二丫和八角的體重以及身高差不多。八角屬於骨架比較大,稍微有一些肉看上去就會顯得很壯。
“知道了。你也早點回去吧。今天在村裡得罪了不少人了。”葉文初道,“但明兒你還是嫌疑人之一。”
喬路說他不怕:“我發誓您聽到了,那麼毒的誓我都不怕。”
他們說着話,到了雙建濤家的屋腳,雙三丫站在院子裡吃八角給雙超的糖,雙超卻不在,八角問道:“他人呢?”
“在房裡呢。”雙三丫指了指房間,沒點燈,但傳出來雙超抽噎的聲音,顯然是被打了。
雙建濤走出來,指了指屋裡:“在哭。剛在門口摔了一跤。”
葉文初點了點頭,忽然道:“上次我說要看看二丫生前住的房間,最後沒看成,今兒我還是要再看看。”
“她沒東西了。”雙建濤道,“就三丫在睡,您要看就看看。”
說完,讓雙三丫推開了房門。
葉文初讓她點燈,她進房裡只溜達了一圈,就走了出來。
“走了,明天見。”葉文初道。
雙建濤應是,送葉文初他們離開。
葉文初沒回客棧,而是去了縣衙,乘風和圓智守着宋福田,看到葉文初,乘風很激動:“喊了一下,每回都能睜眼,但不能說話,接着又睡着了。”
“一直不怎麼清醒。”圓智道,“這毒菇子還真的毒!”
葉文初扒看了宋福田的眼睛,在他耳邊道:“宋福田,你餓不餓?”
宋福田也瞥了一眼葉文初。
“宋福田,是誰讓你吃菇子的?你爲什麼吃菇子個,是餓了還是想死?”
當然不可能是餓,這個菇子牢中的人都知道有毒,他不可能不知道。
“別殺我娘,”宋福田很迷糊,“隨便我怎麼死……反正我死,我早點死吧……”
“我丟臉的很,活着沒意思。”
宋福田說得沒頭沒尾,言辭也很亂,但從頭聽下來,是能聽得懂的。
“誰說的?”葉文初問道。
“源叔,我聽話,我曉得。”宋福田開始重複,不停地說剛纔這一番話。
葉文初在牀沿坐下來,摸了摸宋福田枯瘦的手,其實他年紀也不小了,開年都十六了,可因爲營養不好發育不好,看上去還像個十二三歲的男孩。
“我們晚上就睡這裡吧。”葉文初道,“輪番守着。”
仰止道:“那我多弄幾把椅子,再買點吃的回來。”
仰止和董峰去買東西,葉文初在椅子上靠着,馬玲在外面用縣衙送來的爐子煮茶。
“您吃點東西?”仰止道,葉文初擺了擺手,“有點噁心不想吃,你們吃不用管我。”
仰止買了牛肉和包子,大家就着茶吃晚飯。
“要不,我給你敲一段經文聽?”圓智問葉文初,葉文初點頭,“好。”
圓智就開始敲木魚,念着他會背的爲數的不多的經文之一。
葉文初閉眼聽着,倒是知道了,爲什麼圓智的“業務”很多,是因爲他聲音很好聽,靜心聽的時候,如置身無垠草原,心曠神寧。
屋外,有捕快路過,小聲問道:“宋福田死了嗎?怎麼那和尚還唸經了?”
“死了最好。”另一位面無表情地道,“不然咱們都要罰錢。”
如果宋福田的案子被證實爲冤枉,他們捕快不至於坐牢,但都要罰薪俸的,如果宋福田死了,死無對證,這案子也就結了。
“煩死了,DL寺什麼時候這麼認真了。估計就是針對咱們的。”
“是不是咱們大人得罪了DL寺?”
“很有可能。崇德書院要來TY開分院,咱們大人做了那麼多事,人家都沒有來,最後去了XZ。”
“不知道誰在後面搗鬼。”
今天竇陵去XZ,就是去見崇德書院新來的負責人。
木魚不知什麼時候停了,轉眼功夫,天就亮了。
竇陵後半夜才睡着,一連做了幾個夢,夢裡面他一直在被葉文初追着跑。
“跑了一夜,那小丫頭可真兇。”竇陵打了哈欠,穿戴整齊去升堂。
進到衙堂時,他愣了一下,因爲葉文初已經在裡面了,正喝着茶,聽到他的腳步聲擡眼掃了他一下,繼續喝茶。
“早啊,竇大人。”葉文初道,竇陵回禮,“聽說昨晚葉大人沒回去,一夜都在守着殺人兇手?”
葉文初將茶盅放桌子上,撫了撫袖子,含笑道:“我這麼辛苦,竇大人應該感謝我。如果宋福田昨天死了,竇大人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他沒死,是竇大人你的運氣。”
竇陵的嘴不服氣地動了動,沒敢真的吵架。
“升堂吧。”竇陵讓人打開門,雙蘭村的的人都到了,開門以後,大家依次進來,衙堂裡一時間到顯得很熱鬧。
就是熱,沒穿堂風,大家一會兒就熱得滿頭是汗。
“這一審,是京城的來的葉醫重審,本官也只是做個聆聽而已。”竇陵含笑道,“葉醫判開始吧。”
馬玲恨不得把鞋丟竇陵嘴臉上,什麼東西,一個七品官在她師父面前充大頭,就是DL寺公堂,舒大人都不敢這種態度說話。
聖上封的有官印,那就是官,你就是氣死不服也沒用。
等案件了結,她走前一定整竇陵。
葉文初查看了雙蘭村裡她昨天邀請過的人,確定都到齊了。
“那我就開始敘述這個案子。”葉文初拿出縣衙當時查辦案件時的卷宗,“當時查的時候,證據就很單薄,沒找到兇器,沒有目擊證人,就連殺人動機,也是宋福田在被追問後,自己招供的。”
“當時,卷宗送去DL寺,舒大人立刻就存疑,懷疑是縣衙用了刑訊,逼兇手認罪,於是他將此案留中待審。”
“中間DL寺來過人,但並未查到有價值的東西。直到今年舒大人將卷宗拿給我,請我幫忙覈查此案,巧了,我看到這個案子時,和他的感覺是一樣的,案件的證據力度太弱了,兇手年紀又小,但凡多看一些,就一定會心生疑惑。”
葉文初停在竇陵的桌案前,和所有人道:“所以我來到了這裡,爲我自己解惑。”
竇陵擡了擡手:“葉大人,本官並不覺得這個案子的證據力度弱。有目擊證人,有兇手承認的供詞,甚至兇器也有。”
“至於殺人動機,村中的人,都能證明宋福田此人偷雞摸狗不務正業,他見色起意再正常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