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槍在手
隨着軍閥曹瑛一道放火燒城的命令下達。
即便作爲二五仔的張亦再不情願，此刻也得領兵舉火殺入城中。
在張亦的命令下，他讓人將普城中所有百姓趕到縣城講茶大堂外面，聚集在一起，而他，也不得不違心下達放火的命令。
早就被曹瑛這段時間不斷打罵，槍斃折磨欲仙欲死的兵痞流寇們也將這段時間曹瑛施加在他們身上的怒氣，轉移到這些手無寸鐵的普城百姓身上。
他們高舉着火把，拿着從普城縣城裡搜刮來的桐油，火油，騎着高頭大馬在縣城街道上狂奔，將手中的火把就這樣拋入民房當中。
在這溼熱，悶熱的時節。
“現在，槍又回到了你們手上，我現在也要出去，去弄死曹瑛那個狗軍閥，連着他兒子一起。你們可以選擇留在這裡，也可以選擇跟在我身後衝出去，去曹瑛的大營裡，拿回屬於你們的東西，路就在你們腳下，怎麼選，看你們自己。”
他們以爲這些百姓不過是待宰羔羊，任由他們魚肉。
他們的笑臉，在這火光之下是如此面目可憎，如此令人厭惡！
而他們就要在這裡，坐等着火勢擴大，直到將整座普城給覆蓋！
這樣一來，他們這些人仗着騎馬，槍械的優勢，可以在火勢不可收拾的時候率先離開。而這些慢他們一步的普城百姓，就會因爲火勢過大，開始躲避，救火。
看着掙扎愈發激烈的兵痞流寇，普城百姓也終於意識到現在已經是攻守易形了，該輪到他們這些兵痞流寇去死了！
但也有腦子清醒，或者說懦弱的，在其中點出了一個致命問題。
“各位鄉親，看到了嗎，他們也是人，他們也會怕，也會死，也會知道錯。但這個錯不是他們知道自己錯了，而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身後衆多普城百姓也在這一刻福至心靈，迴應着王一。
而王一扭頭環視着身後一個個跟上來的普城百姓，這才轉過身。
在這樣的火勢下，勢必會引發踩踏事故。
“我不甘心！”
“各位鄉親，要是還信得過我楊克難的話，那就按照張亦上校的去做，留下一部分人幫忙救火，剩下的人，跟我來！”
王一的聲音在大火中迴盪，卻遲遲沒有出現在普城百姓面前，因爲王一也在等，等普城百姓給的回答。
有了鐵牛這第二個開槍的，自然的，就會有第三個，第四個···
他們不是不知道王一，鐵牛說的這些道理，只是當逆來順受成了一種習慣後，要改變是一件很難的事，好在，一切都來得及。
“可是，他們有人，有槍···”
麪館老闆鐵牛越說越激動。
他們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對於王一的聲音，他們很熟悉。
而放完這一把火，看着火勢慢慢擴大，開始朝着這座小縣城瀰漫的兵痞流寇們，則是騎着高頭大馬，或三五成羣，舉着槍，藉着火光，打量着這些被他們趕到縣城講茶大堂的城中百姓。
一撥在張亦的帶領下，開始將那些隨着王一的遠離，脫離壓制的兵痞流寇控制起來，並指揮他們去救火。
是，他們可以是羊，也可以是一羣披着羊皮的狼！
“我不甘心！我知道！我知道這些天你們都在背地裡怨我，怨楊團長，要不是楊團長鼓動大家收留石頭城的難民，要不是我收留了我表妹，這天大的禍事輪不到咱們普城！”
不僅迴應，他還直接站了出來，看着他面前這些街坊鄰居。
槍聲從一開始的稀疏，到後來的密集。
作爲王一在普城出手救下一命的麪館老闆鐵牛，他第一個迴應了王一。
這就是這些兵痞流寇的想法。
就算最後一把大火沒法把這些普城百姓燒死，但一座被燒燬的縣城，大量一時間無法掩埋的屍體，在這樣的炎熱時節，勢必會引起一場瘟疫。
但鐵牛沒有去管其他的兵痞流寇，只是看着王一逐漸遠去的背影，怒罵一聲。
“人，你們也有，槍，你們曾經也有，只是你們自己把它給扔了；現在，我再給你們。”
他們這般作態，更是應了王一剛纔的話。
槍聲響起，目睹着同伴的死亡，更多兵痞流寇慌了，他們不斷向王一，向王一身後那些看着這一切發生的普城百姓求饒。
他的神仙手段，他那一如既往的平淡表情，讓這些百姓不由後退了幾步。
現在，羊皮被他們這些兵痞流寇親手剝下了，接下來要展現的，就是作爲狼的尖牙利爪！而現在這羣狼在等，在等頭狼的呼聲。
——
“很不甘心，是嗎？”
而他們卻只能像被趕的羊那樣擠在一起，因爲畏懼他們手中的槍，連哭都不敢哭的撕心裂肺，只能在那任由淚水和情感扭曲自己的臉龐。
