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一時間氣息也有些緊:“你說,是什麼。”
這一刻,我們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有一些東西在我們兩個人的視線中交流,甚至已經擊出了火花的味道。
佛郎機火炮!
數千斤的衝擊力,那是普通人,動物,那怕強大的弓弩都難以做到的,我現在所能想到的,只有那個東西。
而這樣一想,我突然明白了什麼。
當年,母親出現在鐵玉山的打鐵鋪裡,請他用青礦鍛造了一把匕首,那,應該就是想要試試他的手藝;鐵玉山打造了那把匕首後不久,顏家的人來來找他訂了一輛可以承受住千斤重的衝擊的鐵車。
從那一夜的試驗中,母親不僅看出了鐵玉山的手藝高超,也看出了他的心性,所以,在那之後,她開始提拔鐵玉山,鐵玉山也就從一個普通的打鐵匠開始發家,現在成爲了西川的一方勢力。
而也就是那一年,父親在年寶玉則,打了一場給我娘看的仗。
佛郎機火炮,第一次出現在了東察合部騎兵的面前,那種驚天動地的毀滅力,被佔真稱爲“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所以,真的是這樣嗎?
這一切的開始,真的就是那把匕首嗎?
感覺到我的呼吸都亂了,輕寒反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輕輕的扣住了我的手指:“你怎麼了?”
我咬着下脣,顫聲道:“我,我心亂得很。”
“……”
“輕寒,這件事,讓我很不安。”
“……”
“我總覺得——”
我的話沒說完,他的手指用力的扣住了我的手指,我擡頭看着他,只見他漆黑的眼睛裡閃爍着堅定的光芒,鄭重的看着我:“別害怕。”
隨着這三個字,他掌心的溫度也熨帖在我的手上,慢慢的傳到了我的身上。
他扣着我的手指,慢慢的握緊了我的手,然後說道:“沒有什麼事情值得你去害怕,以前那麼多風浪我們兩都闖過來了,我相信這件事,我們也一定可以度得過去。”
“……”
也許,真的是被他掌心的溫度慰藉了,原本紊亂的心跳都慢慢的恢復了平穩。
我看着他的眼睛,輕輕的點了點頭:“嗯。”
他笑了笑,然後又說道:“再說了,現在這一切,其實都是我們的猜測。也許,老師送給太子殿下的匕首,並不是你娘送給他的那一把;而找斯郎降措買青礦的,也許只是爲了打造農具而已。真的不必這麼快就下定論,開始杞人憂天起來。”
我苦笑了一聲,的確,這一切,甚至九成以上,都是我的猜測。
緊緊是猜測而已,就把我自己嚇成這個樣子。
我笑道:“還是你比我冷靜些,若是我一個人,只怕現在都要被自己瞎昏過去了。”
“你呀,沒了我就是不行。”
看着他有些得意的樣子,我忍着笑:“那,餘生,請多多指教。”
這樣說着,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原本有些緊繃的情緒也終於因爲這個玩笑而放鬆了一些下來,我安靜的喝了一會兒茶,正在想着下一步該怎麼辦,輕寒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看着我:“對了,你剛剛說的那件事,還有別的人知道嗎?”
“關於母親的事,鐵玉山倒是不會出去亂說,”我想了一下,又說道:“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當初我去他那裡的時候,我們兩的談話被人偷聽了。”
“什麼人偷聽了?”
“現在想來,應該是輕涵——顏輕涵手下的人。現在,他的人都歸你管了……”
他聽了之後,輕輕的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我會約束他們的。”
“那我們要不要給鐵玉山傳回消息,讓他——”
“那倒不必,”他擺了擺手,說道:“一來,還是那句老話,這件事終究只是我們的猜測,在還沒有進入西川之前,先不要輕舉妄動;再來,謝烽還沒被抓住,我們的一舉一動可能都在人的窺視之下,萬一被他發現了,反倒受制於人。其實事情的關鍵在太子殿下的那把匕首上,不過,他現在人在西山書院,有南振衣在,我相信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我點了點頭:“也對。”
“這件事情先按下不動,等這一次皇帝拜祭完了皇陵再說。”
“好,我知道了。”
“其實,我現在反倒比較關心另一件事。”
“什麼?”
