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

一生能有多少愛? 二九

終於結束了。

自己所做的一個美夢,自己也知道,終有一天會醒來,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

沒錯。醜小鴨是沒辦法變成白天鵝的,灰姑娘也不會搖身一變就成了白雪公主。這只不過是童話故事,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美好的夢!

如果可以選擇,他也不想做醜小鴨,不想做低賤貧窮的灰姑娘,他也想像其它的孩子一樣,有一個溫暖的家,有疼愛自己的父母,有慈愛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可是他沒得選擇,從來就沒有機會選擇。

從前是,現在也是......

上天從來不給他選擇的機會,對於慘酷的命運,只有接受,無法反抗。

他早已明白了這一點,也明白了這個世界的現實。金錢決定一切,沒有錢,就連朋友也會離他而去,沒有錢,就什麼也做不到,連他當日承諾的約定,也必須靠錢來實現。

當時,小學都未畢業的學歷,什麼地方也不收,加上他又瘦又小的身軀,根本幹不了什麼重體力的活兒。可是,他還是什麼都願意幹,在街上賣報紙,擦皮鞋,收破爛,在飯店洗碗......一天幾塊錢,勉強可以填飽肚子,他什麼都願意做。

可就是如此,也一樣被人排擠、無處容身。

寒冬臘月的天氣,他一雙瘦骨粼峋的手泡在冷水裡洗碗,一泡就是一整天,凍到整雙手都長了凍瘡,紅腫潰爛,也沒錢買藥來擦,差點演變成破傷風。

那時,他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意識也混沌不清,眼看就要病死在那個破爛的貧民窟裡,身上的錢早就買藥時花光了,他又餓又冷,縮在那一小塊地方,暈睡過去。

他以爲自己就要死了,他不甘心,多麼不甘心!不想就此死去!

他還有一個夢想,深藏在心底。

那個約定,從來沒有忘記。在沒有再見到他之前,怎麼可以死?這樣死去,叫他怎麼能甘心?!

迷迷糊糊中,他感到自己被抱了起來,有人在耳邊說話,卻聽不清楚。

醒來時,已在一個寬敞明亮的白色房間裡,被子溫暖而舒適,身體也不熱了,他還活着!

護士小姐告訴他,這裡是全氏的私家醫院,是MVB的總裁全赫先生救了他。當時,全赫要購買那塊地皮,於是去實地察看,剛好發現了暈倒在那裡的他,於是讓人把他送到醫院,救了他一命。

不久,他的身體在細心的照顧中康復了,人也精神起來,本想就此出院了,可是那一晚,一個自稱全先生的保鏢的男人來到那裡,說是全赫要見他。

坐在豪華轎車裡,駛過了好遠的路,終於來到一棟大別墅前。

他被帶到一個大房間,全赫,那個男人坐在那裡,充滿威嚴,半眯的眼打量着他,像打量一件物品的眼神。

“做我的人。”他用不容質疑的語調慢慢地開口,“你可以得到相應的報酬。我出錢,你則付出你的身體,這交易很公平吧?”

“我不勉強你,你自己考慮一下。”

吳刀想要拒絕,可是,他想起了沒有錢的日子,想起了自己沒有學歷,沒有背景,甚至沒有親人......一個人孤伶伶地,連活下去,都是勉強,更別說實現任何夢想。

他想起了當日的約定,又想起了張勝看着他和看着王新寶時那兩種完全不同的眼神。

張勝看不起他,因爲他沒有錢,他是個窮光蛋,一文不名。

“我答應。”

他點點頭,露出一抹慘笑。

窮人,是沒有自尊的。那是有錢人的奢侈品。

他要實現夢想,只有豁出去,不擇手段,不計後果。只要能實現那唯一的夢,死又何懼?更別說什麼無聊的自尊,他早就不要了。

在被人踐踏,被人打壓,被人欺辱的時候,那所謂的自尊,早就沒了,現在還有什麼不可捨棄?

有什麼不可以拋棄?

他又沒有去偷、去搶,這只是一樁交易,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麼可恥。直到張勝指着他的鼻子痛罵。直到他用憤恨的眼神瞪着他,說,再也不要見到他!

到了今天,才覺得羞恥麼?覺得後悔麼?

已經太遲了。

他沒得選擇,從來就不能去選擇。就算這條路要重來一遍,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身後是懸崖,身前是深淵,何去何從,上天指給他的,只是一條絕路......

“哈、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喘不上氣,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原來,他的生命就是一場玩笑啊。

努力過,掙扎過,但終究,也只是像提線木偶一般,做着無用的動作,讓人看了一笑而已。

誰在乎呢?

他不顧一切也要實現,拚上xing命也要維護的,到底是什麼?誰又在乎呢?

從始至終,只有一個,唯一的一個......

望着前面漆黑的街道,連路燈都已熄滅,再也看不到一點亮光。

只有寒冷的夜風,吹着這悽清的街道,呼嘯着,一遍又遍,帶走他的體溫。他單薄的襯衫在寒風中翻飛舞動,身體已經完全沒有溫度,像冰塊一般僵硬冰冷。

機械地向前邁着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裡。

哪裡?有哪裡可以去?

親人?朋友?

哪處是自己的容身之處?

沒有......完全想不起來,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去。沒有任何人,可以依賴......

這條路,如此漆黑,這種寒冷,就像多年前,那個夜晚,他以爲自己就快要死去的那個夜晚,也是這麼地冷,這麼黑,沒有任何人,陪在他身邊......

也許他真的該死吧?

死在哪裡,什麼時候死,都已經無所謂了。因爲他唯一的那個夢,已經破碎了。

他很骯髒,就像他說的,髒得再也洗不清。

不止骯髒,還很下賤,連自尊都沒有的人,不配做人。他應該去死,早就應該死了,如果早點死掉的話,至少還能給他留個好印像。

可是現在呢,希望、夢想,一切的一切,都毀掉了,什麼也不剩。也許,從一開始,就不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