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不合適的。”
老侯爺輕描淡寫地掃了眼大老爺蔣淮。
老侯爺很清楚大房和三房在想些什麼。無非就是二房是庶出,沒資格得到這麼多私房。
老侯爺強撐着身體,對所有人說道:“侯府公中的產業,老夫都是照着規矩分的。至於老夫的私產,老夫也沒有特別的偏袒誰。
你們三兄弟都是老夫的兒子,按理老夫該一碗水端平。只是世人有嫡庶之分,分家的時候也該有嫡庶之分,老夫也不能忽略嫡庶之分。
之前公中產業只給了二房那麼一點點,二房也沒說不滿。那是因爲二房也知道自己是庶出,沒資格分更多的家產。
但是現在分的是老夫的私產,老夫想在儘量合理的前提下,稍微照顧一下二房,讓二房離開侯府後的日子能好過一點,這不過分吧。
畢竟二房很快就要搬出侯府,從今以後二房就指望不上侯府的幫襯,一切都要靠自己。
老大,老三,老二也是你們的兄弟,同一個屋檐下住了幾十年,老夫分給二房兩成,你們真的就如此不滿嗎?”
大老爺蔣淮看了眼二老爺蔣凌。
二老爺心裡面很興奮,興奮的同時也很心虛。他就知道老侯爺還是惦記着他的。這麼多年的忍辱負重,老侯爺都沒有忘記。老侯爺將私產分給二房兩成,這就是證明。
就算他是庶出,他也是老侯爺的兒子。老侯爺從來沒有真正忘記他,也沒有忘記二房。
這一刻,二老爺激動得差點哭出來。可是激動之餘,二老爺也很擔心大房和三房聯合起來反對這個分配方案。要是老侯爺頂不住壓力,該如何是好。
二老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老侯爺。指望着親爹能在臨死之前,再爲他保駕護航一次。
看着二老爺一臉激動的樣子,大老爺十分嫌棄。
大老爺對老侯爺說道:“父親,給二房兩成,同時給三房的也只有兩成。三弟是嫡出,這樣的分配方式,是不是有欠考慮。”
三老爺也可憐兮兮地望着老侯爺。將三房同庶出的二房一樣對待,這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老侯爺嘆了一聲,他對大老爺說道:“老夫倒是想讓三房和大房平分,老大,你會願意嗎?”
大老爺臉色微微一變,“父親,就算我和三弟平分,三弟也只能得到兩成半。只比二房多了半成,這也太少了點。依着兒子的想法,給二房一成就足夠了。剩下的我和三弟平分。”
三老爺蔣凇連連點頭,“我贊同大哥的意見。”
二房集體變色。只分給二房一成,這也太少了,實在是太欺負人了。這又不是公中的產業,這可是老侯爺的私產。老侯爺想分給誰就給誰,憑什麼大房和三房要反對。
二老爺眼巴巴地看着老侯爺,指望着老侯爺能夠給二房出頭。
宋子期和宋安然等人也都紛紛看着老侯爺。
宋子期看着這場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宋家五代單傳,近百年來都沒經歷過分家。甚至連姐妹都沒有,也沒有出嫁妝的說法。一直到宋安然這一代,宋家才改變了單傳的命運。
宋子期以前做地方官,也看過很多家族因爲分家,最後鬧到衙門的情況。
以前宋子期對於家族分家沒有太深的感受,可是今日看到侯府分家,宋子期卻從中體會到了很多。
宋安傑這一代有三兄弟,有嫡出有庶出。將來宋家也要面臨分家。到時候宋家要怎麼分,才能做到公平公正,才能讓兒子們心服口服?