“那件鎖子甲,”他說着,伸手輕輕的揉了一下眉心,道:“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老是在擔心這個。”
其實,他擔心的也是我心裡放不下的,但看着他眉心幾乎已經成形了的那幾道懸針紋,讓他看起來更加的疲憊倦怠,便說道:“你剛剛還說,我擔心那件事全都是我們自己的猜測,這件事就更——,你想那麼多幹什麼?我不信有什麼人還能把我們的路給堵了。”
他大概是覺得我這話有點自信得盲目了,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啊。”
正說着,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動靜挺大的,好像有些侍女匆匆的從外面跑過,我和輕寒現在對這些動靜都非常的敏感,他立刻起身,我也急忙跟着他走出去,打開房門,果然就看見幾個侍女匆忙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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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住了一個,問道:“你們忙什麼?”
那侍女道:“皇上回來了。”
裴元灝回來了!那南宮離珠——
我急忙問那侍女:“南宮貴妃呢,皇帝陛下找到她了嗎?”
那侍女想了想,搖頭道:“皇上是一個人去,也還是一個人回來的,身邊並沒有跟什麼人。”
“……!”
我的心頓時沉了一下。
沒有找到,還是沒有找到南宮離珠。
瞬間希望的落空讓我有些負荷不了,心口都隱隱的生出絞痛來,輕寒也失望的嘆了口氣,回頭看着我,立刻說道:“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
一見他看着我,我立刻勉強作出了一點笑容來:“沒什麼。”
“你還在擔心那個,南宮貴妃?”
“我只是有點……,哎,她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找得到是好事,找不到你也不要急,該急的也不是你啊。”
“……嗯。”
我忍着心口的絞痛,還有心中那說不出口的酸澀,只能輕輕的點了一下頭,他嘆了口氣,然後說道:“我想,真正難過的應該是皇帝和那位老人家吧,要不要過去安慰他一下。”
“還是,算了吧。”
“……”
“反正這件事跟你也沒多大關係,你這麼過去,反倒讓他們不太好過。”
他想了想:“也是,我這樣的也幫不上什麼忙。”
我的胸口憋得慌,說道:“好了,既然不去斯郎降措那裡,我就回去陪着妙言吧,你,你也好好的休息。”
“好。”
我揮手與他道別便走了出去,一直走出了他的這個小院才停下來,臉色蒼白。
緩過一口氣之後,我擡起頭來,徑直去了裴元灝那裡。
侍從進去通傳,等了一會兒之後纔將我迎了進去,一進到那個房間,就看見裴元灝也臉色不怎麼好看的坐在寬大的桌案後面,兩隻手都掛在扶手上,一隻手一如既往的握着掛在手腕上的那塊玉石,不停的揉捏着。
我上前輕輕道:“陛下……”
他擡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氣息微微發沉:“你已經知道了。”
我點了一下頭,問道:“是沒有找到,還是——”
“報信的人弄錯了,那不是她。”
“……哦。”
雖然已經失望過了,但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又一次的失望了。
不過,感覺到他身上那種壓得人幾乎要矮一頭的氣息,我還是試探着輕聲安慰道:“也許,情況沒有我們想得那麼壞……”
他看了我一眼,面無表情的道:“朕知道,你也不必在朕面前說這些話。”
“……”
這人,也真是不好聊。
我站在原地,一時間就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換了個姿勢,仍舊兩手都掛在扶手上,說道:“他還不知道那件事吧?”
我知道他是在說輕寒,立刻道:“我還瞞着他的。”
“藥老那邊如何?”
“藥老說了,只要他在,就不會讓輕寒出事。只是,他老人家也急於見到貴妃娘娘。”
他安靜了一下,然後沉聲道:“朕知道。”
“……”
我遲疑着,其實心裡有點想要問他,到底那天晚上從西安府內出城的人是誰,如果南宮離珠只有那一次出城的機會,爲什麼他不從那裡想辦法?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怎麼了,還有事?”
我說道:“我——”
他看着我。
“……”我遲疑了一下,說道:“陛下,我們三天後,就要去祭拜皇陵了嗎?”
他說道:“是的。”
“可還需要再準備一些什麼?”
“不必了,該準備的,朕都已經吩咐下去了。”
“皇陵……離這裡遠嗎?”
他看了我一眼,道:“去了就知道了。”
“是。”
“你還有事?”
“……沒有了。民女告退。”
我轉身慢慢的走到門口,正要開門出去,他突然又叫住了我:“輕盈。”
我急忙回過頭去。
他看着我,也頓了一下,然後說道:“這兩天,你就不要再出去,更不要再去那個什麼錯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