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都與東白澤區相隔數千裡,其間蟲魚鳥獸、修仙門派、奇聞怪事莫不多有。
車門鎮處於封都之郊,再往東行不遠的林子就是有兇蛇的玉門遺蹟。
此林名爲迎客林,因林中有一大道爲白澤區與封都的交通要道。林子不大不小,白天的廕庇剛好夠一行者歇息解乏,晚上的林子陰風陣陣,落葉紛揚於林幹之間。簌簌之聲不絕於耳,剛好提醒妄想在此休息的人趁着黑夜的恐怖再往前些就到了落腳的客棧了。
順着這時常被落葉掩蓋的道路往東,約三四里的樣子就可見小小的山坡。
山坡上有一涼亭,孤零零地杵在那裡,其實它的建築雖是孤零零,但來往白澤區與封都的商人常以之爲祭祀亭。出貨茶葉、絲綢等貨物之前,先要在亭子間卜上一卦,爲吉兆自然最好,可凶兆又不能不商。畢竟去白澤的路上需要過兇險的靈獸山脈。所以一些商人會僱傭些修仙者來避過此災。所以常常看到許多各個門派的人站在亭子旁邊,看裡面的人占卜。熙熙攘攘,討價還價,好不熱鬧。
不過吟遊詩人把它稱作十里亭。“長亭外,古道邊,風景舊連天。”一些相別的家人,情侶也常在此望着親人的遠去。
這亭子有條往南的路,也是通往一座座山的,但這些山可不一樣,裡面的兇獸無論什麼等階的普通人都不能碰,這正是地宗的地盤。
地宗曰“地”好不爲奇,這一門派的派址是數個削平的巨峰,打上渾厚的白石鏤花地板,不同的弟子門在不同的山峰上修煉。自然也有個尊卑主次之分。這個我們稍後再提,在別的山峰處採藥的人家常看到奇木掩抑之間無數青衫弟子在雲霧縹緲間,或打坐或熟悉溫習師傅教給的招式要領。晨起動徵鐸,有任務的弟子一大早就會出發,羨煞無數剛剛纔入門的師弟師妹們。
地宗最美的時候就是早晨與傍晚了:早晨的雲霧浩瀚,霧清些,就會有幾縷金色的陽光投射進來,不一會就會攀上演武廳的牌子,然後就會躍上藏寶樓的閣。因其高,不見許多凡間雜雀嘰嘰喳喳,唯有蒼茫的大雁與鷹在雲霧間徘徊。若在此朽上一生當也值得!夜晚的地宗,修煉的弟子們叫嚷着開飯,三三兩兩搭成團揉揉肩背,有的聲音還很幼稚,而有的聲音甚至有些滄桑了。
這時要登上宗主或者堂主閣,望着腳下的星火點點,天上是月的皎潔,心裡也暢快許多。
不過表面的美總是讓人感慨與讚歎的,這千年的大派生存至今,其間的黑幕種種,糟粕積澱又怎麼能一眼看穿呢?
地宗共有四座主峰,最大的是儲雲峰,在三峰之間。上有藏寶樓、宗主閣、攬星殿、演武廳。分列主峰不同位置,器宇軒昂,卻不顯擁擠,可見主峰之蔚爲壯觀。
而主峰正中有一巨洞,人爲開鑿的,裡面還建了一個建築,這就是頗有地宗修煉特色的靈穴。只有堂主以上級別的人可以在此修煉。不過這個修煉場地實在是官場化,除了凸顯地位沒啥特點,一般到了入世階的弟子就可以自尋場地修煉了。
其他的分別爲隔世、擬仙、化境三座峰,峰峰之間以渾然天成的巨石打磨成橋而連,通體發玉,皎潔無比。這三座峰分與堂主。這三座峰各有不一處理不同事件的樓閣,不一一贅述,但現任三個堂主有隔世峰的唐塵、擬仙峰的唐求道、還有化境峰的青隱。
每年他們都會從更下層的次峰中選取心儀的弟子,通過自己的培養來爭奪十年一度的地宗比武大會。
這可以提名爲次宗,即宗主卸任時的人選!不過通常這個爲世襲,況且有能力當宗主的基本上不活個數百歲也配不上宗主的名號。
但這個狀元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自由出入藏寶樓。千年大派的藏寶樓,裡面全都是世世代代人的心血,更有一些得道之人的煉脈經驗。相傳創了地宗門派的那個人還沒死,因爲誰也不能證明他死了。這可是將近五千年!
關於弟子入選與修煉之事,我們稍後再提。因爲在張小凡苦苦躲避地宮裡殺手之時,地宗來了位客人。
這客人時在宗主閣前,上身月白輕紗窄袖短衣,鏤着雲霞的絲案。下身藍色長裙,美腿在長裙下隱約可見。烈焰紅脣在若有若無的面紗下微露,藍色的眼睛迷離了許多凡事。
儲雲峰來往弟子不多,但有經過此處者皆被這女子的容貌所引。不久,宗主閣二樓的窗戶開了。
“罷了,墨姑娘,請進!”
倘若此時地宗的三個堂主皆在的話,恐怕對於墨姑娘尋唐風之事也嘆氣三分吧。二十年前的事情,是三大派理虧在先。要不怎麼能端平銀翼教呢?
