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淵道:“站住”
顧汐語停下腳步,道:“怎麼”
杜淵道:“這針是我師父的,你怎麼能直接帶走”
顧汐語似笑非笑地道:“是嗎邵老先生”
邵丁山道:“杜淵,你呀,看不起後輩,這態度可不好,醫道無涯,達者爲先,不是以年齡論的。;;;;;;;;;;;;;這針不是我的,是小姑娘的。小姑娘,我兩個徒弟也是太擔心我這老身子骨了,你別介意,他們說的都不算,我老頭兒信你,你給我治”
“師父”
“師父”
程子越和杜淵異口同聲。
邵丁山擺擺手,道:“你們倆出去,我讓小姑娘給我下針,別在這兒擾了她的心神”見他們還不走,邵丁山直接站起來,把他們往外推,推到外面了,還把門呼地關上。
幾乎被門碰到鼻子的杜淵和程子越面面相覷。師父趕出他們,他們可不敢再進去,杜淵頓時把火對着程子越了:“師兄,你做事太不靠譜了,這麼一個小姑娘,你就敢讓她給師父治病,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程子越摸摸鼻子,不太確定地道:“小姑娘手法嫺熟,認穴精準,年紀雖然小,醫術卻是極深湛的。我看,應該可以一試”他和杜淵不同,他親眼見過顧汐語的醫術。
杜淵不但沒有親眼見過,在醫道這一途,他又是少年天才的存在,這麼年輕取得這樣的成績,還被很多人稱爲神醫,不免有些看不起人,尤其是顧汐語還只是個十五歲不到的小姑娘。
何況,他又是御醫院的副院長,協助院長管理整個御醫院,也深得皇上賞識,不免有些官威。聽了程子越的話,他更生氣了,道:“什麼叫可以一試你沒聽說嗎,那小姑娘是第一次用那長針,這是拿師父的命在試”
程子越也有點不高興了,道:“師弟,我知道你醫術高明,但是,你也不用這樣,小姑娘有沒有本事,很快就會知道,那銀針那麼細,那麼軟,如果她沒有本事,她根本就不可能扎進師父的身體上,你在擔心什麼難道你不相信師父的眼光”
杜淵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是有些過份,沉着臉抱了抱拳,道:“師兄,我是說話急了些,可我也是擔心師父”
“我也擔心師父,他老人家發病的時候,每次都有可能撐不過去,可是這病他自己沒辦法,你我都沒辦法,那小姑娘能治,爲什麼不試試”程子越拍拍他的肩,走到窗前,手指沾了點唾沫,把窗紙給洇溼了,戳了個洞,湊了一隻眼睛去看。
杜淵覺得這樣子太有份了,但是,他心中又是擔心又是好奇,更多的是不信,遲疑了一回,也同樣學着程子越在窗上戳了個洞,向裡面看去。
這時候,顧汐語已經把長針拉得筆直,道:“邵老先生,您坐在榻上,把上衣脫了吧,這針太長,我第一次用,怕把握不住,隔着衣服會挪位。”
邵丁山笑道:“好”自己把上衣脫下。衝着顧汐語慈祥地道:“小姑娘,你不用多想。儘管大膽地治,就算失手也沒有關係,我老頭子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早就看淡生死啦”
顧汐語展顏一笑,挑挑眉道:“我可不敢,邵老先生,我要敢胡亂治,你門外那兩徒弟可不會放過我。再說,我若是連九成把握也沒有,怎麼敢誇下這樣的口人命關天,我是不會拿你的命開玩笑的”
“好好好,倒是我老頭子格局太窄了,不如你這個小姑娘啊。那你動手吧”
顧汐語讓邵丁山坐好,自己手中拿着那枚長長的銀針,在邵丁山的胸口穴位處下針。
這銀針比那八枚短針的針頭更細更軟,隨便觸碰一下就會彎,但奇怪的是,隨着她下針,並輕輕地捻動針身,那針竟一點點地沒入了邵丁山的肌膚之中。
在外面偷看的程子越和邵丁山一陣緊張,如果針直接刺不進去,那也算了,就當她沒有動過手,可這針竟然還真的進去了。
但是,他們的心卻更提了起來,那可是一尺五寸的長針,隨着顧汐語捻動,已經進去了一半,七寸長,幾乎要把一個人對穿了,顧汐語還沒停手,還在繼續捻動,那銀針還在往邵丁山的身體裡鑽。
胸口那是什麼地方那是人體重要的部位,一個不慎,可能就會一命嗚呼,那小姑娘臉色平靜,絲毫也不見緊張,倒是邵丁山的臉上神色時而痛楚,時而舒緩,不知道效果怎麼樣。
這時候程子越和杜淵更加不敢亂動了,如果他們發出一些聲音,影響了那小姑娘,說不準她手微微那麼一抖,就會造成難以想像的後果,師父的命現在在她手中攥着呢。兩人因爲緊張,把呼吸都不自覺地壓細了,一顆心砰砰直跳,裡面下針的顧汐語和受針的邵丁山都沒有他們兩個緊張。
進去了一寸,又進去了一寸
在程杜兩人眼巴巴的觀望之中,顧汐語硬是把那一尺五寸長的針捻進了邵丁山的胸口,只留有半分在外面,那是因爲顧汐語要用手指執着針尾,感受着針在邵丁山身體裡的反應。
過了大約一柱香時間,顧汐語開始往外拔針了,她拔得很慢,半分半分地往外拔,有時候還要停頓一下,有時候又重新捻進去兩分,整個過程,她小臉一片嚴肅,略略皺着小眉頭,凝神聽着什麼,有時候甚至閉着眼睛,全憑手指上針尾的顫動感覺。
邵丁山這時候卻已經完全閉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偷看的程子越和杜淵全身上下卻都被汗浸透了。這不過兩頓飯的工夫,他們卻好像覺得過了兩年那麼漫長。
等到銀針終於在進進出出好幾回之後不再進去,而是往外拔時,邵丁山還是一動不動地坐着,他的臉色卻開始發白,甚至還帶着一些灰黑,當最後一截針尾拔出時,他卻猛地睜開眼睛,雙目圓睜,張開口,哇地吐出一大口血,然後,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