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白蒙的回答,劉宏眼睛忽然一驚,此時的他已經半個身子探出窗戶外面,驚喜的回過頭來,大聲的繼道:“是啦,是啦,是這句!這個國家會站立起來,真正實現其信條的真諦:我們認爲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
他太過興奮,抓着護欄的鬆開,在只有兩隻腳寬的窗臺上走來走去,手在半空中瘋狂的揮舞起來。
半空中風力很大,寬大的病號服劇烈抖動,獵獵作響。
護士長立刻一聲驚叫:“不要鬆手,你會掉下來的!”
樓下傳來一聲聲驚叫,二十三樓,這個高度根本看不清人的臉,他們只看到樓上的人鬆開護欄,情緒激動起來。
警方的談判專家端起喇叭,大聲向劉宏喊話:“請你安靜,有先站穩,扶好……有什麼問題和我們講,我們會幫你解決!”
可是劉宏根本不理睬,他嘴裡唸叨着什麼,猛地盯着下面聚集的人羣,用英語又道:“我並非沒有注意到,參加今天集會的人中,有些受盡苦難和折磨,有些剛剛走出窄小的……窄小的什麼呢?”
後面他又想不起來了,抓着頭髮痛苦地蹲了下去,幾塊小石子被蹭到了樓下。
“你穩定……穩定……我們會解決你的一切問題!”
樓下高音喇叭繼續勸說着,帶隊的是一位漂亮颯爽的女警,名叫江攀枝,年紀輕輕,已是東流區副局長。
身材高挑的她至少有一米七,一身威嚴的警服襯托得她英氣逼人,看得樓上的情況,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她一把揪住談判專家的領子,竟是一把竟將他胖大的身子提了起來,厲聲道:“你換點內容行嗎,你沒看病人根本不理睬你嗎?”
那專家被一個抖如篩糠,顫聲道:“江局長,我盡力了,可是病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面,根本沒有訴說**,怎麼交流啊!”
“他不是在喊英語吧?接和這個講啊!”江攀枝注意到專家一臉苦色,猛的醒悟過來,“你不是不懂英語不過關吧?”
專家尷尬的懸在半空,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江攀枝氣惱的哼了一聲,把他投在地上,回頭喝道:“緩衝墊呢?怎麼還沒佈置好!”
卻也清楚,二十三樓的高度,又有很強的橫風,判斷不了落點,有緩衝墊也難以保全劉宏的性命。
與此同時,樓上的白蒙卻是無比吃驚,他不注的思量自己怎麼會講出這麼流利的英文,那段文字就和印在心裡似的,不經思考的就脫口而出。
他這邊想得入神,就沒有聽到劉宏又陷入了困境。可不少人都見到了白蒙剛纔幫着劉宏繼續背下去的情景,這時見劉宏因爲不會背情緒越來越不穩定,求助地看向白蒙這邊。
見他凝視不語,一個小護士道:“這位家屬,你快想想,後面是什麼,再得不出他就跳下去了!”
“啊,什麼,你們都看我做什麼?”
白蒙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左右卻見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得一愣。
“小夥子,劉宏唸的那鳥語文章,你接着幫他背!求求你了!”
黃宇維走了過來,把白蒙抓到了前面,這時什麼也不管什麼救人的程序和資格了,只要能穩住劉宏的情緒,讓他做什麼都行。
畢竟如果醫院發生了病人自殺的事情,不管是什麼原因,被媒體大肆宣傳一番,醫院的聲名一定會受大極大的影響,他這個主任也做到頭了。
白蒙看到劉宏痛苦的樣子,明白過來大家爲什麼如此焦急,他連忙問:“他背哪了?”
“窄小的……窄小的……啊啊,是什麼?”
劉宏又站了起來,一腳憤怒的踢在窗框上,用力極大,頓時大腳指的指甲撳了起來,鮮血汩汩的涌出,他卻忽然不覺,只是低低自問。
才一個單詞,白矇眼中卻是一亮,這個句子在整篇《我有一個夢想》中只出現過一次,他直接就想了起來,大聲道:
“有些受盡苦難和折磨,有些剛剛走出窄小的牢房,有些由於尋求自由,曾早居住地慘遭瘋狂迫害的打擊……”
“牢房,是牢房!”
劉宏興奮的跳起來,衆人一片驚叫,幸好劉宏落回窗臺,搖了兩下,又抱住了窗框。
他繼續背道:“有些剛剛走出窄小的牢房,有些由於尋求自由,曾早居住地慘遭瘋狂迫害的打擊,並在警察暴行的旋風中搖搖欲墜。你們是人爲痛苦的長期受難者。堅持下去吧,要堅決相信,忍受不應得的痛苦是一種贖罪。”
這時一個醫生舉着手機驚喜的叫了起來,興奮的指給衆人看,大聲道:“他正在背的是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個夢想》,我百度到原文,他背到這裡了,下一句是……讓我們回到密西西比去,回到阿拉巴馬去!”
