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他英俊的眉眼恍如隔世。北堂妖望着他逐漸靠近的面容,連眉頭都不曾輕蹙,站在原地並沒有後退。
夜煌停留在她面前一寸的距離,薄脣輕啓,眼神冷靜,他道:“本王部署了半月的計劃,全都被你毀於一旦,你說,本王要如何懲罰你?”
懲罰?北堂妖想起錦靈說的他爲北堂策求情,又被聖上懲罰,不免眼睫一垂,她淡漠出聲道:“王爺說什麼,便是什麼。”
她不求饒,也不否認,夜煌看她這模樣,心裡更加沒有氣了。
他直起身,道:“本不是你的錯,是本王未曾提前告知你一聲。喬家並不好惹,你當心了。”
她自己衝到皇宮門口,說是自己出的主意,若不是他後來同皇上說她是救父心切,恐怕聖上沒那麼容易放過她。而且,喬家本身就是靠着一個女人起來的,喬老爺痛恨着其他女人,對北堂妖更是殺意切切!
北堂妖想了想,忽然道:“夜王爺,敢問你是如何知道這些事情的?”
她也理不清這裡頭的所有思緒,比如夜煌如何知道喬家與拐賣女子的事情有關,比如夜煌怎麼知道喬家和皇帝的關聯。若不是夜煌自己說出來,恐怕她光找尋這些秘密都要花上好一陣時間!
夜煌意外地瞧她一眼,說道:“本王以爲你不會問這些。”
畢竟他認爲的北堂妖,是一個只注重結果,不注重過程的人!
北堂妖兀自笑了笑,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笑,那笑容毫無雜質,雖然帶着些無奈,卻是真心實意的。夜煌看了心裡微動,某一處忽然就柔軟了下來。
“一個月前,淮河崔氏的族長到都城來見族人,本王與他交情不錯,在他上門的時候,本王從他那兒得知他來都城的目的。原是有人看見七年前從家族偷溜走的嫡小姐崔晴嬈在都城出現,崔族長委託本王也找找看。這一查,就查到了喬家身上。”
夜煌擱在石桌上的手繃得緊緊的,北堂妖不知是何處使得他情緒緊繃,卻是耐心聽着他繼續講下去。
“彼時,城南事件鬧得不可收拾,本王開始徹查關於城南喬家的一切事情,後發現喬家的手已經伸展到了都城的各個方面,小到斂財,大到斂勢,喬家的野心不可小覷。“
夜煌忽的自嘲一笑,道:“作爲東陵國的王爺,本王自然要好好保住這東陵國天下!”
北堂妖聽了一怔,夜煌說他要保住東陵國的天下,不就是要保住東陵皇室的統治?雖說她的目的也是如此,但……夜煌不是早就想反了嗎?
像是看穿北堂妖所想,他的眸光意味深長,說出來的話也是充滿深意:“這天下被東陵皇室統治了這麼多年,自然早已對東陵一族從心底臣服。妄想取而代之,下場只能是民心散,國內動盪。”
他語音一轉,又道:“喬家想要收斂民心,本王偏偏不讓他如願。北堂妖,你聽好了,本王目前和你有共同的敵人,上官家和喬家,至於別的小魚小蝦,那也是本王需要對付的,你和
本王聯手,本王給你權勢!”
是的,夜煌說的沒錯,這東陵皇室的動盪,對他們而言都不是好事。至少,北堂策殷切希望她不要叛國,而她的目標只是上官家族,那東陵皇室與她無冤無仇,她不會去碰東陵皇室一族。
夜煌也要護着東陵皇室,所以就他們而言,目前的目標還真是一樣!上官寒是異姓王,雖是開國功臣,近年來卻野心膨脹,暗地裡不知道佈置了多少陰招,他們的存在,不光會威脅到北堂妖,還會威脅到東陵皇室!
而喬家表面上看起來除了貪財,愛拉攏權勢之外,絲毫沒有異常。但北堂妖知道,喬家和上官家是聯合在一塊的。這兩大家族的力量,足以顛覆整個看似國泰民安,實際上動盪不安的東陵皇室!
北堂妖緩緩眯了眯鳳眸,笑道:“這還是夜王爺第一回認真的同民女說話,民女莫敢不從?”
雖是說笑,但實際上,北堂妖也是在告訴夜煌,她一定會和他聯手,共同掀翻上官家和喬家!
“如此甚好。”得了北堂妖的承諾,夜煌表面上看也沒有特別高興。他淡淡地起身,望着天上的夜空,道:“今夜月色甚好,北堂姑娘可願與本王飲一杯?”
“呵,高興的時候便是北堂姑娘,不高興的時候便是北堂妖,王爺真是……翻臉不認人!”
夜煌仰望夜空的身姿一頓,他爲了確信北堂妖是不是不高興,緩緩地回頭望向她,卻見她笑顏明媚,眸光中星星點點的光華閃耀人眼!