宋子期突然覺着,分家也是一個非常深刻的命題。看來從現在開始,他就要爲幾十年後的分家做好準備。平日裡,對兩個嫡出的兒子最好能夠做到一視同仁,不要做出偏愛某個兒子的舉動。
因爲到到了分家的時候,被偏愛的孩子總覺着自己應該分到更多。一旦他和別的兄弟分到的家產一樣多,被偏愛的孩子就會有各種不滿。
對於被偏愛的孩子來說,平等對待,本身就是一種不公平。
瞧瞧侯府三老爺,他就是因爲三房和二房被平等對待,所以感到了不滿。
要說三老爺真的在乎那兩成的私產嗎?肯定是在乎的,但是肯定沒有二房那麼在乎。
這幾年三房在南州開礦,賺了不少私房。以三房目前的身家,根本無需將老侯爺這兩成的私房放在眼裡。
但是三房偏要爭一爭,爭的不是錢,而是面子,是心裡頭的那口氣。
三房是嫡出,在三房看來,二房根本就沒資格同三房平起平坐。所以要麼降低二房所得,要麼提高三房所得。
宋安然卻聯想到國公府。
國公府同樣三個房頭,將來的某一天也會面臨分家。而且國公府的三兄弟,全是一母同胞的嫡出。誰少了,誰多了,都不行。還真得一碗水端平纔可以。
宋安然估計,到時候國公府因爲分家,肯定也要扯皮。畢竟國公府產業更多,涉及到人和錢財也更多。光是養那些親兵就是一大筆的開銷。還有國公府這邪念經營的各種關係,也需要大筆的銀錢來維護。
分了家,二房三房怎麼養親兵?怎麼花錢養那些關係?說不定到最後還是要國公府出面承擔所有的費用。
另外國公府同樣面臨着照顧族人,接濟族人,祭祀祖宗的重擔。
要命人的是顏家族人比蔣家族人多了兩三倍,這方面的開銷更是蔣家的三四倍。
說來說去,最終還是回到了錢的問題上。
宋安然朝顏宓看去,不知道顏宓看到這一幕,又在想些什麼。
顏宓偷偷握住宋安然的手,給宋安然一個安心的眼神,讓宋安然不必擔心。國公府和侯府畢竟是不同的。在國公府,大房可以全方面的碾壓二房和三房。但是侯府大房,根本做不到全面碾壓二房和三房。
因爲侯府大房缺乏足夠的能力和威信,所以纔會有現在的扯皮。所以老侯爺纔會拼着性命,也要將侯府給分了。
老侯爺面對這個情況,有些生氣。覺着老大和老三一點都不體諒他的難處。
老侯爺連咳幾聲,老夫人古氏就關切地問道:“老頭子,你要緊嗎?實在不行就算了。”
老侯爺連連擺手,表示自己沒事。再說了,不將身後事處理好,他也沒辦法瞑目。
老侯爺對大老爺,三老爺說道:“分配方式老夫已經定下來了,就算你們兩兄弟反對,老夫也不會改變。老夫的私房,老夫想怎麼分就怎麼分。
老夫沒有多分一錢給二房,就是考慮到了你們大房和三房的感受,考慮到嫡庶之別。事到如今,你們不接受也得接受,接受也得接受。”
大老爺和三老爺一臉懵逼,老侯爺臨到最後關頭,要不要這麼倔強?
