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兒,聽說整日戴着人皮面具,會傷害你的面貌,你要不要……”
北堂妖直接拒絕:“不要!”
她皺眉道:“乾爹,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北堂妖已死,站在你面前的就是北堂瑤。若說北堂妖沒死,對北堂府的威脅只會更大。別提上官家,就是南宮家,東陵皇室,都會重新將目光落在我們這兒。乾爹,整日有豺狼虎豹盯着的感受並不好。”
北堂策何嘗不懂,他低下頭,有些吶吶道:“瑤兒,是我想多了。”
他分明是她的親生父親,又是當朝宰相,被她說得低下頭去,北堂妖心裡並不好受。伸手扶住北堂策的臂彎,她溫聲道:“乾爹,是我一直在逼你。沒關係,暗衛你留着,你也好好在大理寺管事,陪着乾孃走完一生,這些就足夠了,其餘的事情讓我來完成。”
她沒有勢力,某人總有!就算有人要說她薄情寡義,有事便找夜煌,無事又一副冷淡態度,她也要迎難而上。只因她與夜煌之間,就是合作!
北堂策有些察覺她的意圖,便道:“瑤兒,若沒有暗衛,你還有什麼勢力?”
北堂妖只笑不語。北堂策內心便慌了,“瑤兒,你可別胡來。”
清風吹過,北堂妖笑意清淺,她道:“乾爹,我沒有勢力,但我可以藉助別人的勢力。總有一日,我會站在你和孃親面前,爲你們遮風擋雨。”
前世不也是這樣,從始至終,北堂府的勢力都不在她手上,就連後來進了冷宮,也是依靠南屏山人鬱淨鐘的微薄力量,她才能攛掇夜煌叛變!直到最後,她的大仇得報,都像是一場夢,一場夜煌給予的夢!
他好像什麼都知道,冷眼在一旁瞧着她幸福出嫁,結果不出三月,東陵皇室全盤皆輸,她也進了冷宮!鬱淨鐘的存在,活像是他刻意伸出的一隻手,一直引誘她。十年過去,他終於出手,而她也爲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回回想到這裡,北堂妖就覺得內心控制不住地翻滾。她總是竭力控制自己繼續往下想,不然太恐怖了。一切都像是夜煌準備好的,就等着她入坑。
想到這兒,她也忍不住地輕顫。她對於夜煌,驚懼多過於冷漠。若不是害怕他,她怎麼會用冷酷無情來僞裝自己?
“瑤兒!”北堂策蹙着眉道:“你真想要暗衛,我給你便是。但你別胡來,北堂府世代良臣,你若是叛變,等到多年之後,如何有臉面再見我們的祖宗?”
北堂妖一挑眉,敢情她爹以爲她要做什麼?她可是要打敗與東陵皇室爲敵的上官家族!雖然她打算與夜煌聯手……可只有夜煌,才與她道不同,謀的卻是一樣的!
“乾爹,我不會叛變的。”
這是她的承諾,即使夜煌想要這天下,她也會適可而止。總歸夜煌是要先清理掉上官家族,不然,他前進的道路更爲危險。
與虎謀皮,也要看看上官家族是什麼人。
北堂妖淡然自若的面色讓北堂策更加擔心,“瑤兒,聽爹一句,不若就這樣吧!天下大亂便大亂,我和你娘傾盡全力,總能保住你的安危。你回來,我爲你安排一門真正好的親事,不會讓人欺負了你去的!”
北堂妖一時無言。她知道這是說不通了,雖則父母都爲了子女着想,可他們給她的,與她真正想要的並不一樣。
“爹!”這是北堂妖第一回鄭重地喚北堂策,她沉聲說道:“我不需要你爲我安排將來,我自有我自己的打算。但你要相信,我不會害了北堂家。北堂府幾百年來清廉公正的名聲,我絕不會打破!”
