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冰冷的水灌下去,加上凜冽的寒風呼嘯吹過,那些人幾乎已經全都凍僵了,一個個鼻涕橫流的坐在那兒,端着碗的手只發抖,模樣也是狼狽不堪,老年人扛不住的幾乎都要昏厥過去,而姬妾們也早就吃不了這樣的苦,紛紛抓着那些商人們低聲哭訴。
“老爺,不行了,太冷了!”
“我都要凍死了!”
這些姬妾們一開口,糧商的父母也紛紛抓着他們的子女道:“是啊,咱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了!”
“快讓人送點熱的東西來,哪怕是饅頭啊!”
那些商人也看出來裴元灝今天是有意爲難,雖然他們還能撐得住,但身邊的親人卻已經撐不住了,沒辦法,有的人已經交頭接耳在想着如何跟裴元灝開口。
而主持大局的這位,仍舊平靜的坐在那兒,面如鏡湖的看着眼前的人們。
這一刻,我的心裡也在感嘆,也許我真的還不夠,不夠他想得深,不夠他做的絕,否則今天這一場暗鬥,沒那麼容易獲勝。
終於,冠升行的劉老闆站了起來,牙齒直打嗑的道:“殿,殿下……”
“何事?”
那人苦着臉,哆嗦着道:“殿下爲了災民的生計,的確是用心良苦,咱們也銘感五內。只是,真的太冷了,還請殿下賜些熱湯飯……”
他的話沒說完,周圍的人也急忙附和,紛紛站起來朝裴元灝作揖嗑頭。
直到這時,裴元灝才放下手中的碗,慢慢的站起來走到他們中央,看着那些人涕淚橫流的樣子,淡淡道:“你們也覺得冷,覺得餓了?”
衆人急忙道:“是,是。”
他冷笑了一聲,道:“你們不過餓了一頓,吹了一會兒的冷風,就覺得受不了了,可你們看看下面的人,他們餓了十幾天,捱了一個多月的凍!你們餓了,回家有山珍海味,珍饈佳餚,可他們,只能靠吃樹皮,挖觀音土,有的人把死人身上的肉割下來烹着吃,才能活下去,你們現在叫苦,可你們低頭看看,到底是誰更苦!”
他的聲音沉而激昂,聽在耳中如晨鐘一般,城樓下的災民也聽到了,紛紛聚集到城樓下,擡頭看着這上面。
裴元灝繼續道:“你們在揚州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家財萬貫,可你們的錢是哪兒來的,難道是你們去碼頭肩挑手提,還是去地裡耕田播種得來的?你們靠的是這些人,是他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被你們收來,你們纔有翻價賺錢的機會,可現在,他們遭難了,讓你們籌集些糧食救人,你們一個個卻躲躲閃閃,拿出些糧倉裡墊底成米就打發了他們,天下有這樣的因果嗎?!”
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擲地有聲,城樓下的災民們聽到了,一個個羣情激昂,紛紛大聲喊着:“對!殿下說得對!”
“咱們只是要活下去而已!”
“給我們一口飯吃,殿下,多謝殿下!”
聽着下面的鼎沸人聲,樓上的這些商人一個個臉色鐵青,都沒有開口再說什麼,裴元灝慢慢的轉過身看着他們,沉聲道:“天朝規定,每一個府衙的門口都有戒石銘,上面的十六個字相信大家都聽說過,本宮再把這十六個字贈給各位——”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