宋子期則出面問道:“你們三兄弟對這個分配有異議嗎?如果沒有異議,那就簽字畫押。”
二老爺最先開口說道:“我沒有異議。我覺着兩成很合適。”
大老爺和三老爺齊齊瞪了眼二老爺。分二房兩成,你當然高興啦。
大老爺沒吭聲,三老爺卻說道:“我有異議。讓我和二哥分一樣多,我不服。”
老侯爺惡狠狠地說道:“你既然不服,那老夫的私房,你一錢都別要。剩下的兩成就讓大房和二房平分。”
“老侯爺息怒。”這是族老。
“老頭子別動氣。”這是老夫人古氏。
“三弟在說胡話,父親千萬別同他一般見識。”這是大老爺蔣淮。
老侯爺冷哼一聲,盯着三老爺沒吭聲。
大老爺趕緊拉了拉三老爺,讓三老爺服個軟。
三老爺雖然不在乎那兩成的私房,可是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二房。三老爺無可奈何的說道:“兒子知錯了。兒子對父親的安排沒有異議。”
宋子期說道:“既然沒有異議,那就簽字畫押吧。”
分家到此結束,有人歡喜有人愁。
接下來就是爵位歸屬的問題。
之前老侯爺已經說得很清楚,爵位是大房的。大老爺也覺着舍他其誰。他是名正言順的爵位繼承人。
老侯爺盯着大老爺看了眼,接着目光又朝蔣沐蔣沐元兩兄弟看去。
老侯爺也想過宋安然的方案,直接越過大老爺,讓蔣沐繼承爵位。可是後來仔細想了想,這個方案有太多的弊端,老侯爺不確定蔣沐到底有沒有能力撐起偌大的侯府。
蔣沐面無表情地坐在兄弟最前面,之前老侯爺叫他進去說話,就給他透露了一點點信息。
要說不心動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說有把握,蔣沐暗自搖頭,他並沒有多大的把握。
說實話,蔣沐對侯府的掌控力度,完全比不上顏宓對國公府的掌控力度。
可以這樣說,要是現在晉國公死了,國公府從上到下都不會亂。因爲大家都知道沒了國公爺,還有世子爺。只要世子爺在,國公府就亂不了,天也不會塌下來。
這就是顏宓在國公府的威信,也是顏宓能力的體現。
蔣沐還沒辦法做到顏宓這種程度。
老侯爺又朝顏宓看過去。其實顏宓這種情況,值得蔣沐學習。老侯爺決定給蔣沐創造機會,至於蔣沐能不能抓住機會,就要看蔣沐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老侯爺輕咳一聲,然後擲地有聲地說道:“明日,老夫將上書請旨,定下爵位繼承人,同時定下世子。”
大房先是一喜,接着一驚。緊接着二房和三房也都反應過來,定下世子是什麼意思?
倒是宋子期若有所思,還朝蔣沐看了眼。
老侯爺不等大家問問題,就主動說道:“侯府的爵位就由老大繼承。同時老夫會請立沐爲侯府世子。”
“什麼?”方氏大叫一聲。簡直傻眼了。
爭強好勝這麼多年,最後爵位竟然要落到蔣沐的手裡,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不行,她絕對不能接受這個安排。分家產的時候她可以忍讓,但是關係到爵位,她絕對不能忍讓。
“老侯爺,沐元呢?沐元該怎麼辦?”
方氏紅着眼睛,質問老侯爺。
老夫人古氏不滿地瞪了眼方氏,“你給我閉嘴。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方氏不服氣,紅着眼睛說道:“怎麼沒我說話的份。我嫁到侯府幾十年,替自己的兒子說句話都不行嗎?”
