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內,北堂妖坐在牀邊,看着牀上昏迷的北堂策,眼眶就是一熱。
“爹,”北堂妖輕輕喊了一聲,看到眼前中年人已然兩鬢斑白,面容疲倦,她這心裡怎麼都好受不了。也只有這時候,她纔敢明目張膽喊一句“爹”。
北堂策的眼瞼顫了顫,他在夢境裡聽見了北堂妖的嗓音,還聽見了北堂妖喊他爹,這夢做的真值啊!
夜煌立在北堂妖身後,看見她滿頭青絲如流水一般順滑,忍不住就要摸上去!他還記得她髮絲纏繞在他指尖的香氣和觸覺,他也還記得她熟睡時無害的面容,他才發現,他是如此想念那一晚!
“爹,別怕,妖兒一定保護你。”呢喃完了這一句,北堂妖猛然回頭,望着夜煌,冷冷出聲:“夜王爺,你知道打暈我爹的人是誰嗎?”
夜煌左手微微蜷着,他神色淡然,好似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只是靜靜地,又冷漠地陳述着一個事實:“本王不知。”
“夜王爺!”北堂妖沉聲問道:“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夜煌挑眉問道:“本王的話,有真假之分嗎?”
北堂妖巨震。的確,他是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說的話就是真理,別說真的,就是假的都能變成真的!指鹿爲馬,說的也不過是他這種人。
“夜王爺,你若是不肯說出那人是誰,我也不多問。但我有個秘密,可以與你交換!”北堂妖眼神未變,一直盯着夜煌,在她的氣勢下,夜煌終於露出了真誠的神色。
“哦?你說說看。”他興味道。
“夜王爺說不知,實則是知道。就算現在不知,日後也會知道,可夜王爺卻不肯告訴民女。您若是爲了刺激民女,讓民女上進,找那人報仇,那您的目的已然達到。既如此,不如我們做個公平交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將那人的身份告訴我,我定要讓他百倍償還!”
她說得淡定自如,夜煌卻從她的眼神中看了出來,她極其重情義。敢動她身邊的人,一定免不了糟糕的下場!
北堂妖卻知道自己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至少北堂雅和素雲動了錦靈,她還不能對北堂雅和素雲做什麼!還有上官寒!那個男人,她與他的血海深仇,她總有一日要報!
夜煌緩緩道:“本王已經讓人去查了,不過依據本王的猜測,大抵只有兩個人選。”
話說到這裡了,他又突然不說了。北堂妖望着他,終於聽見他遲遲而來的下一句話:“你如此聰明,你說說看,會是哪倆人?”
北堂妖被他問得呆住,她輕輕蹙眉,說道:“我怎知是哪倆人?”
“你又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他眸光熠熠,裡面幽深一片,北堂妖和他對視着,卻連心神思緒都完全變得雜亂了。
夜煌很滿意他給北堂妖帶去的影響,他又道:“你若是不知,那本王也就沒有說的必要了,畢竟……你還弱。”
這話徹底觸動了北堂妖,她冷冷望着夜煌,強行拉回思緒,心神高速回轉着,而
她道:“一人……是四皇子,另一人,是南宮家。”
南宮家與北堂家素來是死敵,一個右相,一個左相,從朝廷上掐到皇宮外,素來不對付。這也是北堂家的仇敵之一,同時也是最強大的仇敵。
畢竟北堂家尚文,而南宮家尚武,祖上三代都是大將軍,當家家主更是武功高強!
夜煌難得點了點頭,表示讚賞,但北堂妖卻沒有從他臉上看出半點高興。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排除對象,你不錯。”他說着這話,同時高大的身形往旁邊走動了幾步、
“既如此,你也知道最有可能的兇手是誰了吧?”夜煌笑着問道。
北堂妖覺得他的笑容頗有深意,不由移過眼神不去看他,同時道:“南宮家。”
只有強者,纔想要殺掉強者。東陵天還不夠強,因爲他還不是皇帝!他甚至連太子也不是!
而南宮家有殺北堂策的理由!前世,南宮家的大小姐南宮芷就被上官寒所娶!論兵力,南宮家自然是強中之強,可北堂家並不弱,北堂家的暗衛以一敵百!上官寒正是在知道這件事情的情況下,又顧及皇帝不會同意他娶南宮芷,纔將目標轉向了北堂妖!
後來,上官寒一稱帝,就將北堂妖打入冷宮!南宮芷就成爲了後宮內最強大的女人!她是皇貴妃,掌管着皇后璽印,生的長子更是皇太子!她權傾朝野,最終卻在上官寒死的前兩日,被上官寒所殺!