對！就應該是這樣！
有了楊克難這個保安團團長的背書，普城百姓們也自發分成兩撥。
憑什麼這幫賤民在他們進城之後屁事沒有，而他們卻要遭受曹瑛的打罵，槍斃？
這難道不該是這些賤民，還有那個癲佬異人王一的錯嗎？關他們什麼事？他們只是一羣當兵領餉的玩意啊！
既然我們不好過，那你們這幫賤民也別想好過！
“殺曹瑛！搶大營！”
又一個兵痞死了，第二個同伴的死，讓這些兵痞流寇掙扎更劇烈了。
伴隨王一聲音響起的，是那突然施加在這些兵痞流寇上的重力，讓這些騎着高頭大馬，三五成羣聚在一起看着普城百姓衆生百態的兵痞流寇在這一瞬間全都跌入塵土。
他看到這些普城百姓眼中那希冀的光芒，他們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還是在那等待着，等待着王一開出第一槍。
“夠了，各位鄉親父老，他們還有點用！現在火勢還不算大，留他們一命，再讓保安團的朋友看着，先把城內的火勢控制住再說！至於我的罪，到時自有王一少俠爲我定奪，我張亦不逃不躲，就在這等着！”
這很好，不然他到時候怎麼放心把張亦推薦給自己的頂頭上司孫大帥呢，他得讓張亦跟自己一樣，殺了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才行啊。
“槍在手！”
看着已經面露驚怒之色的曹瑛，振臂一呼，道。
騎着高頭大馬，眺望着普城燃起大火的曹瑛很開心。
張亦就在一旁，親眼看着在王一這頭頭狼的帶領下，這些溫順如羔羊的普城百姓，正在慢慢變成狼。
是啊，他們如今的慘狀不就是當年自己父輩等人的現狀嗎？
只是那時候父輩們還有得選，能在普城落腳，可現在呢，一旦成爲流民，天下之大，何處是他們的容身之處？
就算在普城的廢墟上重新生活，誰又能保證就不會有下一個曹瑛過來？
有了鐵牛第一個響應，就會有第二個普城百姓響應。
而隨着王一的離開，這些原本王一通過人體磁場手段壓制住的兵痞流寇，也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壓力正在逐漸減輕。
到了這個時候，他也必須站出來了，不然，萬一被哪個老百姓打黑槍，自己真是沒處說理了。
笑的猶如春風撲面，笑的猶如山花爛漫。
一時間，羣情激奮，響應者無數。
這個五天前在普城城門口，一人獨擋萬軍，弄死他們幾百個兄弟的異人王一，他出現了！
“你們明明已經一退再退了，錢拿走，雞鴨牛羊也拿走，可他們還是不滿足，最後，連你們唯一的房子都給你們燒了，還要讓你們在大火中活活燒死。你們，真的甘心嗎？”
王一無視他們的舉動，只是走到他們面前，俯身將一把漢陽造步槍撿起，熟稔地拉栓，上膛，然後瞄準其中一個兵痞。 “大俠！王大俠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我投誠！真的，我投誠啊！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
可曹瑛的笑容，也隨着藉着火光和夜色的掩護，從黑暗中走出的王一慢慢凝滯。
一時間，即便身不能動，但還是聲淚俱下，屎尿齊流，在那朝着王一告饒。
“艹！跟他們死過！”
看着那黑洞洞的槍口指向自己，這名兵痞哪還不知道自己成了殺雞儆猴的那隻雞，不對，應該是斬旗立威的那杆子旗。
“可鄉親們！你們看到了嗎！有沒有石頭城的難民，咱們普城都逃不過曹瑛這個狗軍閥的魔爪！我們都已經給他們跪下了！身上的東西都給他們了，他們還是不放過我們！難道我們普城非要變得跟石頭城一樣，到那個時候我們才知道後悔？！別忘了！二十多年前，咱們的父輩也是難民！也是當初的普城鄉親們收留了我們，才能在這裡安穩度日啊！”
好在楊克難，這位在普城百姓中深得人心的保安團團長站了出來。
想到這裡，這些兵痞流寇就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王一笑了。
他已經看出來張亦是跟王一一夥的，只是這個時候，解釋起來太麻煩。
至於他爲什麼死不瞑目，王一懶得去想，這世道，死不瞑目的人太多了。
他們不僅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王一不再言語，而是轉過身，朝着張亦看了一眼，這才跨過這些被自己控制住的兵痞流寇，朝着普城外走去。