“母親,你彆着急。”
蔣沐元倒是一個孝順孩子,他主動安慰方氏,還對方氏說道:“能不能繼承爵位,兒子並不在乎。”
“你是蠢的嗎?那是爵位啊,你怎麼能夠不在乎。沒有爵位,你是什麼?你什麼都不是,你只是侯府的二少爺。”方氏氣急攻心。
方氏是真沒想到蔣沐元會說出這樣的話。
蔣沐元有點尷尬,他生性溫和,缺乏爭強好勝的上進心。他對方氏說的是實話,他對爵位真的沒有多大的想法。他私心裡也認爲,蔣沐比他更適合繼承爵位。
蔣沐元抱歉的對蔣沐說道:“大哥,你別在意。母親也是口不擇言。”
蔣沐搖搖頭,大度的表示不在意。蔣沐很看不上方氏,但是對蔣沐元他沒有任何不滿的想法。
遇到像蔣沐元這種性子溫和的弟弟,其實也是一種福氣。
方氏大怒,“沐元,你給我過來。誰讓你同他說話。”
蔣沐元尷尬死了。
老夫人古氏卻快被氣死了,“方氏,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別忘了沐纔是侯府的嫡長子,是沐元的嫡親大哥。
沐元同沐感情好,你做母親的不意就算了,竟然還敢當着老身的面呵斥沐元,離間他們兄弟感情。
方氏,你是吃錯了藥,還是老糊塗?老身告訴你,老身一日沒死,這個家就輪不到你作威作福。”
“天啦,這是要逼死我嗎?沒辦法活了。分家的時候苛待我們大房就算了,如今連爵位竟然也不給沐元。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方氏嚎啕大哭。
衆人紛紛皺眉。方氏這做派,沒有一點侯府當家太太的體面。侯府的臉面都快被她丟光了。
大老爺蔣淮也很沒面子,他壓低聲音怒吼道:“你能不能消停一點。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就算不顧及自己的臉面,也該給沐元留點體面。”
方氏擦掉眼淚,“你當然無所謂啦。反正不管是沐,還是沐元,全都你的兒子。可是蔣沐他不是我生的,沐元纔是我的親兒子。”
“方氏,你再不閉嘴,老身就將你趕出去。”老夫人古氏拍着桌子,怒吼一聲。
方氏被震住。可是她真的不服氣,憑什麼蔣沐做世子,沐元卻什麼都沒有。她的沐元真可憐。
老侯爺不輕不重地說道:“老大媳婦,老夫還沒死,老夫纔是侯府的當家人。你當着老夫的面大吼大叫是想做什麼?是想表達對老夫的不滿嗎?
老夫現在就告訴,沒有人在意你的想法。老夫不會因爲你不滿,就改變決定。你要是不服氣,你可以離開侯府,回你孃家去。
甚至老夫可以讓老大給你一封休書。如此一來,你再也不用爲侯府的事情操心。”
方氏傻了。大老爺也傻了。蔣沐元同樣傻了。
蔣沐元趕緊說道:“請祖父息怒,母親她也是口不擇言,並不是真心要鬧的。請祖父看在孫兒的面上,不要和母親計較。”
老侯爺暗自點點頭,蔣沐元還是不錯的。就是性子太過溫和了一些,又缺乏上進心。希望將來蔣沐元能夠醒悟,能夠爲前程拼一拼。不過老侯爺並沒有說話。
緊接着大老爺蔣淮也出面替方氏求情。大老爺還拉着方氏一起跪在地上。
一開始方氏還不意,大老爺蔣淮狠狠瞪了她一眼,壓低聲音怒問道:“難不成你真想被休回家?”
這句話嚇住了方氏,同時給了方氏一萬點的暴擊。
方氏欲哭無淚,只能同大老爺一起跪下。
大老爺帶着方氏一起給老侯爺請罪。
見方氏服軟了,老侯爺才勉強說道:“這次就算了。老夫是將死之人,不和你計較。但是你要是以爲老夫死了,就沒人管得了你,那你就錯了。老夫死了,老夫人還在。只要老夫人還在一天,方氏,你就別想亂來。你明白嗎?”
方氏想哭,她忍着淚意,頻頻點頭,小心翼翼地說道:“兒媳明白。”
老侯爺輕哼一聲,說道:“你能明白就好。你不明白也無所謂。侯府永遠都不可能讓你作威作福。等老夫人百年之後,侯府自有後來者轄制你。”
老侯爺言下之意,就是說等將來,蔣沐強大以後,自然有辦法能夠全面碾壓方氏。讓方氏沒辦法在侯府興風作浪。
方氏也明白這份言下之意。正因爲明白,所以她才生氣。明明該她的兒子做世子,憑什麼卻給了蔣沐。
可是這會方氏已經沒有勇氣鬧場子,只能跟收起小媳婦一樣跪在地上被老侯爺教訓。
老侯爺教訓了一通,就讓大老爺方氏起來。
然後老侯爺繼續說道:“老大繼承爵位,沐請立世子,這件事情就這麼決定了。宋家賢婿,老夫的奏摺還需要你來代筆。明日一早,還要辛苦你帶到宮裡給陛下過目。陛下那裡,老夫就託付你多多美言幾句。”
宋子期拱拱手,說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會將此事辦好,不會辜負岳父大人的託付。”
交代完了所有事情,老侯爺了卻心願,心頭那口氣猛地一泄,整個人瞬間垮了下來。
老夫人古氏大叫一聲,“老頭子,你千萬不能死啊。快去將霍大夫請來,快去啊。”
場面一度失控,大家都慌了。生怕老侯爺現在就離世。
宋安然還惦記着宋安那裡。要是老侯爺這個時候離世,宋安該怎麼辦?