衆人不由大喜,這樣大家吸收了他的注意力,估計等背完了,他的情緒也穩定了下來。
所有人都圍住了那個醫生,搶着去看他手機中的內容,有些人比較聰明,也拿出了手機,開始查找這篇文章。
這時黃宇維也走了回來,對大家道:“我剛接到院長電話,警方要求我們拖延五分鐘,他們已經安排好了救援的措施!”
“沒問題,我們已經知道他在背什麼了!”一衆醫護人員揚起手裡的手機,興奮的道。
“救贖……呵呵,救贖……我夢想有一天,我的四個孩子將在一個不是以他們的膚色,而是……而是什麼?”
劉宏又繼續背了起來,這次他知道屋裡的人會給他答案,轉過身來,顫抖的臉上有一雙閃着光芒的眼睛。
衆人醫生看向那最早查出原文的小醫生,他卻一聲驚呼:“怎麼不是讓我們回到密西西比去,回到阿拉巴馬去……”
黃宇維面色一變:“他是瘋子,瘋子哪裡有邏輯可講?快翻,他背到哪了!”
衆人一聽也反應了過來,迅速的翻找着,可是手機屏幕有限,滿屏都是大段大段的英文字,一時之間眼睛抓瞎,竟然是找不到了。
就在衆人翻找的時候,劉宏卻等得不耐煩了,眼中閃過絕望光芒,倒退了一步:“你們不知道,誰也幫不了我了!”
又後退一步,整個窗臺才二腳寬,連退二步,他半隻腳懸空。
一隻沿血的拖鞋掉了下來,被風一吹,飄向了馬路中央,被疾馳而過的汽車撞得又飛了起來,又飛向了第二輛,被撞成了一片碎片。
看到這幕,衆人都有些臉色發白,如果人掉下來……
“一羣廢物,後一句是什麼啊?”
黃宇維大急,一把拍在對手機抓瞎的小醫生頭上。
“他好像背的是另一篇文章……”
小醫生哭喪着臉,手指在屏幕上來回拖動,可是找不到相關的字句。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很冷靜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我的四個孩子將在一個不是以他們的膚色,而是以他們的品格優劣來評判他們的國度裡生活。”
“優劣……”劉宏停在原地,重複了一下,看向了站在門口出聲提醒的白蒙。
衆人也感激驚喜的看向白蒙,如果不是他,不知道劉宏會不會繼續退下去。
“一百年後的今天,黑人仍生活在物質充裕的海洋中一個貧困的……”劉宏充滿期待的看着白蒙,背到這裡又停了下來。
這次沒等他發問,白蒙就接道:“孤島!”
他寧淡的看着劉宏,沒有驚慌沒有擔心,擺出一種好像在午後閒談的神態。
劉宏一擊掌,扯了一個虛弱的微笑,又道:“在佐治亞的紅山上,昔日奴隸的兒子將能夠和昔日奴隸主的兒子坐在一起,共敘……”
“兄弟情誼!”白蒙立刻回答道。
“回到我們北方城市中的貧民區和……”劉宏又不知道從哪裡想起一句。
“少數民族居住區去,要心中有數,這種狀況是能夠也必將改變的……”
白蒙這個時候也來不繼續想自己爲什麼會背,只是順着他的思路,一句接一句地提醒他想不出的內容。
“二分鐘了,要拖到五分鐘,慢一點!”
黃宇維看着表提醒白蒙。
白蒙繼續着他閒淡的表情,在背後用手對主任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
二人果然越說越慢,白蒙的情緒好像感染了劉宏,他慢慢的穩定了下來。
不過演講再長,也有個盡頭,二人一句一句沒有順序的又講了三分鐘,劉宏露出滿足的表情,忽然眼睛一亮,用看神仙似的表情盯着白蒙道:“那麼你一定可以告訴我,特離子發光因素的等離子態晶體分析儀的冷凝成像離子分佈是怎麼樣的!”
他激動起來,狂熱的看着白蒙。
衆醫生大驚,這劉宏這次說的雖然是中文,但是他們卻根本聽不懂。
卻聽白蒙依舊平淡的道:“你說什麼,外面風太大,我沒聽清,你靠近一些再說一遍!”
其實他心下也是大驚,劉宏問的什麼,他根本就沒有聽懂,甚至連記都沒記下來!
劉宏竟是聽話的前走一步,重複道:“是特離子……”
忽聽窗外傳來噝噝的破空聲,一道繩索從空降下,一隻大腳飛踹在劉宏的屁股上,把他踢進了女廁所。
“真會給小爺惹事啊……”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被風吹得有些飄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