一時間，剛纔還響應麪館老闆鐵牛的聲音也變小了很多，但很快的，王一再次出聲。
王一扭頭，看着身後這些普城百姓，這時，王一看到了。
說罷，他也是大跨步跟了上去。
看着場上唯一一個沒有被王一用人體磁場控制住，披着曹瑛軍服的張亦，普城百姓皆是疑惑。
愈來愈多的百姓撿起了地上的槍，在跟上王一的步伐前，都會殺死一個兵痞來壯膽。
面對這樣的壓迫，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反抗，要麼等死！當然，也可以選擇加入他們，成爲像他們這樣的食人惡鬼！
張亦不想當這樣的食人惡鬼，卻又不知該如何做，但隨着跟王一的接觸，看着王一一點點逼着普城老百姓們親手打碎自己心中對這些軍閥，兵痞流寇的最後一絲幻想，最後一點僥倖心理，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隨着王一的話語，是扣動的扳機，是響起的槍聲。
只會一點一點榨乾你身上的一切，直到把伱整個人嚼碎，吞進肚子裡，然後去禍害下一個城。
這一刻，王一能從曹瑛臉上看到，他，害怕了。
而王一，也從火光中走出。
在兵痞流寇的笑聲中，在普城百姓的哭咽聲中，在大火炙烤房屋的火光中，王一的聲音悠悠響起。
隨着王一的話語，這些被王一用人體磁場中的重力場壓制的兵痞流寇，他們手中的槍就這樣脫手而出，稀稀散散落在普城百姓面前，亦如最開始王一將槍扔在普城街道那樣。
而這些兵痞流寇，曹瑛之流的軍閥也犯了一個致命錯誤。
但開心不到一會，就聽到普城那邊傳來稀稀拉拉的槍聲，這時候還不知道箇中情況的他，還以爲是張亦終於控制不住，讓手下朝普城百姓下殺手了。
也隨着一個個出現在王一身後的身影，曹瑛那凝滯的笑容開始變得呆滯，繼而是疑惑，接着是驚恐和震怒！
那是一個個拿着槍的普城百姓，他們齊刷刷站在王一身後不遠處，一雙雙眼睛，死死盯着曹瑛和他的爪牙，似乎要將他們撕成碎片！
瘟疫一出現，普城這座城也算是徹底從歷史中被抹去了，就連這些普城百姓都得成爲流民，說不定哪天他們還能在窯子裡見到某個普城的流民呢。
求饒聲戛然而止，這個兵痞腦門上一個槍洞，血液混雜着腦漿從洞口流出，死不瞑目。
朝着張亦無聲點了點頭，楊克難也拿起槍，跟了上去。
這些兵痞流寇很開心。
張亦聽着耳邊傳來的刺耳笑聲，看着這些兵痞流寇在火光下的模樣，握着繮繩的手攥緊，幾乎要將手中的繮繩揉碎。
被槍在背後指着，任憑他們再怎麼不甘，也得去做這玩命的事。而更多的，則是緊緊跟在遠去的王一身後，朝着普城城門外奔去。
——
普城外的曹瑛大營。
他們三五成羣，或者騎着高頭大馬聚在一起，用手中的槍指着這些手無寸鐵的普城百姓，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爲了自保，爲了活命，他們開始拿出玩命的力氣掙扎，想要起身，想要從這些百姓手中奪回他們的槍！
就在這時，剛纔接過王一丟來的槍，第一個迴應王一的麪館老闆鐵牛，也是握緊了手中的槍支，按照剛纔王一的方式拉栓上膛，朝着自己面前的一個兵痞流寇扣動了扳機。
火把與桐油一點就着，霎時間，熊熊大火從普城四面八方升起，開始瀰漫。
看着對他們這些兵痞又恨又怕的百姓只能依偎在一起，看着他們在這世間僅有的一處棲身之所就這樣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他們也會怕，也會知道錯，知道錯的原因是因爲他們知道，自己要死了！
手中的槍被王一丟出，被看着王一開槍殺人的麪館老闆鐵牛愣愣接住，摸着自己手裡的槍，鐵牛看着王一，一言不發。
他現在終於明白王一爲什麼要這麼做了，因爲王一必須打破普城百姓們對這些軍閥，對這些兵痞流寇的幻想！
無論你們如何妥協，如何將自己身上僅剩一點財物獻上去，他們都不會滿足。
沒有什麼比受害者現身說法更具有說服力，尤其是麪館老闆鐵牛的最後一段話，更是戳中了普城百姓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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