霍大夫被請了進來,當即命人趕緊將老侯爺擡到牀上平躺着。然後霍大夫開始給老侯爺扎針延命,又該老侯爺灌了虎狼之藥,勉強保住了老侯爺的性命。
霍大夫對大家說道:“老侯爺命不久矣,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就趕緊說吧。遲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侯府上下一聽此話,都哭了起來。老侯爺一死,侯府就塌了半邊天啊。以後可怎麼辦啊。
宋安然跟隨霍大夫出了臥房,拉着霍大夫到僻靜地方說話。
宋安然急切地問道:“霍大夫,你同我說一句實話,老侯爺究竟還有多長時間?”
霍大夫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指頭比劃了一下,“最多三天。老夫最多隻能保老侯爺三天的時間。其實,就在剛纔,老侯爺已經閉氣過去。如果不施救的話,老侯爺已經離世,侯府現在也該辦喪事。”
宋安然倒吸一口涼氣,情況如此兇險,可是宋安的孩子還沒有出生。
宋安然急忙問道:“我大姐姐那邊該怎麼辦?霍大夫你快想想辦法。”
“老夫正是考慮到安的情況,這才拼命將老侯爺保下。這樣吧,老夫到安那裡看一眼,實在不行的話,就再喂一次藥。”
“那就拜託霍大夫。”
霍大夫急匆匆走了。
這個時候宋子期從屋裡面走出來,就看到霍大夫離開。
宋子期叫住宋安然,“安然,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宋安然也沒打算瞞着宋子期,趁此機會就說道:“父親,大姐姐想趕在老侯爺過世之前生下孩子,以免孩子遭人非議。
我偷偷讓霍大夫給大姐姐開了催產藥你,大姐姐現在已經發作了。不過父親不用擔心,催產藥的事情我一直瞞着侯府。
霍大夫剛纔告訴我,就在剛纔,老侯爺閉氣過去。霍大夫全力搶救,纔將老侯爺救回來。
而且霍大夫還說,老侯爺最多還有三天時間,這三天內,老侯爺隨時都有可能離世。
我擔心大姐姐的孩子還沒生下來,老侯爺就已經……現在霍大夫就是去檢查大姐姐的情況。如果有必要的話,還會給大姐姐灌一碗藥。”
宋子期聽完事情經過,也是大皺眉頭。
宋子期輕聲說道:“安這一胎,懷的真不是時候。”
宋安然悄聲說道:“如果大姐姐打定主意和蔣沐紹過一輩子,她肚子裡的孩子,會是她這輩子最後一個孩子。她想爲孩子拼一拼也是能夠理解的。”
“蔣沐紹人呢?安生孩子,他不去守着?”宋子期異常惱怒地問道。
宋安然悄聲說道:“父親息怒,是我將蔣沐紹趕走的。我讓小霍大夫守着大姐姐,隨時觀察大姐姐的情況。蔣沐紹覺着小霍大夫太年輕,男女有別,想將小霍大夫趕走。
之前還在大姐姐的臥房裡面大吵了一架。我讓白一將他趕走。之前我出來的時候,還看到他守在老侯爺的牀前。難不成這會人就不見了?”
