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鳴!”於歌奔到近前,看到他的背影,心中一寒,有一股涼意從腳底一直涌上來,帶來一個不祥的預感。
熊一鳴緩緩轉身,一見於歌,本來的抽泣竟然變成了嚎啕大哭。
“於歌兒,我對不住你……沒保護好雪柔姐。”
“雪柔她怎麼了?”於歌這纔看到,就在距離熊一鳴不遠的地方,沙灘上躺着一個安靜而美麗的人兒。
一看到她那恬靜的如同熟睡嬰兒的樣子,於歌的心好像被一隻大手給捏住,疼的受不了。
楚蓉蓉和諾諾也趕到了,看到這一幕,都驚呆住,不敢靠近。
“一鳴,這是怎麼回事?”楚蓉蓉驚問。
“嗚嗚嗚……我纔剛上岸,就被王純一給截住了。那個魏武從背後偷襲,用烏鴉侍魂把雪柔姐給傷了……”熊一鳴哭道。
於歌並沒有聽到熊一鳴的話,他緩步走到慕雪柔身邊,見她雙目緊閉如同熟睡,雙手交叉擺在胸前,胸脯還在微微的起伏着,可身上卻不見一絲一毫的生氣。
她就好像一尊美麗的白玉雕,也好像靜夜裡綻放的曇花,散發着一種絕望的美麗。
於歌試探着將一股生命力輸入慕雪柔的體內,卻沒有絲毫的迴應。
“沒用的……”熊一鳴道,“我親眼看見那侍魂把雪柔姐的魂魄被吞了!”
△△△
夜涼如水,海浪輕輕漫上海灘,又緩緩退去。月光照在人的臉上,如同一曲悲涼的輓歌。
海灘上燃起一堆篝火,將凌雲門戰死者的遺骸丟進去燒掉。凌雲門的煉魂師們圍坐在篝火旁,低聲吟唱着送走亡者的歌兒。
朱鈞和諸葛晴明的遺體也都被送進火中,他們的骨灰將和其他死難者一起送回玲瓏山,安放在月瓏峰的英雄冢裡。
“就這麼燒了?”諾諾有點不忍,她縮在楚蓉蓉的懷中,望着那熊熊燃燒的火焰,眼中閃爍着淚光。
“這就是煉魂師的歸宿,或者成爲頂天立地的強者,或者變成一捧灰燼。”楚蓉蓉低聲的說。
“爲什麼要做煉魂師呢,有什麼好?”諾諾不理解的道,“整天打來打去的,還不如做一個漁民快樂。”
楚蓉蓉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只能將目光移向身旁的於歌。
於歌默默的坐着,一言不發。楚蓉蓉知道他心中在擔憂着慕雪柔的安危,一想到這一點,楚蓉蓉就覺得心口堵着個什麼東西,讓她喘不過氣來。
“蓉蓉姐,你說雪柔姐姐會不會有事?丟掉了魂魄,和死了有什麼區別?”諾諾忽然壓低了聲音問,她生怕這些話被於歌聽見。
楚蓉蓉道:“丟掉了魂魄,並不等於死。而且人有三魂七魄,雪柔的魂魄並沒有被完全吞掉,她到底有沒有事,還要等診治完才知道。”
“那你是希望她有事,還是希望她沒有事?”諾諾人小鬼大,忽然蹦出一個讓楚蓉蓉吃驚不已的問題。
“你胡說什麼!”楚蓉
蓉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瞥了於歌一眼,見他完全沒聽到,這才稍微放心下來。
不過她心中也掠過一個讓她自己都覺得可怕的念頭:我到底是希望雪柔有事,還是希望她沒事呢?
“好沒趣……不跟你說了,我去找熊一鳴。那大塊頭哭的稀里嘩啦的,我去笑話他!”諾諾見楚蓉蓉臉色鉅變,知道說錯了話,吐了吐舌頭,一溜煙的跑掉了。
諾諾一走,楚蓉蓉身旁就只剩下了於歌。她猶豫了下,終於坐過去一點:“於歌,還在想雪柔的事情嗎?”
於歌沒有作聲,似乎在思索着什麼問題。楚蓉蓉招呼一聲,也沒有迴應,只好伸出手去,在他的肩膀輕輕的拍了一下。
“……是蓉蓉姐啊,有事嗎?”於歌這才恍然甦醒過來。
“沒什麼事……”楚蓉蓉心裡一疼,她有點期待的想,於歌什麼時候會把那個“姐”字去掉,只稱呼自己爲“蓉蓉”呢?
“我是在問你,還在擔心雪柔嗎?”楚蓉蓉把腦海中的念頭拋開,柔聲的問。
於歌點點頭:“我對魂魄的事情也不懂,在等結果出來。”
他說着,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座帳篷上。慕天賜和兩位凌雲門的供奉正在裡面檢查慕雪柔的魂魄。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雪柔醒不過來,該怎麼辦?”楚蓉蓉鼓起很大的勇氣,才終於脫口問道。
於歌愣了一下,忽然擠出一個笑容來:“如果她醒不過來,我就走遍天下,找到讓她醒來的辦法!”