夜煌眸中露出一絲淡笑,“你說的不錯,南宮家最有可能,只因上官家昨日夜裡與南宮家相會。兩位家主之間能說些什麼,恐怕不用本王提醒你了。”
他又擺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北堂妖看了就覺得他心中謀算過多,但卻因爲此,反而更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他們倆本就是一類人!
“民女知道了,謝夜王爺提醒。”
“不必謝本王,本王只是好奇,你知道些什麼,竟值得你與本王來交換情報?”
他眸色深深,北堂妖聳肩一笑,道:“倒不是什麼大秘密,民女只是知道,夜王爺並不如表面上這麼風輕雲淡還膚淺罷了。夜王爺,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夜煌盯着她,薄脣輕勾,笑意溫存,“對。”
“這就是我知道的秘密,希望夜王爺沒有過於失望。”她同樣似笑非笑,同時等待着夜煌的回答。
夜煌輕怔過後,便是爽朗一笑道:“本王並不失望,北堂小姐說的極是,本王不是個膚、淺的人!”
膚淺二字被他咬得很重,北堂妖聳聳肩,表示自己也無可奈何。夜煌卻被氣笑,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又好氣又好笑,而他除了生氣和平靜之外的所有情緒都對準了她!
“夜王爺,你可還有事?”北堂妖忽然問道。
夜煌垂眸望着她,她就坐在牀邊上,姿態靜雅,眸光溫潤,就連眼神都寧靜到了極致。這樣生如一潭死水的人,總叫他忍不住攪亂一池春水,哪怕惹來她的憤怒,他都樂此不疲!
“本王無
事。”
“那能不能麻煩你出去?我要給我爹施針了。”
“爲何要給相爺施針?”
北堂妖定定瞧着他,他還擺出了一副你不說我就不走的姿態,真是讓她也無奈極了。
“夜王爺,我爹遲遲未醒,我擔心他的身體情況,所以爲他施針。”北堂妖道。
夜煌輕輕頷首,“施針吧,本王不看就是。”
“夜王爺!”
北堂妖都說了,沒想到他還是無動於衷!
夜煌看向她,“喊本王作甚?”
北堂妖遇着他只能吃虧,饒是她平日再銳利逼人,在他面前都完全沒有了棱角。
“你施針吧,若是相爺還未醒,本王便去尋人來診治。”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北堂妖再也無話,她攤開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包小型針包,從中取出四支,一一插入北堂策的頭部四個穴位。夜煌真的一眼未看,他負着手,靜靜等着北堂妖,一時間,安靜的屋子裡只聽得見他和北堂妖的呼吸聲。
“咳咳……”北堂策咳嗽着醒來。
北堂妖收了針,眸光擔憂地望着他,說道:“乾爹,你覺得怎麼樣?”
北堂策終於從夢魘當中醒來,再見到北堂妖,不由失聲喊了一句:“妖兒!”
夜煌身形微凝。北堂妖同樣很尷尬,“乾爹,我是瑤兒。”
北堂策望着她半晌,終究還是又喚了一聲:“瑤兒。”
然而他目光輕轉,卻一眼看到了夜煌,他就站在不遠處,身形高大袖長,一襲月牙色長袍素淨卻又透出華麗的氣息。那袖口上繡着的祥雲暗紋,襟口處的精雕細琢,造價決不低於一千兩銀子!
北堂策有些僵直,他不知道剛剛自己喊的那句“妖兒”有沒有被夜煌聽去,夜煌何等聰明的人,若是聽見了,會知道北堂瑤其實是北堂妖嗎?!
“乾爹,你沒事了吧?”北堂妖只關注着北堂策,她哪裡知道北堂策心裡那麼多百轉千回,只當北堂策是擔心今夜發生的事情,便轉移了話題。
北堂策搖了搖頭,他在北堂妖的幫助下坐起來,低低道:“夜王爺。”
“相爺可還記得昏倒之前發生的事情?”冷不丁夜煌發問,北堂策微怔。
北堂妖極其自然地接下話道:“乾爹,你應當是記得的,好好想想,是誰害你昏倒的。”
北堂策在他們的引導下回憶了一番,還真沒覺得有什麼地方露出了馬腳。夜煌在一片靜默無言中和北堂妖默契地對了下視線,接着立即轉開,仿若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北堂策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自己還在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卻怎麼都記不清楚。
“算了,乾爹,不想了。我們回府去,外面還是不安全。”
聽了北堂妖這話,北堂策立即道:“我明日就跟護衛林的張大人說一聲,這都城內都是他們護衛林的管轄區域,他們理當盡責。”說着,他的目光就飄向了夜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