宋子期點頭,“一轉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虧得老侯爺以前那麼心疼他。蔣沐紹這人,沒有一點知恩圖報的心思,總覺着所有人都欠了他。
又覺着大家對他好是理所當然的。要是誰對他不好,他就覺着別人看不起他。這人分明是鑽了牛角尖,無藥可救。”
宋安然無奈地說道:“可是大姐姐還要同他過一輩子。”
宋子期冷哼一聲,“你去守着安,這裡有我盯着。老侯爺一時半會,應該還不會離世。不過安那邊也該抓緊時間,你告訴她拖不了多長時間。以老侯爺現在的情況,大家都很清楚,老侯爺隨時都有可能離世。”
“女兒明白。女兒這就去守着大姐姐。”
宋安然和宋子期分別。
宋安然又和顏宓遇上。
顏宓握住宋安然的手,問道:“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宋安然搖頭,“女人生孩子的事情,你幫不上忙。”
顏宓自嘲一笑,“我果然幫不了忙。”
頓了頓,顏宓問宋安然:“之前老侯爺分家的時候,你是不是聯想到了我們國公府?”
宋安然望着顏宓,問道:“你也在擔心嗎?”
顏宓輕聲一笑,“你放心。我們國公府不是侯府,就算分家的時候不太平,我也有本事彈壓住二房和三房。”
宋安然抿脣一笑,說道:“我信你。你要是覺着無趣,可以先回國公府。老侯爺今明兩天應該還是能熬過去的。至於後天,估計就要開始準備後事了。”
“我在這裡守着你。晚上你不回國公府,對不對?我陪着你一起祝在侯府,或者宋家,無論哪裡都行。反正我就在這裡守着你。”
宋安然有些慌亂的心,瞬間就安定下來。
宋安然抱着顏宓,“好,你守着我。我先去看望大姐姐,晚一點在和你匯合。”
“你去吧,這裡我會盯着。”
宋安然離開顏宓,帶着丫鬟婆子前往
宋安正在產房裡痛苦哀嚎。霍大夫已經進入產房,替宋安檢查身體。
宋安然守在產房門口,有些着急,不過人還算鎮定。
她抿着脣,盯着產房門口,希望能夠早點從裡面得到好消息。
片刻之後,霍大夫同小霍大夫一起從產房裡面出來。
宋安然面色平靜地問道:“情況怎麼樣?”
小霍大夫面色凝重,霍大夫搖搖頭,說道:“情況不太好。胎兒胎位不正,加上又是用藥催產,很可能難產。”
一聽到難產兩個字,宋安然的表情也變了。她咬着牙,問道:“沒有辦法嗎?胎位不能扶正嗎?”
“老夫盡力。希望安能夠挺過這一關。”霍大夫如此說道。
宋安然心頭有些發冷,霍大夫都說希望宋安能夠挺過這一關,可見情況比霍大夫說的還要嚴重許多。
宋安然輕聲問道:“是不是因爲用藥催生的緣故?”
霍大夫點點頭,說道:“有這方面的原因。老夫早就說了,用這種辦法有風險。現在風險來了,情況比一開始預估的還要糟糕一些。對了,霍延告訴我,安發動的時候曾和人大吵了一場,動了怒火,此事是真的嗎?”
宋安然點頭:“這事是真的。難道這個也有影響?”
