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很明顯,黑背慢了,別說先機,它邁出了這一步幾乎就踏上了死亡之途。倘若他們所猜不錯,下一秒,狼王便會以雷霆之勢重壓下來咬斷黑背的咽喉。
幾乎沒有懸念,狼王的動作和所有水鬼的猜測一模一樣,在它的利爪即將摁住黑背的同時,它已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地向黑背咬將下來。
眼見黑背就要血濺當場,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看上去明顯慢了不止半拍的黑背突然身形一閃,誰也沒有看清楚它是如何做到的,它已撲到了狼王的背上。
這一幕頗有戲劇性,一大一小一白一黑兩匹狼,呈現出詭異的疊加姿態,小了一號的黑狼站在白狼背上,與白狼方向剛好相反,只是低頭對着白狼的後腰咆哮不止。
顯然黑背受傷了,它的一隻耳朵耷拉下來,像是少了一角,藉着斑駁的月光,能清清楚楚瞧見猩紅的血順着耳朵往下流,黑背原本深色暴戾的臉頰經鮮血一染,顯得詭異而殘忍。然,受到了血腥的刺激,黑背卻顯得異常亢奮,深綠色的眼睛裡全是嗜血的瘋狂。
衆所周知,狼號稱銅頭鐵尾豆腐腰,此時,只要黑背對準狼王的後腰狠狠咬下去,即便狼王再勇猛強悍,也會變成一條死狗。可是,黑背只是將四爪牢牢釘抓在狼王的脊背上並不下口,清亮的口涎順着尖利的獠牙不停滴落在狼王銀色絕美的毛皮之上。
每滴落一滴口涎,銀狼王便像被雷電劈中一次顫抖一下。如此僵持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黑背終於失去了耐心,猛地仰首沖天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嘶嚎,張嘴便對着銀狼王的後腰咬下去。
利齒尚未穿透皮毛,銀狼王前腿一軟,竟屈膝跪了下去。
原本它這般前腿下跪黑背勢必會從它背上栽下來,可是,黑背卻像牢牢釘在了它背上一般,竟穩若磐石絲毫未動。
銀狼王身上的銳氣登時散了,將腦袋伏在前爪上不停“嗚嗚”嘶叫,那聲音竟像是喪家之犬在撒嬌求饒。
狼王臣服,狼羣立刻變成了一羣聽話的小羊,都如狼王一樣前爪跪地俯下頭顱“嗚嗚”求饒起來。
但見黑背如同真正的狼王般從銀狼王身上緩步下來,抖了抖身上的毛,猛地一繃身軀,沖天再長嘯一聲。以銀狼王爲首的狼羣頓時收到命令,紛紛隨之仰首長嘯。
這場面看得直叫人驚掉下巴,便是沈聰自己也沒想到黑背會如此神勇,愣了半響都沒反應過來。
不知道是誰嘀咕道:“tmd,當真牛逼!咱們水鬼部隊是不是該設立一支黑背連?”
這句話登時讓沈聰回了神,當下竟忍不住嘿嘿笑出聲來。
他這般得意笑出聲,沐雷已在沐雨肩上重重一拍:“兄弟?哥哥我不過陪王妃去褚國走了一趟,你手下竟冒出來這等厲害角色,當真羨煞哥哥了。”
見王爺欣賞的目光也隨之望過來,沐雨不好意思地咧咧嘴,道:“啓稟王爺,沐雷大哥走之前沈聰便覓得一窩小狼犬,王妃見沈聰與它們甚是親熱,特意讓沈聰單獨訓練。只是,這東西金貴又命賤,沈聰忙乎了數月,竟個個扛不住訓練死光了。好在其中一隻母犬臨死前又產下一窩幼崽,沈聰自然視若珍寶。兩個月前,沈聰前去餵食,竟發現黑背將同窩兄弟姐妹們皆咬死拖出窩外。如此兇殘的狼性沈聰豈敢聲張,王妃不在,他便膽大包天地悄悄將黑背藏匿在揹包中隨身攜帶單獨馴養。不料黑背爭氣,這般風裡來雨裡去非但活了下來,還變成了一位名副其實的水鬼。此番來救寒城,沈聰再不敢繼續隱瞞,纔將黑背的事情告訴了王妃。王妃大度,當即便允了沈聰的懇求帶黑背一同作戰,屬下和沐雷大哥一樣,其實也是第一次得見黑背的真容。”
又是他的小女人在暗中操作,蕭逸眼眸發亮,他的小女人究竟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武器?怎地一條狗不狗狼不狼殘害同胞的野獸到了秋兒手裡,也能變成千軍萬馬?水鬼們說得沒錯,他的小女人果真牛逼。
先前還質疑黑背的黃家軍小將已豎起了大拇指讚道:“好厲害!今日方知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天,靖王妃的水鬼部隊當真乃神鬼之師!”
