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

一生能有多少愛? 三八

黑暗的走廊,空氣寒冷,而且安靜。聽不到任何聲音,靜得有些嚇人。

宗仁,陳之旗,柴克烈,一個都不在。

大家到哪裡去了?爲什麼這裡會這麼安靜?

房間都是敞開着,空蕩蕩的,大廳裡也不見往日的笑鬧氣氛,一片漆黑。他慢慢地往前踱步,一步一步,走向那裡。

浴室的門,微掩着,輕輕推開。

透明的月光,無聲地流注到這小小的浴室,照亮了眼前的景像——滿池的水,鮮紅的,還在不停地往外淌。男人瘦削的身體,安靜地躺在浴池邊,就像睡着了,只有浸在池中的左手,還在不停地涌出鮮紅的**,將池水染得更紅......

“啊、啊啊啊啊啊......!!!”

厲聲的尖叫聲中,張勝猛地驚醒了,驚慌地環顧四周,他是在酒店的毫華套間裡,壁燈柔和地照着房間裡的一切,這裡是安全的、明亮的。

胸腔裡急速跳動的心臟還是像打鼓一樣,咚咚地震動着,重重地喘着粗氣,他一摸臉上,全是冰涼的水跡,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

這裡不是那棟小公寓,也沒有漆黑的恐怖,更沒有什麼屍體......

屍體......?

他只覺得胸腔裡猛地一縮,一陣刺骨的寒意開始從皮膚浸入,一直浸到心臟裡,心臟就猛地抽痛起來。

可怕的抽痛,停不下來。呼吸也紊亂而粗重,那種沉重的驚慌和恐怖感,扼住了他的神經,情緒根本平靜不下來。

看看時間,是凌晨兩點了,外面都安靜下來,什麼聲音也沒有。

不行!他得出去!

他得去那裡,非去不可!

跳下牀,抓起外套就往外走,突然又想起什麼,轉回身,從抽屜裡抓起一隻鑰匙,往外奔去。

那個小公寓,他們並未退租,傢俱擺設,都跟當時一樣,一點也沒有變。

推開門,面前的漆黑房間,跟夢境中的一模一樣,倒吸一口涼氣,他只覺得心跳又開始加速。手摸到牆上的開關,啪地一聲亮起燈,明亮的房間驅散了一點黑暗的恐懼,他才稍稍鎮定下來。

一步步走向浴室,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門——

空蕩蕩的,沒有人,什麼也沒有,乾乾的浴池壁上因久未使用而蒙上了一層灰。

“呼......”

吐出一口大氣,他終於放鬆下來。

轉過身,走回客廳,望着熟悉的傢俱,怔怔地,好一會兒,蒙塵的記憶突然排山倒海一般涌回來。

歡笑的身影,在沙發上打鬧,搶着一包薯片,看着球賽賭下一個進球的是誰......曾經那麼多的記憶,與他一起......那些歡樂,到今天,突然都變成了悲哀,啃噬着他的心。

很痛!真的很痛......

比柴克烈用盡全力揍他的那一拳,還要痛。

“你知道他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嗎?!你又知道他這一年,是怎麼過的嗎?張勝,你這個混蛋!我真想揍死你!”

沒錯,他說得對,自己是混蛋,是白癡!

其實早就後悔了,從趕他走的那一天,一直到現在......沒有一天不是在後悔。悔得心痛!

踏上樓梯,到了二樓,他慢慢踱進自己的房間,打開燈,這裡,也跟當初一樣,什麼都沒有動過。

輕輕掀開被子,下面的牀單還很乾淨,跟離開時一樣。

坐在那裡,望着對面的沙發,就好像他還坐在那兒,對他說着話,並且微笑......

視線漸漸有些模糊了,轉過頭,突然看到了牆壁上那個小小的黃褐色的污點。

你是主唱吧,嗓子很重要,不可以吸太多煙。

他的手伸過來,抽掉自己手中的煙,按在牆上,留下了那個印記。

呆呆地看着那裡,那個印記,過了這麼久,爲什麼偏偏還是如此清晰!

介不掉的話,我就常常提醒你吧。

他微笑的臉,就那麼望着他,好像近在咫尺。慢慢伸出手去,輕輕一觸,那個幻影,就消散了。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痛,從胸口開始漫延,到全身的四肢百骸,痛得喘不過氣!他唯有緊緊揪住自己的頭髮,埋下的頭重重地喘息着,苦澀的**流進嘴裡,又順着嘴角淌下,從下巴滴下去,弄溼了膝蓋處的布料。

“吳刀....你在哪裡......我想見你,真的...我想你,一直都想你......”

“不管、你做過什麼...我不介意,我都不在意了......求求你,來見我吧......我真的想你,我快要瘋了......”

他只是不停地哽咽着,不停地喃喃自語,在這空曠的大房間裡,什麼也沒有。不會再有人,迴應他的呼喚。

他只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