霍大夫說道:“當然有影響。女人生孩子的時候,任何一點外界因素都有可能影響到整個生產過程。加上她當時動了怒火,影響自然更大。不過少夫人也別太擔心,有老夫在,老夫肯定要全力搶救。”
“謝謝霍大夫。”
宋安然此刻真是恨死了蔣沐紹。
蔣沐紹這個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宋安然只盼着宋安能夠平安度過生產鬼門關。如果宋安出了意外,她一定會讓蔣沐紹給宋安陪葬。
聽着產房裡面一聲聲的嚎叫,宋安然着急,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希望霍大夫能有辦法。
霍大夫給宋安然開了一張單子,讓宋安然派人回霍家照單拿藥。
單子上的藥物名稱都很生僻,比較少見。
宋安然有些疑惑,霍大夫對宋安然點頭,說道:“這些都是救命的東西,平日裡老夫從不輕易動用。如今想要保住安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就必須動用一些非常手段。快去吧,時間耽誤不得。”
宋安然趕緊叫來白一,讓白一去霍家拿藥。
白一領命而去。
宋安然焦急等待,偏偏老侯爺那邊的情況也不太好。霍大夫不得不兩頭跑。
霍大夫都五十多歲,快六十歲的人了。來回奔波,宋安然都擔心他體力不支,倒在半路上。
偏偏無論是老侯爺,還是宋安,都要指望霍大夫。
面對這樣的情況,宋安然真想說,狗日的老天是在耍人吧。
白一從霍家拿了藥,急匆匆的趕了回來。
霍大夫確定藥物沒問題,就拿着藥物進了產房。
霍大夫剛進產房,老侯爺那邊又有人過來催促。非要霍大夫隨時守着老侯爺不可。
宋安然對此無話可說。兩邊都是要命的事情,只恨不得將霍大夫劈成兩半。
兩刻鐘之後,霍大夫從產房出來,他對宋安然說道:“已經給安用了藥,之後就是看藥效。老夫讓霍延守在裡面,問題應該不大。老侯爺那裡離不開人,老夫還是去老侯爺身邊守着。少夫人放心,安生下孩子之前,老夫一定會盡力保住老侯爺。”
宋安然躬身拜謝,“今日太感謝霍大夫。等大姐姐平安生下孩子,月子坐完後,一定要讓她親自給你道謝。”
“這些好說。只要大人小孩都能保住,老夫就問心無愧。”
宋安然命人擡來軟轎,將霍大夫擡到老侯爺那邊去。
宋安然則繼續守在宋安這邊。
時間一點點過去,從白天守到黑夜,宋安的孩子還沒有生下來。霍延說有可能要到明天早晨,孩子纔會生下來。霍延勸宋安然先去休息。
宋安然也感覺有點支持不住。想了想,乾脆先和顏宓回宋家休息一晚。
臨走之前,宋安安排喜春同白一守在這裡,有任何情況,記得及時稟報她知道。
宋安然同顏宓,還有宋子期一起回了宋家。
宋安然悄聲問宋子期:“父親,外祖父的奏摺,陛下會批准嗎?”
宋子期沉思了片刻,“問題不大。爲父唯一擔心的就是,陛下會不會藉口刁難侯府。”
宋安然小聲說道:“在京城的勳貴世家中,侯府算是最本分的。陛下想要刁難侯府,也該找出一個像樣的理由。”
宋子期笑了笑,說道:“爵位乃國之重器,天子之恩,不能輕授予人。這個理由足夠嗎?”
宋安然啞然。
宋安然也能想到,如果元康帝真的想刁難侯府,最好的理由就是大老爺蔣淮對朝廷沒有任何建樹。以大老爺蔣淮的資質,繼承爵位有點勉強。
宋安然就問道:“父親,問題應該不嚴重吧?”
宋子期朝旁邊沉默不言的顏宓看去。
宋安然也好奇地朝顏宓看去。
顏宓輕咳一聲,“今年是元康三年,早在年初的時候陛下就想在今年舉辦秋狩。因爲天災**,國庫空虛,陛下秋狩的想法的基本上落空。
前段時間,陛下在父親面前透露了一點意思,陛下心裡面還是想去秋狩的。如果這個時候誰肯報效點銀錢給朝廷,陛下一定會非常高興。至於爵位,肯定也能非常順利的拿到手。”
宋安然頓感愕然。
宋安然說道:“侯府已經分家,公中的銀錢早就有了安排。現在讓侯府拿錢報效朝廷,錢從哪裡出?”
