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午訓練的時候,除了班主任尚老師親臨現場查看,還有一聽說汝凌出狀況,就來看笑話的梅老師。
等到尚老師再將她拎出來單練的時候,就看見平時文文靜靜的美女老師笑得跟着脫繮的野馬似得。
“不行了不行了,汝凌你兩隻手擺動的弧度還不一樣。”
“汝凌,你沒有同手同腳,不要懷疑,如果你同了的話我會笑話你的。”
“汝凌你知道你踏步時候兩隻腳擡不起來的樣子像什麼嗎?就跟拉不動磨的驢一模一樣。”笑得都快蹲到地上去了,至於嗎?
汝凌:“……”尚老師,把你家的二貨拖走。
班主任也覺得實在是影響軍訓氛圍,就要將人強制帶走。
“不。”掙扎着談着條件:“這樣吧,我保證不會再發出聲音,就算憋笑憋炸了,我也不會笑出聲的。”
最後的最後,汝凌黑着臉對着一臉無奈的尚老師和死命憋笑不發出聲音的梅老師練習齊步踏步走,來人,把朕82年的狗糧呈上來。
晚上汝爸爸接到女兒的第一件事就是關心下午訓練的怎麼樣,有沒有出狀況。
“安心安心,你閨女的戰鬥力槓槓的。”
“你別逞強,哪裡不舒服提前說一聲,讓我有點心理準備再暈。”
汝凌:“……”難道我暈倒之前還要借個電話,喂,老爸,我要暈了,通知你一聲……
到家之後,更是被汝媽媽鋪天蓋地的讚賞埋沒了——
“我家閨女就是個有志氣的,這下午不也訓練過來了。”
這麼多年了,傻子也知道你這麼說無非就是,激將法之後再給個高臺讓人站着,不好意思下來罷了。
“來,我給你燉了豬蹄,多吃點,獎勵你有毅力地堅持過來了。”
不是說了大晚上不要太油膩了嗎?已經能夠預想自己以後的身材了,畢竟她不能保證次次都管住自己的嘴的。
依舊是一夜好夢,第二天還是沒能及時醒來。
第一天練軍姿,第二天練走路,至於正步走,幾個教官集合起來給他們演示一遍就over了,據說,如果真要練,那他們會走的連自己都不好意思看。
第三天也就是最後一天,複習之前學的內容,準備彙報表演,經過前天下午的身心受虐之後,汝凌的起步走踏步走還算能看得過去,也能分得出前後左右。所以儘管有幾個女生被挑下去不用參加彙報,但還是留下來汝凌。
——一個班少太多人看不下去了。
一整天重複着幾個口令幾個動作也是很無聊的,所以下午的時候,休息時間被拉大了很多,開始了拉歌。
汝凌坐在前排,看着對面隊伍的一羣人耍寶挑釁:“時間,寶貴!要唱。乾脆!杜絕,浪費!不唱,撤退!”
1班的各位也不是由着人挑釁的,一羣女生就嗆了回去:“東風吹,戰鼓擂,要拉歌,誰怕誰!”
對面隊伍男生偏多,樂呵着迴應:“123,來一個,123,來一個。”
1班的女生集體傲嬌了:“讓我唱,我就唱,我的面子往哪放!要我唱,偏不唱,你能拿我怎麼樣?怎麼樣!”
……
最後,就連自以爲芯子都28歲,過了激情燃燒年歲的汝凌都忍不住加入拉歌大隊:“男子漢,大丈夫,欺負女生臭豆腐。”
後來就連遠遠的護旗班都受了影響,紛紛加入這場拉歌大戰,幾乎每個班都被擠兌着唱了一首,好在大家軍歌儲備充足,一直玩鬧到了結束。
最後一天的彙報表演,每個班都用最好的精氣神面對,由護旗班領頭,各個班依次走過主席臺,之後由教官們組成的方陣打了一套軍體拳和格鬥術,惹得一片叫好。
爲期三天的軍訓就在一羣捨不得教官而淚眼汪汪的女生中匆匆結束了,汝凌並沒有像其他女生那樣去追教官的車,畢竟對於軍訓從一開始就是拒絕的。況且,這種事情,她早就幹過了。
坐在窗口的座位上,可以清楚看到後操場上依次坐上部隊車輛的教官,大巴車四周都是擠作一團的女生。
哪怕再經歷一次,還是難免被這種場面弄得鼻頭泛酸,乾脆地關上窗戶,單方面拒絕這種離別。
等到大巴車艱難開出了學校,追到校門口的女生才懨懨回了本班教室,這種分別場景每年都會見到,所以老師們也沒有強行阻止。
朱冰珍紅着鼻子回到教室,手裡還抱着嶽紫雪的胳膊,顯然剛剛哭得是一塌糊塗。
謝琦雪也跟着進來了,眼角還掛着淚花,看到獨自一人坐在座位上的汝凌時皺了皺眉:“汝凌,你怎麼沒去送教官?”
