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下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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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大夫,怎麼樣?”女子的聲音只得出來很是驚惶與焦急。
“女娃子傷得不輕啊,腿上的傷倒是無妨,有老夫的家傳秘方,就是斷了也能接好,只是這頭上的傷……能醒過來,只怕也會有些麻煩,盡人事,聽天命吧,能保住命就不錯了,唉!”一聲低嘆,帶着幾許滄桑,憑感覺,凌霜知道說話的是個老人。
好痛啊!她想說話,可是拼盡了全力,只發出一絲幾不可聞的輕呼:“痛!”
“霜兒,你醒醒,告訴娘,哪裡痛?”
是啊,哪裡痛呢?爲什麼會痛?凌霜的大腦遲鈍地轉動,依稀記起那恐怖的一幕。迎面一輛貨車直衝過來,司機忙着打方向盤,大客車沿着盤山公路翻了下去,她身邊坐着的是一對母女,那女孩長得漂亮極了,嘴巴又甜,不叫阿姨叫姐姐,把凌霜逗得直樂。
翻滾的車箱,被夾住的雙腿,徹骨的疼痛,就是這樣,她記得身邊那位年輕的媽媽當場死亡,而她拼着最後一點力氣,護住了身旁的小女孩。當救援人員到來的時候,她覺得全身的血都快流盡了。
孩子被從砸破的車窗抱了出去,她聽見有人說:“堅持住,我們來救你。”
可是她堅持不了了,先前之所以能夠挺住,是因爲有一股力量支撐着,不想只留下孩子一個人,怕她會害怕,她要陪着她,等着人來救她。
意識陷入昏迷,凌霜墜入一片黑暗。
爸爸媽媽,我就要和你們團聚了!凌霜沒有遺憾,父母先去了另一個世界,也許上天知道她太過思念他們,所以來接她走了。
那她是死了吧,死了怎麼還會痛呢?圍着她的又是些什麼人,記憶中媽媽不曾叫過她霜兒,都是叫小霜。哽咽的女聲,溫柔細軟,像媽媽,又不像。
“娘子,都怪我沒出息,對不起你們孃兒……”
“相公,你別這麼說,怪我,明明知道她病着,還讓她去採野菜。”
“唉!都不怪,只怪這亂世……”
凌霜努力又努力,終於睜開了眼,入目的人和物,是那麼地陌生……
昏黃的油燈在前方散發着微弱的光,牀前立着一對夫婦,男的長相清俊,卻瘦得像根竹竿,女的年約三十,若不是苦難的生活在她臉上刻下了印跡,想必是個美麗的女人,比曾經的她大不了幾歲,盤着髻,鬢角已有幾絲白髮。這兩人皆着一身粗布衣裳,那樣式,她只在書本上見過。
原以爲帶着前生的記憶,走過了奈何橋,誰知道竟不是投胎去到未來,卻是回到了過去!
“這是哪兒?”迫不及待地開口,凌霜想弄清楚,自己到底穿越到了哪個朝代。
“霜兒……霜兒醒了,真的醒了,相公……”婦人無視她的話,激動地撲向身邊的男子,緊緊握住他的手,淚落如雨。
男子輕輕拍着她的肩頭安慰:“娘子,別哭了,霜兒醒了,不是應該高興嗎?”他一邊說話,一邊看着凌霜,眼底有着喜悅的光芒,“快,把湯和藥端來。”
婦人點頭出去,男人的大掌落在凌霜的頭上,輕輕地撫摸着:“好孩子,告訴爹爹,你哪裡難受?”
“痛,全身都痛!”凌霜誠實地答道,從頭到腳,她像被磨碾過一樣,火燒火燎的痛。
“霜兒乖哦,忍一忍,喝了藥就不痛了。”淚水很快涌向眼眶,男人背過身過,回過頭時臉上帶着笑,那笑容不知怎地,讓凌霜感覺卑微而可憐。
這時婦人端了托盤進來,木製的托盤,油漆都掉落了,斑斑駁駁,很是難看,上面擺着兩個土陶碗,一碗是黑漆漆的藥汁,散發着苦味,一碗是雞湯,凌霜一聞就知道。
凌霜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反正這會兒她腹中空空,確實餓了,由着婦人喂她喝下一碗雞湯,這才覺得好了些,當那碗藥送到面前時,她沒再要人喂,強撐着坐起來,這對夫妻拗不過她的堅持,小心地一個擡腳,一個擡頭,扶她坐起,男人還拿了個厚厚的蒲草糰子,給她墊在腰後。
一口喝盡苦得讓人作嘔的藥汁,凌霜的眉心皺起,要想早點好起來,就得好好吃藥,良藥苦口的道理,她明白。
“你們是誰?”凌霜問道。她不是他們口中的霜兒,再怎麼學也不會像,索性問個明白,如果別人接受不了,大不了她再死一次。
夫妻倆面面相覷,婦人目光一黯,低頭又抽泣起來。
男人低嘆一聲,對上凌霜迷茫的目光,緩慢說道:“我們是你的父母,你叫林曉霜,你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你出門採野菜時,從山崖上摔了下去,頭撞在石頭上,撞了個大包,所以可能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不過霜兒你別怕,楊大夫是這四鄉八里最有名的大夫,他給你看過了,說你會好的,你不要着急,想不起來就別用勁想,你只需知道,我們是你的家人,我們會照顧你……”