“有你,她真的很幸福。”楚蓉蓉口中讚道,心中如同刀割,偷偷的轉過頭去,擦去眼角滴下的那一滴淚。
玲瓏山玉瓏峰,慕家大宅的慕雪柔閨房中,一片寧靜。房間依然維持着慕雪柔離開時的陳設,一隻小小的香爐擺在桌子中央,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慕雪柔靜靜的躺在一張柔軟潔白的牀上,好像個易碎的瓷娃娃。
從東海回到凌雲門,已經有半個月了。這些日子以來,慕家請了不下百位高手來診視過,卻一點進展也沒有。
慕雪柔的三魂七魄之中,三魂被吞了胎光和爽靈,七魄被吞了屍狗、吞賊,非毒和除穢四魄,只餘下幽精一魂和伏矢、雀陰、臭肺三魄。
聽熊一鳴說,這還多虧了慕雪柔身上帶着的那枚從五柳先生石窟中得來的玉如意,在吞噬魂魄的一刻,玉如意忽然煥發出奪目光彩,逼退了噬魂,否則三魂七魄全都被吞掉的話,就再也沒有生機了。
即便還剩下一魂三魄,慕雪柔也在逐漸的衰弱中,如果不是每天都用上好的湯藥和源源不斷的輸入生命力,她的身體早就腐朽了。
“吱呀”一聲,門打開來。採荷端着一盆清水走進來,口中嘟囔着:“小姐,我來給你擦洗身子了。”
她將清水放在牀邊小凳上,將一條柔軟的毛巾在其中浸泡,試了試水溫,覺得適合,這才輕輕的去擦拭慕雪柔的臉龐。
那張俏臉微微
還有血色,否則會讓人誤以爲是一塊羊脂白玉。她的每一寸肌膚都保持着柔軟和彈性,依舊青春美麗,可唯獨少了一點生命的氣息,讓所有的美好都變得不重要了。
“小姐,待會兒於歌要來看你,我可得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採荷一邊擦拭,一邊輕聲細語的說着,和她平日裡刁蠻的性子很不相稱。
“其實啊,小姐你真的很幸福呢。我都沒想到那個於歌對你這麼癡情,每天都要來看你,還要陪你說話,把山上的新鮮事都說給你聽。還有啊,他說的那些故事,好像不是咱們寰洲世界的事呢,那個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故事,他是怎麼編出來的呢,還怪好聽的。真不知道他腦子裡怎麼會有那麼多想法。”採荷絮絮叨叨的說着,就好像從前跟慕雪柔一起閨房夜話的時候一樣。
“我以前還說過他壞話,現在想想啊,是看錯他了。而且他還能爲你出生入死,這樣的好男人,現在可不好找了。小姐啊,如果有一天你能醒過來,就嫁給他吧。”採荷說着說着,有點高興的情緒忽然低落下來,一滴珠淚“啪”的掉落在慕雪柔的衣襟上。
“我給你擦掉。”採荷忙擦去眼角的淚水,用毛巾把那滴淚擦掉。她纔要將毛巾再清洗一下,忽然瞥見慕雪柔的眼角現出了一滴晶瑩的淚花。
“小姐!”採荷嚇了一跳,“你流淚了!”
“小姐流淚了!”採荷興奮的不能自已,放聲的高呼起來。
當於歌像往常一樣來到慕家的時候,才發現慕雪柔的閨房裡擠了好多人。
慕家大小姐慕瑾瑜,慕浩方慕浩雄兩兄弟,甘九泉甘伯,慕雪柔的貼身丫鬟採荷,還有凌雲門兩位大供奉,統統都在。
“於歌,你終於來了!”一見於歌,其他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只有採荷很興奮。
“發生什麼事了?”於歌問。
“小姐方纔流了一滴淚。”採荷道,“我剛剛給她擦洗的時候,說了好多話,說到她應該嫁給你的時候,小姐就流淚了!”
“真的?”於歌走到牀邊,果然見慕雪柔的眼角還有一點淚痕。
“兩位大供奉,這是怎麼一回事,雪柔還有意識?”於歌問詢一旁的兩個大供奉道。
凌雲門一共有十大供奉,分司不同的職事,這兩位杭百草和翁祛病都是妙手回春的大家,對於魂魄的研究,遠勝常人。
杭百草道:“這的確古怪,按理說雪柔小姐的幽精一魂雖然還在,可沒有胎光命魂的支持,意識早應該潰散的。這淚水恐怕只是眼角不適,身體自然而然的反應吧……”
“怎麼可能!”採荷憤憤的道,“明明是小姐感傷,纔會落淚的!”
一旁翁祛病苦笑道:“小丫頭,你說的也太輕巧了。你可知道,爽靈控制人的喜怒哀樂,雪柔小姐的爽靈已去,哪裡還會有什麼感傷。”
採荷語塞,只能委屈的道:“明明……明明小姐是感傷落淚的……你們怎麼不信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