宋子期輕聲一笑,說道:“安然,你難道忘了侯府在南州的礦產還沒分,還握在老夫人手裡。侯府公中的確沒錢,但是老夫人手上卻有大把的錢。”
顏宓點頭,認可宋子期的話。
宋安然輕輕揉眉,問道:“白天在侯府,父親沒有提起此事,是因爲還不確定陛下的態度?”
宋子期笑了笑,說道:“這種明火執仗打劫侯府的事情,爲父自然不能做。陛下想要侯府出錢,也該由陛下開這個口。總而言之,爲父不做惡人。”
宋安然頓時笑了起來。宋子期分明是不滿元康帝的貪婪。明明元康帝私庫裡堆滿了銀錢,偏偏還要打臣子的主意。用的還是卡爵位繼承這種手段,着實令人不齒。
做皇帝做成了無賴流氓,還真是不多見。
宋安然又朝顏宓看去,顏宓對宋安然說道:“我看陛下秋狩的決心越來越大。爲免非議,陛下肯定會想方設法從臣子手裡弄錢。侯府恰逢其會趕上了,這次侯府肯定要出一筆錢才能順利繼承爵位。”
宋安然微蹙眉頭。
宋子期對宋安然說道:“這些事情你不必操心。侯府如今不差這點錢。忙了一天,趕緊去睡吧。明兒還要早起。”
“女兒聽父親的。”
宋安然還是睡在自己曾經的閨房千墨院。顏宓則睡在外院客房。
對於這個安排,顏宓充滿了怨念。
顏宓偷偷地同宋安然說道:“我還沒有睡過你的閨房。”
宋安然當即白了顏宓一眼。要臉嗎?
顏宓搖頭,這個時候當然不能要臉。
宋安然有點無奈,打算不理會顏宓。不過轉念一想,顏宓半夜三更肯定會偷偷溜進她的閨房。
宋安然四下看了看,小聲地對顏宓說道:“我一會給你開窗,但是你不能過夜。”
顏宓笑道:“安然,我們是夫妻。夫妻就該睡一張牀上。”
“那是內院。你一個大男人睡在內院合適嗎?”宋安然啐了他一口。然後扭頭就走。
顏宓忍不住笑出聲來。看着宋安然氣急敗壞的模樣,顏宓就有一種成就感。
等宋安然洗漱完畢,顏宓果然溜了進來。兩人聊着家常,這一聊就聊到了三更。
突然,外面傳來喧譁聲。
宋安然同顏宓出去查看情況,原來是宋安生了,生了一個女孩子。
孩子剛剛生下來,還算健康。但是宋安出現了產後大出血的情況。目前情況很不觀。
霍大夫被請到產房,替宋安保命。偏偏這個時候老侯爺的病情也出現了反覆。一時間,侯府全亂套了。
宋子期也被吵醒,披着衣服急匆匆的出來。
宋子期對宋安然說道:“現在大家都指望霍大夫一人,肯定指望不上。顏宓,你拿着本官的名帖趕緊去將太醫院的院判請來。無論用什麼辦法,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將院判大人請來。”
顏宓接過宋子期的名帖,點頭應下,“岳父大人放心,小婿肯定會用最快的速度將人帶來。”
顏宓拿着名帖,躍上房頂,轉眼間消失在夜空中。
宋安然則和宋子期急匆匆的趕到侯府。
侯府果然亂糟糟的,老夫人古氏正守着老侯爺,哭得傷心欲絕。一直唸叨着:“老頭子,老身捨不得你啊。”
侯府的三位老爺,也都守在老侯爺的病牀前面,一個個如喪家之犬一樣,半點辦法都沒有。
老侯爺還睜着眼睛,微微張開嘴。想說話,卻又發不出聲音來。加上老侯爺消瘦的面容,讓人見了倍感傷心。
雖然大家都做好了老侯爺即將離世的準備,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所有人還是接受不了。
老侯爺就是侯府的頂樑柱,老侯爺這個時候過世,侯府可怎麼辦啊。關鍵侯府的爵位還沒落實,宮裡面還沒下旨,要是有個意外,那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