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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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在凝望了許久之後,太后忽然感受到了什麼不一樣的地方,突然退開了步伐,與他保持着距離,甚至,帶着一種害怕的神情,她搖着頭,道:“你,……你不是皇兒!
看着太后此刻驚愕的神情,清歌竟然有點覺得好笑,“也罷了,你既然認不出來,我也算是了了一樁心願,……”他緩緩的起身,在太后那驚愕的神情之中,他一步步的朝着鳳儀殿的外面走去。
經繞過太后的身旁的時候,他極其失望,又似一種解脫般,說了一句,“認不出也罷!”他的話帶着莫大的解脫,他自己也無聲的淚落。
在他走出鳳儀殿的時候,太后突然有一種醍醐灌頂的錯覺,“你給哀家站住!”這一句叱喝出口的時候,卻見清歌依舊步履如是,依舊是再無半點留戀的走出去。
太后的威嚴,在此刻,置若罔聞。
她面對這這樣堅決的背影,依舊的錯愕,空洞洞的,站在鳳儀殿中好久好久。在下一刻,她竟然是不顧着自己太后的威嚴,朝着清歌遠去的身影狂奔追趕而去。
鳳儀殿的守夜侍衛宮人,被太后這突然而來的瘋狂舉動給嚇到了,看到太后儀態都不顧的情形下,也只能一路跟隨着太后出了鳳儀殿。
夜色茫茫,宮殿巍巍,在追趕出鳳儀殿的同時,這夜風也瞬間吹襲而來,有貼心的宮人趕緊將披風罩在太后的肩膀上。
可是太后的神情卻依舊是呆滯着,空洞的望着這茫茫前方,那雙眼之中的淚水再也是忍受不住了,“你回來,你給哀家回來呀,哀家命令你回來!”
哀家命令你回來……
回來……
回來……迴盪的聲音久久不絕於耳,在這巍巍的宮殿之中,傳蕩了好久好久,在那無人過往的巷甬之下,孤單的步履帶着滿目的瘡痍和悲涼,
他聽從着這一聲聲從宮殿上方傳蕩而過的聲音,一聲聲,如同那種用千年寒冰做成的尖刺。
一點一滴的剜着自己的心肺,透徹,寒透……
寒風吹襲着,他那白衣勝雪,掩蓋在如墨的黑夜之中,即便是無聲的悄行,最終也只能夠痛苦的停頓了下來。
他用自己的身體觸碰着這京師秋盡的冰寒,面具之下的他,滿臉的痛楚,在這無聲的痛苦和黑暗當中,他捂着自己的心口,那痛楚一點一滴的噬透着他的心肺,最終,他無力的在黑暗之中蹲下了身子,那一種讓人窒息的折磨與病痛。
“冬天到了,難道,真的我踏進這皇城的時候,就是的命斷之時嗎?”他痛苦的聲音,低低的在這黑夜之中不斷的傳蕩着,那蒼白的嘴脣,不斷的發抖,就連那牙齒打顫的聲音,也能夠清晰聞見。
他擡首,望着在茫茫的天,意識在這痛楚之下,一點一點的消盡着。
懷中,那一付一直掖藏着的面具,在此刻鬆懈了下來,摔在了地上,被清歌的身體傾軋上去那一刻,那個白色的面具,就如此支離破碎了。
靠着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心口處那陣陣傳來的痛不斷的擴展在全身。面具之下,這是一副脆弱的一碰就會碎的瘡痍,哪怕,是在這一刻,他的淚也不是因爲自己的病痛而流,則是呼喊了一聲,“母親,你何其,……何其的忍心啊!”
天空的盡處,飄飄蕩蕩着,不是霜,不是霧,洋溢着的,卻是這世上最爲美麗潔白的東西,冬到了,下雪了!
他屏住呼吸,只要不呼吸,就不會痛,他靜靜的看着這從自己的頭頂上飄飄揚揚而下的雪花,那冰涼的感覺覆蓋在自己的臉上,竟然,……能夠平息他此刻心中的痛楚,那一張剛纔滄桑滿布的太后的老臉,居然在慢慢的消逝,繼而爲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下,……下雪了!”他無聲的說着,無力的伸出一隻手,任着那飄揚的潔白停頓在自己的掌心之處,一旦觸碰到自己掌心的
溫柔,即刻化爲一滴溼潤。
這輩子,他因爲自己身體中的病,他一直遵循着師傅的遺言,隱匿在山中,未曾踏出一步,山中那只有三季的溫度,讓他從未感受過“冬”的氣息。
“山中無歲月,不知人間何物,這,……這就是雪嗎?”這輩子對於他來說,最奢望的東西,就是見到這山外的冬天,這輩子,恐怕也只有這一刻,是最美的了!
他苦笑着,全身在這一刻,如同寒冰一樣,幾乎僵硬。
會,……會死在這裡吧?他想,可是,在這一刻他的脣邊,竟然是帶着一絲了無遺憾的笑,或許是,見到了這山外的冬天,山外的雪,或許是,……見到了她,這輩子都不可能見到的她!
他的眼睛緩緩的閉上,在最後闔上的那一刻,一個窈窕的身影,撐着的一把油紙傘,羅裙洋溢着雪花,在恍惚之中,那傾城的容貌之中,是焦急着的,他能夠感受得到她的手觸碰在自己額頭上的錯覺。
這是她第二次觸碰到他了,這一次,讓人欣慰的是,她是焦急着的,怕他出事的觸碰,而不是將他當成另外一個人。
恍恍惚惚之中,這一輩子哪怕只是驚鴻一瞥的一次柔情,都讓清歌了無遺憾了。哪怕,這只是一場夢,就算是夢境過後,自己隻身下到地獄中去,也帶着這美好的憧憬。
當他徹底無了知覺的時候,這宮殿,迎來了入冬的第一場雪。本來這該是最靜逸的時刻,等待明日一覺睡醒,推開窗戶的那一刻,有人不禁感嘆“下雪了!”
可是,事實非是如此。皇宮的今夜如同炸開了鍋一般,太后整晚都像瘋了的一樣,在皇宮之中,不斷的尋找,尋找……
不爲人所知的是,清歌所倒下的地方,此刻哪還有他的身影,只留下那一面被碾壓得支離破碎的面具,在雪花的飄飄揚揚之下,一點一點的被掩蓋而去。
最後,剩下了那眉心處的一點紅,格外觸目。
面具之下,是蒼茫大地的,……萬丈黃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