“那當然!”小將話音未落,蕭逸已拽屁地挺挺胸道:“我娘子的本事大得很,爾等一輩子都學不會!”
夜襲等人頭皮一麻,噢,自家王爺的癔症又犯了,趕緊擡頭望天,心中不停腹誹:“王爺!您還可以再白癡一點。”
銀狼王率下狼羣皆生長在這片無人區內,便是所有的人都視這塊迷宮般的無人區爲死亡地帶,狼羣們也能爲他們打開一條生路。
當下,沈聰將方纔從黑山關口一名匈奴士兵手裡奪來的大刀遞到黑背鼻子底下,道:“黑背,命你麾下狼兵即刻出發,帶我們去找匈奴人的大營!”
黑背煞有介事地使勁嗅了嗅大刀,低嘶兩聲,銀狼王轉身便跑,跑了幾步,又回頭停下來,看模樣便知是在等黑背。
這銀狼王也是狼眼看人低,對黑背唯唯諾諾,對四周數千水鬼和犛牛卻連瞧都懶得瞧一眼,明明是黑背的手下敗將,卻依然帶着渾然天成的王者風範。
蕭逸眼眸一暗,道:“跟上去!”
進入無人區深處,能見度越來越低,月亮不知何時藏入雲層中不見,四周竟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夜襲一聲令下,水鬼們便從揹包中取出夜視鏡戴上,夜襲、沐雷、沐雨等武功高強者,硬是憑藉着自身的真功夫跟隨在狼羣身後,只將夜視鏡借給打頭陣的黃家軍使用。
黃家軍進入無人區後彷彿盲人摸象,急行軍時都提心吊膽,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走丟了。此時有了夜視鏡頓時如虎添翼,心頭好不感慨,靖王妃的水鬼哪裡是作戰部隊,簡直就是天兵天將,因此,黃家軍們對水鬼們身上的背囊揹包愈發羨慕嚮往起來。
蕭逸敏感地覺察出了其中的奧妙,所謂萬變不離其宗,不管人爲如何更改,地形地貌都不會發生變化,真正的變化,如同秋兒所說,乃是從奇門遁甲之中演變而生的秘術罷了。
由十天干與十二地支的組合而成的六十花甲子是以時間爲主要特徵的全息符號,以後天八卦爲主的九宮八卦是以空間爲主要特徵的全息符號。奇門遁甲就是將這二者按一定的規則組合在一起,構成一個融時空爲一體,包括天、地、人、神在內的多維立體的動態宇宙思維模型。
所謂八卦甲子,神機鬼藏。再如何融合,奇門遁甲也會存在一定的規律,就好比諸葛亮的八卦陣,不管如何神秘莫測,點將臺一點會在最中間。所以,奇門遁甲一般都以模型中的時間資訊爲主,這樣才能達到預測萬事萬物、以利趨吉避凶的效果。
偏偏匈奴大營中不知道出現了什麼樣的高人,此番竟是以模型中的空間諮詢爲主,硬是將奇門遁甲好端端的規律打破了。規律一旦打破,便衍生出無數種可能,便是九宮八卦陣也會變得有其形而無其意,點將臺就有可能藏在任何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這大概就是爲什麼老版的舊式地形圖上除了“一線天”再無其他,而水鬼們繪製的新地形圖卻會出現這麼大一片無人區的原因吧?
如此本末倒置,將後天八卦凌駕於天干地支六十花甲子之上的事情,普通人豈敢做,一個不小心便會自食惡果。想這世上,恐怕除了能掌控移動地宮的老頑童之外再無他人,難道裳雲真的有這等本事?
