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以鎮國公義女的身份在國公府住了下來,鎮國公夫婦對長安視如己出,且自長安來後,國公夫人的瘋症好了許多,不再說胡話。
也不知道國公夫人到底在害怕什麼,一清醒過來便四處找人替長安說親,像是很急着把她嫁出去一般。
她才十五歲啊,對此,長安覺得頗爲頭疼。
今日是中秋,長安同顧謹在一品樓二樓包廂裡,兩人相對無言。從顧謹進來開始便刻意將長安晾在一邊自己自斟自飲,眼睛卻時不時的看向窗外就不難看出,他也是迫於家人壓力纔來的。
顧謹是撫遠大將軍顧軻的獨子,長安對他所知不多,也不知是有什麼獨特之處,連向來很少夸人的黎牧都對他讚不絕口。長安來一是因爲經不住國公夫人的眼淚,更重要的是,前世裡,她記得慕容旋與慕容遠相爭,顧謹一直是不支持慕容旋卻始終與慕容遠對立的,且慕容遠即便是在最受寵的時候也拿顧謹沒辦法。
她不想嫁給他,卻想結識他。
見顧謹這樣長安倒是少了幾分拘束,自己坐在他對面安然泡起茶來。
今日正值中秋,大街小巷極爲熱鬧。
顧謹的目光卻一直放在一品樓對面的雲煙閣包廂內。
長安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見得一白衣女子背對着窗,正在撫琴,女子的背影隱隱有些熟悉。
“你認識?”長安問顧謹。
顧謹淡淡看長安一眼,沒有回答。
那女子像是感覺到什麼一樣,站起身朝着對面施了個禮,而後轉過身來。可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顧謹又偏過頭,不再去看對面。
長安越發好奇,往着對面看過去,這一看,卻是看得她手裡一抖,那白衣撫琴的姑娘,分明就是蕭如雪。
蕭如雪先看到顧謹時眸子中的神彩都亮了幾分,卻又在看到顧謹對面的長安後驀的黯了下去。
“她在看你。”長安衝着蕭如雪笑了笑,而後纔對顧謹道。
“……”顧謹自顧自喝着茶,像是沒有聽到長安的話一般。
長安看着他明明在輕顫卻強做鎮定的手添油加醋:“咦,她房中那個男子是誰?”
“嘭~~”的一聲,顧謹手中茶杯碎裂,而後淡淡看了長安一眼,一聲不出拂袖離開。
顧謹這種人,跟他冷戰是行不通的,他無視人的能力比誰都強,就是要這樣刺激他纔有用,看着他離開的方向,果然是對面雲煙閣,長安鬆了口氣,也許這次她賭對了。
上輩子,慕容遠很少提到蕭如雪,也很少往蕭如雪的住處去。蕭如雪像是與世隔絕般只在自己那方小院子裡安安靜靜待着,連院子門都很少出,長安與她並不算熟識。但卻怎麼也忘不了有年臘八,她被李月初罰跪在雪地裡跪了一晚,後連續三天高燒不退,府中除去春喜,沒有人肯幫她,迫於李月初的威懾,春喜四處求醫不得,府中也沒有一個人敢幫她們,這時候是如夫人卻命人送來湯藥,那次沒有蕭如雪的湯藥,她怕是熬不過去,心底對蕭如雪總是存在幾分好感。
今日這樣的情景看來,蕭如雪該是在嫁人前就心有所屬了,顧謹對蕭如雪的心思更是一眼就能看透,與其讓她嫁到燕王府一生不快,還不如在這時順手幫上他們一個忙。
顧謹走了,今日的相看算是不成功,長安也收拾東西正準備離開,不知爲何,總覺得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讓她渾身都不自在,鬼使神差的順着那個方向看去,長安臉“唰”的白了,手中的東西也掉在地上。她沒想,蕭如雪房中的那個男子竟是慕容遠,沒想竟這麼快就再見到他,他此時正看着她,卻又向透過她在看別人,她上輩子進燕王府的原因她很清楚,不過是因爲自己與紀樂相同的面貌而已。
她心突突的跳,強迫自己不去看對面,蹲下身去撿地上掉落的東西,逃似的離開一品樓。
是她,同時,慕容遠也看到了長安,不知爲何,他幾乎一眼就可以斷定,她便是纏繞自己多年的夢中那名女子,顧不得跟蕭如雪說什麼,匆匆離開,甚至連一臉寒意站在房間門前的顧謹他也沒看見。
蕭如雪看着匆匆離開的慕容遠以及明明剛剛還在一品樓同女子相看此時卻站在自己房間門口一臉寒意的顧謹,一臉莫名。
長安剛出門口,便被人拉到了另一個房間,在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是誰時,整個頭被強行塞進某人胸口。熟悉的藥草香味,剛剛還害怕的心平靜了不少。
“你抱夠了沒?”見許珩還沒有放開她的意思,長安悶聲開口,想要掙脫他,偏偏自己力氣沒有他大,怎麼也掙不脫。
“爲什麼一聲不響就走了?”答非所問,腰間手臂的力道更緊了幾分,頭頂上的聲音像是帶着委屈。
長安:“……”畢竟是她自己理虧,她也不敢反駁自己留了字條。
“別再丟下我一個人,好不好?”許珩這才鬆開她。
“我什麼時候丟下過你了?”長安終於能喘口氣,纔回。
“一聲不響離開跟丟下我有什麼差別?”許珩望着她,委屈得跟被孃親拋棄的小孩一般。
在靈泉谷就知道許珩孩子氣,卻沒想他能孩子氣到如此地步。
最怕看到他這樣的眼神,明明對着別人的時候就很正常,偏偏只在跟她單獨相處時就畫風突變,長安頗爲頭疼,正想開口勸他,卻聽到門外的動靜。
“剛剛在這房中的姑娘去哪兒了?”慕容遠的聲音,他竟找了過來!長安心中一驚。
“不知道。”有人低聲應道,像是怕極了這問話的人。
“跟我來。”許珩也聽到了門外的動靜,想起兩人上輩子的糾葛,許珩打心眼裡害怕長安再與慕容遠碰面,不由分說的將長安拉進裡間。
“你做什麼?”