凌霜愣了一下,原來不用她裝失憶,人家早就給她找好了藉口。也不算是藉口,正主兒就算還有氣在,估計也真的會失憶,畢竟這是要命的一摔……心頭一塊石頭落了地。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既來之,則安之。命運之神既然將她送到這裡,一定有她的原因。凌霜點了點頭,從善如流,衝着這對夫妻叫了一聲爹孃,婦人破啼爲笑,抱住她心肝兒肉地叫喚一通,惹得男人不時以袖拂面。
想到先她而去的父母,凌霜不禁心酸,陪着哭了一場,直到哭得累了,才閉眼睡去。
因爲身上的傷痛,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雞還未叫頭遍,她就醒了過來。眼睛瞪着帳頂,四下裡一片漆黑,空氣中散發着一股黴味,隔壁傳來輕微的鼾聲,身旁的婦人還會磨牙,間或說那麼一兩句夢話,念念叨叨都是霜兒,可憐天下父母心,夢裡也是對她的擔心。
還好,雖說窮一點,但她體會到了珍貴的親情,這對夫妻的樣子,也不像是重男輕女的,從他們窮成這樣還請最好的大夫給她看病就知道,她這個女兒並不是命如草芥。有哥哥有弟弟,沒有姐妹,說起來她還是獨生女呢。
那位姓楊的大夫說的沒錯,她的腿傷不嚴重,骨頭沒斷,傷筋動骨一百天,只要養養就會好,嚴重的是頭上的傷,不過換了她,似乎也不重要了。凌霜右手握着左手,試探了一下脈搏,數數來估摸着時間,跳動正常,而且她感覺不到頭上的包塊,只不知以後會不會有什麼,但現在卻是沒事了。
衝着黑暗的帳頂笑了一下,她輕道:“從此後,你就是林曉霜,友愛兄弟,孝順父母,這是你的責任!”
閉上眼,忽略房中奇怪的味道,林曉霜再次進入夢鄉,醒來已是晌午,睜眼便對上一張放大的臉,嚇得她驚叫一聲。
“念祖,不許胡鬧!”清朗年輕的聲音,溫柔而富有磁性。
頭上的男孩撅起嘴:“大哥,我沒有胡鬧,我是擔心姐姐怎麼還不醒。”
“霜兒,記得我嗎?”林念宗轉向曉霜,俊朗的少年,綜合了父母的優點,除了瘦得有些厲害以外,漂亮得一塌糊塗,打着布丁的粗布衣裳也遮掩不了他的光華。
“大哥?”林曉霜試探着叫了一聲,少年開心地笑了,手放在她額上拭了一下,點了點頭。
“姐姐,我呢?我呢?你記不記得我?爹和娘說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了,這是真的嗎?昨天你纔給我編了個小蚱蜢,那麼複雜你都記得,怎麼會不記得以前的事呢?”七八歲的小男孩梳個總角,身上也一樣地瘦,臉蛋卻圓圓的,配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珠子,無比可愛。
林曉霜對小孩子是沒有什麼免疫力的,不分男女,尤其是漂亮的小孩子,方纔被他驚嚇的不快對上這張小臉,頓時煙消雲散,伸手掐了掐那嬰兒肥的臉蛋,笑道:“爹孃沒有騙你,姐姐撞傷了腦子,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不過念祖記得啊,你要幫姐姐想起來,好不好?”
“好!”林念祖響亮地應了一聲,小胸脯往前挺了挺,顯得很高興,一時忘了提醒姐姐,不要掐他的臉,這話他說過不止一次了。
“霜兒,來,先吃藥,吃完藥咱們再吃飯。”
在英俊少年的扶持下,林曉霜喝光碗中的藥汁,一隻小手很快伸過來,遞了一塊半紅不黑的東西到她嘴邊。
“這是什麼?”
林念祖舔了舔嘴角:“方糖啊,姐姐連這個也不記得了嗎?爹去城裡趕集時買給我的,我想吃時就拿出來舔一舔,沒捨得全部吃掉,姐姐,給你,藥很苦,你舔舔這個就不苦了。”
林曉霜本待張開的嘴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趕緊地閉上,搖了搖頭,她將那隻小手推了回去:“姐姐是大人了,不怕苦,念祖留着自己吃吧。”
林念宗摸了摸她的頭,欣慰地笑道:“難得念祖這個小饞貓捨得,既然他給你,你就吃吧。”
林曉霜表現出了高風亮節的一面,堅辭不受。她的嘴很苦,也很感動弟弟的好心,不過一想到林念祖小朋友的舌頭在上面舔了無數次,不知道那塊糖沾了他多少口水,再多的苦,也能忍了。
父母要做事,哥哥要念書,只有林念祖還小,就算學識字,要的時間也不多,所以家裡派了他暫時守着姐姐,在林曉霜有需要時給她端茶遞水,甚至遞尿盆,想到這點,林曉霜還有些臉紅。
可是沒有辦法,她的臥牀期還很好長一段日子,畢竟林念祖是小朋友,好過別的人來服侍她,若是那位英俊的哥哥,她還不得羞死。打發時間,就從與林念祖小朋友聊天開始,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先了解自己的過去,而是給林念祖小朋友講“衛生好習慣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