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這如何是好?”老大夫一進門就杜仲急急忙忙拉到牀前,解釋道:“他身子那麼虛,不能用藥也不能施針,這該如何是好?”
老大夫診完脈,將李鬆的手臂放回原位,伸手探了探李鬆的額頭,果然燙的嚇人。
看着小學徒努力的用涼帕子幫李鬆擦身子,老大夫也猶豫了。瞧瞧這天色,估摸着已是四更了,再這麼下去,還真是麻煩。
“燒了長時間了?有沒有喂水?什麼時候敷的帕子?”老大夫沉吟着問道。
“天一黑就燒了,水一點都灌不進去,只是拿了棉花沾在嘴上的。”此時的杜仲已沒有了方纔的冷漠,恭敬的站在老大夫身後。
從他略微快速的語氣中還能聽出少許緊張。
老大夫思量了一會兒,再次將手搭在李鬆的手腕上,他要再次確認這個人的脈象,思量着該如何用藥。
從老大夫被請進來,饅頭便被擠在邊上。她知道自己就算是站在一旁也幫不了什麼,自己只能這麼靜靜的靠在門邊耐心地等待着。
老大夫現在就是李大哥的救星,她將目光從李鬆身上,轉移到老大夫的面上。仔細而專注的觀察着老大夫面上細弱雲絲的變化。
深鎖地壽眉,凝重的面色,反覆的診脈……無一不讓饅頭感到壓抑。正如杜仲所說,老大夫如今也只是命學徒繼續拿涼帕子爲李鬆擦身子。
“老先生,這……管用麼?”饅頭頭一次對老大夫產生懷疑,“爲什麼不能換個法子呢?都已經擦了好久了。可是人倒越燒越厲害。”
當老大夫交待學徒們繼續用帕子爲李鬆冷敷的時候,饅頭再也忍不住了,她再也等不了了。“等等等。你們只知道等?用藥啊!不是有藥能降溫麼!”
老大夫早就見慣了這些病患的家屬,被衝也是常有的事,他耐心地解釋道:“姑娘,他身子太弱,承受不住太過於霸道的湯藥……”
饅頭不等老大夫把話說完,急急的搶白道:“那就用溫和地。”
“他身子……”老大夫原本還想解釋着什麼,可是自己解釋了又有什麼用,自己還是不能救他。.. 君::子::::首::發 ..事到如今要怪就怪他學業不精。
老大夫無奈的嘆口氣,擡頭看着屋頂。感嘆道:“那隻能看他的造化了!”
饅頭不信邪的搖搖頭,不!還有法子的,還有別的法子。先生留給自己的醫書,仔細想想…..那上面好像說過除了冷敷還有一個法子也是可以降體溫的。想想。
饅頭用力地捶了捶自己的腦袋,緊閉着雙眼。腦海黑暗處自有一卷書攤在自己面前,順着思緒地捋動,書頁便自行翻頁。空白的書頁在她的思量中排滿了黑色墨字。
刀劍傷,刀劍傷!快速的將書頁翻置刀劍傷那頁。
可是自己絲毫都想不起來。
“俺第一次上戰場,就砍倒了個瓦剌狗,不過上來兩個瓦拉狗,蹭破了點皮,是大哥拿了酒救了我,還給我服些鹽水。”
烈酒!
饅頭興奮地睜開雙眼。拔腿便往外面跑。無意中擡頭地杜仲。瞧見她飛的跑了出去,微微的愣了下,馬上又低頭爲李鬆換了方帕子。
饅頭慌忙跑出藥鋪,直奔縣城最大的酒樓。四更天,是人睡的最沉的時候,饅頭急急的砸着對方的大門,卻無人應門。
“有沒有人啊!開門!快開門啊!”饅頭猛的拍門,一面提高自己的嗓音,高聲地叫着。
怎麼還沒人應門?
饅頭連拍帶打地砸門。叫聲也越來越大。寂靜地整條街上回蕩着她焦躁不安的嗓音。
“什麼人啊!”終於。有人應門了。
饅頭不敢再砸門了,急急的道:“請您開門。我要買酒!”
守店的小夥計頂着一頭亂髮,從櫃檯下探了個腦袋出來,心裡百般不願,早就聽見她在鬼哭狼嚎的砸門,自己沒打算理睬她,沒想到她還不依不饒的。
“打酒等開了門再說!這纔多暫?”聽是買酒,小夥計立即把頭縮回被窩,不再理會饅頭的喊叫。( 君'子''首'發 )他現在起來,忙完這通哪還有功夫再睡。他一天要做多少事情,經得起她這麼嚷麼!
饅頭原本還耐心地等着,聽小夥計說等開門。她哪裡能等得了,李大哥還發着熱,瞧老大夫的表情就知道。她直接踹起了門,口中的語氣也帶着強烈地憤怒:“我叫你開門,開門!”
小夥計無奈地從被窩裡爬出來,要不是怕門外的那個瘋女人把門踹壞,他纔不出來。揉着迷糊地雙眼,撒着鞋,迷迷瞪瞪,慢散散的去開門。
這門纔打開半扇那個女人就破門而入。
小夥計忙張了手去拽饅頭,滿臉不悅的嚷着:“你這女人怎麼這樣……”他嚷了一句,頭腦也清醒了些,也算是看清了眼前的人,就是那個每日在藥鋪前賣粥的丫頭。想着她平日裡不多話,膽子也大了些,痞痞的抱着胳膊攔着饅頭。
“讓開!”