對待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汝凌還做不到多刻薄,哪怕從第一天說話就不討喜的謝琦雪。
放下手裡的雜誌,遞過一張面紙給朱冰珍:“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早就有結果的事情,從一開始就不要投入太多的感情。”
這也是她在醫院裡幾年得出的經驗,看多了生離死別,經歷了多少次本以爲能夠挺過去,到最後卻悄無聲息離去的患者。
如果早知道結果,她會努力不投入感情,對待事情,習慣不去抱太大的希望,只有這樣,纔會有意外地驚喜。
“你……”還是被汝凌的話刺激到了:“你當誰都像你一樣冷面冷心嗎?”
汝凌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地坐下繼續翻雜誌。
謝琦雪還想再說什麼,被嶽紫雪攔下,正好尚老師和鍾誠一起回到教室。
站在講臺上的尚老師俯視下面,一羣人都耷拉着腦袋,過了片刻才安排了接下來的事情,就連宣佈放假休息整頓都不能安慰這些被離愁別緒影響的孩子了。
“本來我不想講什麼大道理的,畢竟我覺得一班的學生悟性應該都不錯,但現在看來還是一羣孩子啊。”尚老師再講臺上微微嘆了一口氣:“老師今年26歲,正式參加工作1年,但是卻已經有五年的工作經驗了,也算是有點閱歷了。”
“我知道對於大多數人而言,這是你們第一次經歷分別,但是你們的人生才走過多少?未來的日子,你們會不斷的結束一段舊的旅程,踏上屬於你們的新徵程。好比三年後,你會和在座的絕大多數人天各一方,也許能再見,但也可能此生不見。
而你們大學四年畢業之後,還會再分別一次,也許也是此生不見,更不用提中間會有多少次分別夾雜了。
你們自然要在一次又一次的分別之中長大。”
“那老師,你就讓我們慢慢長大好了!”下面傳來一句賭氣的話語。
尚老師寬容着:“我也沒有揠苗助長的意思,只是你們萎靡太過,讓我這個過來人有點不忍心了罷了。”
“因爲我們還年輕,而老師已經老了啊!”後方一個調皮的男生插了一句。
“那好,汝凌同學,你沒有去送教官,告訴他們,你又是爲什麼?”果斷甩出了這個燙手山芋。
汝凌本來聽雞湯聽得正好,冷不丁被點名了,表面毫無表情實則大寫懵逼地站了起來,理了理思緒慢慢開口:“生離不及死別的。”
這麼飽經滄桑的話從一個十幾歲的花季少女嘴裡說出來,偏偏這個少女還一臉認真,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但這種無語只針對尚老師這種長輩。
“汝凌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啊。”前方謝琦雪刺了一句。
汝凌面無表情:“我沒有什麼故事,只是見過太多故事。”抿了抿脣,語氣平淡:“很多小患者躺在病牀上,前一天還樂呵呵地商量着第二天早上吃什麼,結果半夜悄無聲息地停止了呼吸。
也有挺着幾個月大的肚子的孕婦,死死拉着已經僵硬了的手腕不鬆,只因白布下蓋着的是她的丈夫,是即將出生孩子的父親。
也有兩鬢斑白的老人,跪在被剃去頭髮,痛苦化療卻還是失去生命的孩子的病牀,無聲嘶啞。
生離還可能再見,但死別就是永遠。”
班級裡的氛圍有些沉重,汝凌也覺得自己這些雖然確有其事,但是這羣孩子怕是沒有真正深入肺腑的感受,他們也的確不需要,所以最後補了一句:“說不定哪天你上街就看到某位教官帶着妻子也在逛街,那時候,也許你就跟躲老師一樣躲着這個軍訓時,把我們罵的狗血噴頭的教官呢?”
對於這麼小的年紀說出這番話的汝凌,尚老師有點震驚,這小女孩平時看着不動聲色,沒想到這麼能想,點點頭示意她坐下。
“好了,不要那麼沉重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說出更沉重的話了。”已經有幾個走出悲傷的人擡頭看老師,就聽見:“9月1號正式開學,然後會有一場摸底考試,各位好好準備。”
一句話惹得大多數人拋棄了剛剛沉重的心情,七嘴八舌追問:
“尚老師,考幾門啊?”
“老師,會不會有年紀排名啊?”
“尚老師……”
擡了擡手示意安靜,“語數外是肯定考的,不過我問過你們語文老師了,她說語文就考一篇作文,至於其他的副科,據說物理和化學想考一下,其他的就沒有了。而排名嘛,高中不排名的考試有什麼意義嗎?”
等到放學的時候,學校裡送別教官的悲傷已經被考試這顆炸彈炸得所剩無幾。
汝凌:早知道就不講那麼多的廢話了,煲雞湯不是她的風格。她還是更喜歡毒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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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誠: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別。
汝凌:你以爲你是閻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