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睿在風中凌亂的時候，華雲鶴上前輕輕叩了老朽的房門，只是叩了好一會都不見有人迴應。
直到過了兩分多鐘，巷子裡傳來了吧嗒吧嗒的踱步聲，兩人扭頭一看，一位瞎眼瘸腿的老者正緩緩走來，可不正是萬太歲萬老頭！
“萬兄，剛出去轉悠了。”華雲鶴拱手問候道。
“呃~”
萬老頭打了個酒嗝，晃了晃手裡的葫蘆，醉眼迷離的道：“出去打了點黃酒嚐嚐。”然後瞄了眼陳睿，露出一絲笑意，道：“小醫生，咱們又見面了。”
陳睿早就對萬老頭的邋遢形象見怪不怪了，也跟着拱手笑道：“上次不知道萬老先生的來歷，有怠慢的地方，還望包涵。”
“別假惺惺的來這套啊，我上次只是一個醫患，你已經盡到職責了，現在知道我的身份，裝出這恭敬模樣，可就讓人嫌棄了。”萬老頭沒好氣的撇嘴道，然後拄着柺杖的往門裡走。
華雲鶴剛想跟進去，卻吃了閉門羹。
“小鳥啊，你打哪來，就回哪去吧，這次你幫我完成了一樁夙願，大家就此不拖不欠了吧。”萬老頭很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華雲鶴堂堂一介中央御醫，何嘗受過這種冷遇，更別說當着外人的面被喊綽號，不過面對萬老頭的背影，他只有無奈苦笑的份。
“萬兄，不管你是怎麼看待我的，我永遠當你是兄長，沒有你的教誨指點，我此生怕是要蹉跎度日，如山恩重，此生不敢忘懷，今後還有什麼用得着的地方，儘管吩咐就是了。”
華雲鶴非但沒懊惱，還很鄭重地躬身施了一禮，然後扭頭道：“小友，那我就送到這裡了，接下來萬兄這邊，還望你替我幫忙多照料一下。”
陳睿點點頭，看得出來，華雲鶴早些年裡也虧欠了萬老頭許多，而且他如今替衆多達官貴人治病的行徑，怕是也惹得萬老頭反感。
最後，華雲鶴依依不捨地看了看已經隱入屋內的
萬老頭，嘆息着離去了。
“進來吧。”
萬老頭的聲音又從屋裡飄出來。
陳睿邁步進去，穿越前廳，來到後院，最後走進了院落深處的大廳裡。
老房子的大廳，面積大多都很大。但是當屋裡擺放了許許多多的傢俱後，卻給了人一個狹小的感覺。
房間的左手邊放了幾個書架，書架上擺滿了看起來已經頗有些年頭的書籍，而另一邊的架子上，則放滿了各種已經曬乾了的草藥，書香和藥香混在一起，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此刻，萬老頭已經坐在了板凳上，半眯着眼睛，也不看進門的陳睿一眼，就自顧自地說起了話：
“事情，他都已經跟你講過了吧？沒錯，我是計劃着破例收下你這徒弟，只是，你心裡肯定挺好奇，爲什麼這麼多年來，我都沒肯把衣鉢傳出去。”
陳睿沒回應，繼續靜待下文。
“我本來是可以收到徒弟的，但是後來發現那些過來拜師的都有問題。那些聰明的，都沒有良心。有良心的，又不夠聰明。又聰明又有良心的，動機又不單純。你說說，一個個不是笨蛋就是壞蛋，不是壞蛋就是混蛋的東西，我怎麼可能收下他們？”
萬老頭說着，惺忪的醉眼望向了陳睿，道：“至於你嘛，一開始小鳥跑來跟我推薦，我還根本沒放心上，直到聽說你有一手神乎其技的鍼灸術，心懷好奇，又正好無聊，我就裝成病患過去一探究竟了，還別說，確實有點本事啊。”
“我那點三腳貓的小把式，在您的面前，大抵就是班門弄斧。”陳睿很坦然的道。
“確實是很下乘的三腳貓把式。”萬老頭也很坦然的道：“不過，天賦是夠高的了，起碼不是笨蛋，聽說你的專業是臨牀西醫，竟能對人體的奇經八脈都瞭若指掌，這都是你平時自個鑽研的？”
“差不多，還有我爺爺曾經也是一名老中醫……”
陳睿還想再扛出黃飛鴻
的招牌，結果萬老頭根本不吃這套，徑直襬手道：“你爺爺我知道，頂多就會治些跌打損傷，真要有那麼大的本事，也不至於店鋪開了幾年就關張了。”
陳睿當即尷尬語塞，想來萬老頭也是仔細查詢過自己的情況了，在他這位真正的中醫大家面前糊弄，純粹自討沒趣。
“而且，你那天的鍼灸術，雖然功效是有了，但步驟卻雜亂無章，顯然是沒有經過專業系統的研究，一兩次沒事，那是你小子走大運，沒準下一次就要草菅人命了！”萬老頭很不留情的訓斥道，顯然很反感陳睿靠着半吊子的水平招搖撞騙、甚至可能敗壞中醫的名聲。
陳睿又是一陣心虛，事實上，每一次的鍼灸，他確實都是在拿病人的生命冒險，完全是靠着經絡氣機的運行來瞎蒙試針，如今給萬老頭這麼一說，不禁有些僥倖和後怕。
“所以，與其任由你繼續打着中醫的幌子在外面胡來，索性把你找來指點一下，免得害人害己。”萬老頭冷哼道：“若不是念在你當時奮不顧身、救人心切，我一早就讓衛生部剝奪了你的行醫執照……噢，我差點忘了，你連行醫執照都沒有，非法行醫了好幾次，真要放到四十年前，勞動改造一輩子都不爲過。”
數落了一通，萬老頭的眼中露出了一絲讚許：“但你的這份心，確實很難得啊，總比現在那些唯利是圖、明哲保身的庸醫強多了，從這點來看，你不是壞蛋。”
“既然萬老先生覺得我既不是笨蛋，也不是壞蛋，就代表我符合您的擇徒標準了？”陳睿苦笑道，生怕頭一次有種被人徹底看透的無力感。
“這兩點，你確實符合了，但可惜的是，你卻是一個標準的混蛋啊！”
萬老頭惋惜地搖頭嘆息，眼看陳睿面露驚怒之色，他卻面不改色的站起來，用柺杖指着陳睿，冷冷道：“小子，你以爲你在外頭乾的那些骯髒事，真能瞞天過海？要我說，你就是一個道貌岸然、心術不正的奸詐小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