倘若不是裳雲,難道精神病真的有分身之術,竟比他們還早一步跑到黑山一帶來了?
別說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就算是真的,蕭逸也不相信精神病能有這等本事。想老頑童、玩偶師這樣的奇人多少年纔會出現一兩個,怎麼可能人人都出自妙真散人門下?
難道,匈奴大營中又出現了其他高人?唯有這一點,蕭逸怎麼也想不通。
不過,蕭逸也隱隱察覺得出這個所謂的高人亦是在東施效顰,倘若此人確實掌握了轉換奇門遁甲的精髓,便是水鬼們有再大的本事,只怕也查不出這片無人區。
不知怎地,腦海中竟浮現出老頑童曾在倭皇龍榻下的那間密室來。蕭逸心中猛地打了個突,老頑童能盜回來一本《武器大全》,會不會也有其他人能盜走一本逆天的新奇門遁甲?
蕭逸察覺有異,夜襲等人也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水鬼部隊是王妃用現代化作戰方式訓練出來的一支特殊部隊,雖將各種戰略戰術應用得無比嫺熟,但對奇門遁甲瞭解得卻不深。出了能感受到四周環境的不同尋常外,他們實在難解其意。
不過水鬼歷來沉穩,便是如此,依然戰鬥力十足。
眼見身後跟上來的黃家軍越來越多,當下蕭逸不敢託大,命所有的人並肩而行提高警惕,隨時準備戰鬥。
好在動物眼睛裡的世界沒有人腦中形成的如此複雜,狼羣認路更多靠的是一種本能。所以隊伍在層巒疊嶂中雖行進困難,卻也沒有停下來。
夜襲等人經過水鬼訓練,對危險有着異常敏銳的洞察力,才行到一處窪地,便察覺出有人趁黑偷襲。夜襲大手一揮,護在隊伍外圍的水鬼們便已出手,先發制人。
夜襲快如閃電,身形一晃,已出現在偷襲者的身後,手指剛扼住對方咽喉,便聽那人驚喜道:“可是靖王爺的人?”
黑漆漆的壞境實在看不真切,夜視鏡下只能瞧出人頭攢動,但黃武威卻脫口道:“老劉將軍?是你嗎?”
“武威將軍?”
“自己人!”夜襲輕聲說完,制住偷襲者的水鬼們已悄無聲息地迴歸隊伍。
出現東路大軍的人,那就說明黃毅老將軍就在附近。黃武威道:“老劉將軍,黃老將軍現在何處?靖王爺和靖王妃助我們來了!”
“太好了!”黑暗中,老劉將軍的表情看不清楚,但聲音卻帶着顫抖:“黃老將軍重傷昏迷不醒,我等已在這一帶被困好多日了。你們若再不來救,只怕我們就要餓死在這裡了!”
被困好多天?黃武威愣住。東路大軍分明只被困住一天,即便現在已經是黎明時分,也不過才過了兩天,老劉將軍如何會說被困好多天?話說,將士們隨身攜帶的乾糧足夠支撐四五天,如何會輕易被餓死?
此時不便向衆人解釋奇門遁甲改換時空的真相,蕭逸岔開話題問道:“爾等被困在此,可知道匈奴大營的位置?”
“匈奴大營?”老劉將軍顯然愣了一下,“難道真如黃老將軍所言,匈奴王就藏在這一帶嗎?”
才問完便瞧見各處山頭皆是綠幽幽的眼睛,老劉將軍頭皮一緊,脫口道:“狼!王爺,有狼!”
“無妨!”轉身,蕭逸衝夜襲道:“讓黑背鳴金收兵吧!不易太過高調,以免動靜太大引起匈奴王的懷疑。待東西路大軍全部匯合後,沈聰與黑背留下協助本王,你帶領其他水鬼全部返回寒城保護王妃!”
沐雷、沐雨、楊崢不由看向旅長,但見夜襲面色雖淡,眸中卻星辰璀璨,不由個個面上閃過喜色。
沈聰已將揹包取下,沐雨朝他打了個手勢,他便在揹包上輕拍兩下。電光火石間衆人只覺眼前黑色一閃,黑背已竄了出去。
不多時,周圍狼羣便無聲退去,只留黑背和狼王一前一後蹲在一塊凸起的巨石上,儼然是在放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