“喝便喝!還怕你不成!”北堂妖勾脣笑着,順手將白色的袖口往上折了一折。
夜煌一怔,忽的大笑。這還是他第一次酣暢淋漓地笑,“黑御,拿酒來!”
“是!王爺!”黑御從黑暗中走出的時候,已然帶了一壺酒,兩個酒杯。
夜煌拿了過來便給北堂妖倒酒,邊倒邊問道:“不知北堂姑娘酒量如何?”
北堂妖應了一聲,“從未喝酒,不知酒量!”
夜煌道:“說得好!酒量不行,酒品來湊,還望北堂姑娘醉了以後別撒潑,不然本王可要將你丟出去了!”
知道他是在說笑,北堂妖只冷冷靜靜地回答道:“這是我家,夜王爺能將我丟到哪兒去?”
夜煌含着脣角一抹笑,將酒杯推了過去,道:“遲早有一日,你會在另一個家中。”
北堂妖蹙着眉飲下一杯酒,用手背擦了擦嘴邊的酒珠兒,清冷說道:“我不會嫁人!”
“是不會……還是‘不會’?”
不耐的北堂妖對上夜煌眸中幽光,瞬間怔住。他的鳳眸生得極好,淡淡往內勾的眼角將她引向那一潭深如暗淵的眸底。漸漸地,她失了神。
夜煌揮退身邊所有暗衛,包括黑御,來到她身前。
他俯下身,雙手托住她的臉頰,迫使她只能看向他。
“告訴本王,你發生過什麼事?”
她在噩夢裡哭得那麼厲害,又一直在喊“是我的錯”,當他向她伸出手的時
候,被她緊緊一抓放在心口上!她抱着他的手臂在哭,瑩白小臉上滿是淚,他的心就如同被針紮了一般,疼痛來得猝不及防。
“北堂妖……”他喟嘆着喊她的名字,嗓音是誰都想象不了的溫柔寵溺,“告訴本王。是誰傷害了你,本王要他的命。”
就在那個瞬間,北堂妖的瞳仁恢復清明,望着近在眼前的夜煌,她徑直擡手推開他。
“夜王爺逾越了!”
夜煌鬆開手,淡然而立,一襲黑色長袍在月光的照耀下流轉着如水光華,從頭到腳,他都是那般耀眼奪目。再望了眼他俊美秀雅的面容,北堂妖努力回想着方纔夜煌與自己說了什麼,卻什麼都想不起來,好似她一睜眼他就如此靠近她了。
“北堂姑娘……”
“王爺,喝酒!”
酒杯被她塞了過來,夜煌眼裡流露出無奈的神色,眼見着她自斟自飲,居然都喝了不少!
“慢着,你不是從未喝過酒……“
話語又被北堂妖給截斷,她道:“沒喝過才更要喝,夜王爺不也是從不會喝酒到會喝酒的嗎?”
夜煌聞言一怔,他靜靜望着北堂妖,在北堂妖一連喝完三杯過後,淡聲說道:“本王從小就在酒罈子中間長大,酒這東西無須去學,天賦才最重要。”
北堂妖諷刺笑道:“喝酒要什麼天賦……”
“若是有人傷你至深,你就會明白的。”夜煌奪過她手裡的酒杯和酒盅,徑直扔在了地上。
啪一聲瓷碎,北堂妖被他拉起來,“進屋去睡吧,別借酒澆愁,這是男人做的事情!你若實在難過,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哭一哭。”
北堂妖被氣笑:“憑什麼你們男人可以喝酒澆愁?女子就要自己找個沒人的地方哭?什麼狗屁道理!”
夜煌握住她的手突然一鬆,他冷下了臉,道:“北堂妖,你喝醉了!”
“我沒醉!你走開,我不要你扶!”
夜煌扶額,喝醉了的北堂妖還真有些棘手。而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上前兩步再度圈住她的手腕。
“本王送你回房!”
“不要!”北堂妖要掙開,她眸光同樣冷冷的,紅脣抿得死緊,她揮手怒斥道:“夜煌,你也不是什麼尊貴的人,整天嘴裡一口一個本王,你到底是說給誰聽的?又是在諷刺誰?”
話音未落,夜煌已然怔住。他沒想到,自己這些年來的堅持,竟被北堂妖一眼看破。
怔忡間,北堂妖滑倒在他手間。
嘟囔一句“困了”,說睡就睡。
夜煌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攬住北堂妖的腰身,將她攔腰抱起,進了屋內。這屋子跟它主人一樣,充滿了端莊素淨的氣息。將北堂妖輕輕放在軟牀上,他俯下身,停在她耳畔。
“北堂妖,本王只解釋一次。所謂王爺,不過是聖上遺落在外的一個皇子。他想要本王認祖歸宗,本王偏不,本王生生世世都是本王,永遠不會變成本皇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