“帶你離開。”許珩鬆開長安,一邊翻着房間的櫃子,一邊回長安。
一刻鐘後,長安看着鏡子裡的人目瞪口呆。這就是傳說中的易容術吧?
“我曾見過齊國燕王妃一次,與你長得像極了七八分,前些日子有傳燕王妃與人私奔,現下慕容遠找上你,定是覺得你像他那王妃,你若是這樣出去,就是等於等着被他撞到,這纔給你換了個模樣。你……不會介意吧?”許珩見長安不語,沉聲解釋。
“謝謝你,許珩!”長安鄭重道謝。經許珩這一提醒,她纔想到怎麼不走前世悲劇的法子。她就是因爲與紀樂長的像纔會被慕容遠帶回府中,若是她變一個模樣,是不是就能避免這一切?
“謝我什麼?”許珩莫名,不知她爲何突然道謝。
“……”
兩人從許珩房間出來,果然,慕容遠就等在長安與顧謹剛呆的房間門口,像是正準備離開,而這二樓,竟站了二十多個黑衣侍衛,每個下樓的人都要一一盤查。
長安不解,只不過一眼,慕容遠爲何要發動這麼大的陣勢找她?驀的想起上輩子,慕容遠爲了找到她,甚至不惜陷害國公府滿門。那時候找到她時,他也是帶了這二十多個侍衛,明明隔了一世,對於長安來說卻是昨天才發生的一般,心底更是止不住的害怕,儘管之前已經告訴自己好多次,這一世她不再是那個卑微到近乎懦弱的小乞兒了,可看到慕容遠,腿肚子還是止不住的發顫。
感受到身後長安的極度不安,許珩不動聲色的握住長安的手,她的手心冰涼,額上卻還冒着汗,她這分明是在怕慕容遠,見到長安如此,許珩心中越發奇怪,明明長安還沒見過慕容遠,爲什麼還是這麼害怕?這害怕像是刻在骨子裡一般的,分明不像如長安所說在靈泉谷之前沒見過慕容遠。難道……她真帶着前世的記憶重生了?縱然心中有千般不解和疑惑,他還是一句話都沒問,他希望的,是長安能親口主動對他說出一切,她不想說的,他也不會去問,不會去揭她的傷疤,握緊了那隻柔軟卻冰冷的手。
“站住!”慕容遠的聲音自身後響起,長安腰瞬間挺得直直的。
“有事麼?”慕容遠放在長安身上的目光讓許珩很是反感,擋在長安面前笑得淡然。
長安幾乎忘了自己帶着人.皮.面.具,低垂着頭,深怕一擡頭慕容遠就認出她來。
“這位姑娘看起來有些眼熟。”慕容遠笑得溫和,眼睛卻一直放在許珩身後的長安身上。
“你怕是認錯人了,我與師妹都是第一次來齊國。”許珩拉住長安便要離開。
見得這陌生灰衣男子似乎並不把大齊的三皇子放在眼裡,二樓的黑衣人紛紛握緊刀柄,紛紛擋在許珩與長安面前。
許珩眼瞅了這些黑衣人,想着若真動手,把這些人搞定需要多久。
慕容遠也沒阻止手下人的異動,這女子的背影太像“她”。
“師兄?你怎麼都在這兒?”溫和的聲音打破僵局,慕容臨一身藍衣,明明還未到冬天,手上卻已經捧上湯婆子。
“你認識他們?”慕容遠詫異。
“嗯!我師兄和師妹。師父剛剛傳信說他們今天才到齊都,讓我來接他們。”慕容臨看着這箭弩拔張的氣氛,朝着慕容遠笑得無害:“弟弟的師兄妹是得罪了三哥麼?這陣仗是……”
“五弟想多了。”慕容遠淡淡應付着慕容臨:“我只是覺得這姑娘有幾分面熟,想認識一下罷了。”
“哦……那這些人?”慕容臨看了眼這四周的侍衛以及依舊擋在許珩與長安去路的幾人。
慕容遠一擺手,黑衣侍衛才紛紛讓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