這女子姓墨,名琉璃。幼時被父送往地宗學武,拜於青隱。
地宗適時大敗於銀翼教,因此事添了不少鬥志。墨家是封都最顯赫的一家。其祖父墨狄官拜右呈,時因凡事索繞,告了老,雲遊天下去了。其父墨青雲,時任御前第一帶刀侍衛,把墨琉璃送往地宗也是他的主意。
可能與地宗第一美女堂主青隱有關係吧,不過這是市井儈話,當不了真。
墨琉璃拜青隱不久,天資聰穎,送入門下第十天便入了初窺一階,當時人笑道地宗後繼有人。唐風二公子唐風羽與墨琉璃同齡,卻是二十天入初窺。這在當時,天資極好地也得三個月,唐風對此不加評論。
一年一度比武大會,墨琉璃擊敗唐風羽選爲次宗。其後四年,是銀翼教實力突然大增的四年,也是修仙界爲之震驚的銀翼教主出現的四年。
其被委以重任剿滅銀翼教,後被俘,三年後重新出現在地宗。不久,銀翼教主被傳死亡。後墨琉璃再入地宗藏寶樓,得一議事之函。後不踏入地宗半步。現在爲朝廷在北方守衛極盡冰封的疆土。
“舊地重遊,感慨萬千。”墨琉璃上了閣後,對着雲霧繚繞間化境峰的位置,說道。
“琉璃,此般前來,所爲何事?”唐風笑着說道,目光裡滿是對弟子的關懷。
“唐宗主,不爲地宗人,這樣稱呼一個女子,不顯曖昧麼?”
“哈哈,也是也是。”
“他回來了。”墨琉璃望向唐風,眼神裡充滿輕蔑。
“呵呵,這事就不勞煩墨姑娘操心了,我們三大門派的因,我們自己會食所成的果。”
“我也不賣關子,那天地五神器,得之得天下。不知,你們要它們何用?”
“呵呵,屋檐下的雀子以爲有了鋤頭就能翻天?更可笑的是,堂堂數千年大派,卻連五神器的毛都沒發現,讓一個入修仙界三年不到的人替你們翻墳地。”墨琉璃說着說着,眼圈有些紅。把頭一轉,望向窗外。“罷了罷了,過去的事了。”
“墨姑娘教育的是,可我們拿這鋤頭削的不是屋子,而是屋子裡的樹。萬一樹長大了,恐怕捅翻的不只有我的麻雀窩咯。”唐風笑道。
墨琉璃冷哼一聲。
“銀翼教現在情況如何?”
“託姑娘二十年前洪福,如今只剩些殘喘鼠輩苟且於舉父山巒之中,無奈狡兔三窟,全剿不容易。但你放心,全殲這些異教徒指日可待!”
墨琉璃沉默了一會。說道:“白澤區現在出現了不太平的現象。你應該知曉了吧。”
“略有耳聞,手法極其殘忍。不像華夏人的套路。”
“朝廷也在重視這個事情,現在白澤區人心惶惶,擔心又是另一個他...另一個公子羽出現。”
“你放心,地區的不安定也關係到我們修仙者的好壞,我們定會鼎力相助。”
“呵呵,提醒一句,你們的玉門遺蹟今晚可能不太平”墨琉璃定了定神色,冷笑道。
“今天犬子去玉門遺蹟試煉試煉,帶回了兇蛇的內丹。”
“哦?他麼?”
“犬子無能,只是試煉。”
墨琉璃轉身離去。看天色有些不對,不時傳來隆隆的悶哼。玉門遺蹟是中等層次的遺蹟,能有什麼出現,是他的所爲麼?無奈有事纏身,隻身踏雲,往北方飛去。
唐風喚來樓下老奴。
“黎叔,你帶幾個人去看看。”候着的老奴喏了一聲便下去了。
“真懷念少時的日子啊。憑着義氣結豪傑,仗着豪情闖天涯。”唐風感慨道。
“呵呵,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
唐風一握掌心,“嗡!”,周圍撞出來個金身虛像。
周圍茶几等物震顫不已。
金鐘罩剛罩三級!
反手舒力,再又一握。“嗡!”那金身猛地一縮,再又炸裂開來,唐風身上盈滿了凝固的雲霧。
金鐘罩護雲體三級!
茶几上酒杯嗡嗡直鳴,周圍的傢俱也震顫不停。他雙手畫圓,合十,那些縈繞周身的雲霧盤旋入手心。唐風以極快的速度重新分掌,握拳。周身的景物也都隱約了起來,像是附了一層水膜。
唐風忽然把手一鬆,堅毅的面龐滲出豆大的汗珠。忽望向屏風處的銅鏡,曾幾何時,銅鏡裡的還是一個風華的少年,眉宇間是少年無畏,談吐時是英雄豪傑。而今,鬢髮些許已經白了。
“咳咳,老了。老了。”
唐風嘆道。
家族的世代守護的東西究竟有沒有解開契機?二十年前自己的一石二鳥之計卻只是落了公子羽一鳥,地底下最恐怖的鳥竟還沒有一絲跡象。現在他的一魄重回華夏,該殺還是該留?這銀翼教的剿除是地宗固基之根本,而現在朝廷對修仙界也有看法。
自己太累,地宗太累。忽然想到兩個人,不禁潸然淚下。
出樓,門口一馬已等待多時。
通體發玉,在茫茫夜間縈繞着淡淡的月之光輝,宛如一彎星夜孤月。
這馬目光有些冷,凝望着寂寥的儲雲峰。
玉狀的肌肉,玉狀的馬蹄。讓人覺得冰冷,卻又莫名升起一股對之的崇拜。
今夜風有些清涼,吹得馬兒鬃毛散漫地飄,隱隱的月光伏在馬的黃金面具上,這馬更多幾分神秘了。
看到唐風出了門,馬溫順地嘶吼一聲。吐出銀白色的氣流,後消散於蒼穹。
“斷玉馬,斷玉馬。從來紈絝人家。而今隱爲枝頭鴉。苦啼人不解,孤獨落天涯。”
唐風飛身上馬。離開了地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