拍了拍手,整理自己的衣裳,上下打量着饅頭,懶懶的道:“你若是叫我聲好哥哥,我便與你一罈好酒。”他見饅頭大半夜的闖進來,神色還帶着緊張,料想她必定有要事,這正是四更時分,並未有人,他便有了調笑之意。
“你拿還是不拿?”饅頭突得沉下聲來。話剛出口,饅頭自己就覺得不大對頭,自己何嘗同他人這般說話。彷彿自己身處高位,而小夥計便是等待自己一聲決斷的待死之人。
小夥計被她突如其來的硬話嚇住了。但他常年在酒樓迎來送往,最善察言觀色。立馬瞧見饅頭神色瞬間轉變,雙眼中的明光暗了下去。心中暗自樂了:卻是個冒貨!
小夥計猥瑣着笑嘻嘻地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膽子越發的大了,慢慢地湊上前來:“好妹妹,哥哥都說了。叫聲好哥哥,便與你酒。”
饅頭緊張地看着慢慢靠近的小夥計,隨着他的前進,慌張的後退着。卻不防踩到自己的裙角,跌倒在地。
“好妹子,你緊張什麼?”小夥計彎下腰,笑嘻嘻的看着跌在地上的饅頭。
饅頭“騰”地拔出藏在腰際的匕首。明晃晃的匕首就架在小夥計地脖頸上。
“你拿還是不拿!”饅頭再次重複着自己的話。
李鬆送給她防身的匕首,她一直帶在身上,那本是一把上好的匕首,落在饅頭地手中。自己更是日日磨拭。
小夥計微微掙扎了下,便放棄了。鋒利的刀口已在他的脖頸處留下一絲印跡,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脖頸處有液體緩緩而下。
“我……我與……你……”他再也不是那個嬉皮笑臉任意妄爲的店小二了,他渾身顫抖着,後悔方纔的放浪。平日看她不哼不哈的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今日沒想到卻是張牙舞爪的像只老虎。
小夥計指着一罈酒道:“這是十年的佳釀,頂好地。”
饅頭一把將他推地遠遠得抱起酒罈就往外跑。
小夥計被推得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畏畏縮縮的抱着頭,瞧也不敢多瞧一眼,自己心中暗自苦惱:媽的!怎麼就惹上這個惡婆娘!
半日店中沒有了動靜。他纔敢悄悄的瞄了一眼。饅頭已經不在了。他這才放了膽子,伸手摸了下脖頸刺痛的地方,沾了一手的血,惹不住抱怨起來:“哪裡來的母夜叉。孃的!害老子流這麼多地血!”又想起,她抱了一罈好酒,又未給錢,心中更是惱火萬分,一腳踹在桌椅上,罵道:“女土匪!女土匪!”
饅頭一路奔進屋子。看見杜仲還帶着人不停地爲李鬆換涼帕子。奮力的擠開一開人。放下手中地酒罈,將盆裡的涼水悉數潑了出去。
“你……”杜仲目瞪口呆的望着。將酒倒入盆中的饅頭,雙手還拿着不停滴水的帕子。饅頭奪過杜仲手中的帕子,放在酒中,擰乾後,用力的在李鬆的身上擦着。
十年的佳釀,飄散出濃郁的酒香,屋內的人享受的聞着這難得酒香,似乎都要醉倒在這陳年佳釀旁。
“你這是做什麼?”杜仲猛然清醒,暴怒的對着饅頭狂吼,“你這是在做什麼?你拿酒做什麼?”
饅頭微微皺了下眉毛,繼續爲李鬆擦拭着身子。
杜仲還想去奪盆,卻被老大夫攔了下來。從她抱着個酒罈子進去,他就醒悟過來。在行伍中便流傳這個法子,中了刀箭傷的軍士都會用擦烈酒降溫。自己怎就沒想起這個來。
“師傅!”杜仲焦躁的喊着,那丫頭胡來,師傅也因爲沒有法子就讓她這麼亂來?烈酒潑到身上只有火辣辣的疼痛,肌膚跟被火燒一般,這不是在火上澆油麼!
饅頭一面努力的爲李鬆用烈酒擦身,一面叫道:“拿淡鹽水來!”
此話一出,杜仲實在是忍無可忍,立即跳起腳來:“你亂搞些什麼?他在發熱你還給他用烈酒擦身;身子缺水,你還拿鹽水,你想幹死他?出去!我叫你出去!”
杜仲吼着強來着饅頭的手,硬是要把她拖出去。
饅頭被杜仲強拉不過,猛地一低頭,張口便在他的手背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你……”杜仲只覺得手背上一陣劇痛,立刻鬆開了手。兩排整齊的牙印,清晰地呈現在自己的手背上,有幾處還冒出了血。饅頭這一口下去沒留半分餘地,口中卻是下了十二分的勁,杜仲痛得齜着牙透着絲絲冷抽。
“杜仲。行伍中一向有烈酒做傷藥,也有用烈酒降溫的道理。”老大夫突然記起自己一位同道好友,便是專治刀劍傷,昔日便聽他說過,軍中用水稀少之時,就用烈酒,其效果遠在冰塊之上。
“那鹽水呢?”杜仲將手背在身後悄悄的甩着,希望藉此減輕手背上的疼痛感,該死!
老大夫沒有回答,他也不明白,但是饅頭既然能想到用烈酒替李鬆降溫,那麼這鹽水也該有她的道理。
呵呵!這個丫頭越來越有意思了,老大夫忍不住想試試這丫頭的醫理到底有多深了。
五鼓鐘敲響後,天邊泛起第一縷光明之時,李鬆的體溫奇蹟般的降了下來,雙頰雖還泛着微紅,但是比起先前情形已好百倍。
在老大夫仔細的把脈後,第一碗藥終於送入了李鬆的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