北堂策滿目倉皇,他眼見着就要四十歲了,可兩鬢之間的白髮卻那麼多,活像是個快五六十歲的老人!
北堂妖不是不難過,只是想到這些,她更加爲北堂策的未來擔心。
前世,北堂策和藍素的下場她知道的,身首異處,連帶着北堂家整個家族都斬首示衆!
全族,只有她和北堂雅活了下來。
她是皇后,再大的罪名都只能是流放冷宮。
北堂雅是妃嬪,依靠上官寒的寵愛,沒人敢動她!
若是上官家族不覆滅,這樣的悲劇便會再度上演!
北堂妖不想見到這一幕,所以她正在努力改變北堂家的現狀,一手抓富裕,一手準備掰倒上官家族!可北堂策是文人,沒有武將的血性,他想要安穩地過日子,可手上的權利和身後的勢力卻讓人垂涎三尺!
日子是不可能安安穩穩地過了,北堂妖捏緊手心,擡眸望向天空,正是一日好天氣。豔陽高照,她身上出了薄汗,北堂策也是一樣,但他身上的都是冷汗。
望着眼前北堂妖安靜恬淡的面容,他真是從心底開始擔心。
“瑤兒,若你執意如此,我也只能放任你去做了。只要你記得,北堂府延綿三百餘年,都是靠着無數先人的智慧和努力才堅持了下來,你不能讓他們的努力化爲烏有。即使被罵庸臣,我們也要誓死守衛北堂家!”
北堂妖沉默了一會兒,終是點頭:“爹,我聽你的!”
她也不想讓東陵皇室動盪,不然北堂家就更不穩了!而要保證東陵皇室的穩固,首當其衝的還是上官家族!
“爹,您也聽我一句,上官寒不是個好東西,以後您見着他就別寒暄,見着他爹也別搭理。就算要說話,也應當保持警惕。”
北堂策早就知道北堂妖會有此一言,既然北堂妖選擇隱藏身份變成北堂瑤,那就一定是上官家族的不對!
“瑤兒放心,爹知道了!待到今夜子時,你來我書房,暗衛的事情我還需要與你商量一番。”
“好!”
這時候,湖面忽然被投進了一顆石子,驚起一圈漣漪。北堂妖沒再說話,北堂策一時之間也警惕了起來。
一道聲音插入二人當中:“老爺,表小姐,這是夫人派我給表小姐送來的蓮子羹,消暑解熱,請表小姐一用。”
來的是藍素後院的丫鬟,雖然面熟,但北堂妖知道她的存在感並不高,藍素也極少提起她。
“放那兒吧。”北堂妖看了眼石桌道。
“是。夫人說,蓮子羹涼涼的正好用,還請小姐早些吃完,這類甜食最是招惹蚊蟲。”一番話都是爲北堂妖着想,但北堂妖還是沒有要在她面前吃東西的動作,丫鬟沉默着退了下去。
“瑤兒,既是你乾孃送來的,你也吃些,你小時候不是可愛吃這些了嗎?”北堂策溫聲道。
北堂妖點了點頭,道:“我以前是愛吃這些,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說着,她拔出發間的銀簪。自從那日北堂雅下毒之後,她就將自己發間的玉簪換成了銀簪。一縷青絲隨着她的動作滑下來,直直墜在她的臉側。
北堂策驚訝地看着她將銀簪探入碗中,見銀針沒有變色,她纔拿起湯勺喝了一口。
“瑤兒,你拿銀簪試毒,可是有人給你下過毒?!”北堂策斂起了所有表情,面上怒意盡顯。
北堂妖自顧自翹了翹脣角,道:“乾爹,你難道沒看出來我這只是做戲嗎?我是大夫,接觸過的毒藥數不勝數,又怎麼會看不出蓮子羹裡有沒有毒?我只是要背後下毒的人看見這一幕,好讓他們下一回放棄下毒這種舉措。畢竟民以食爲天,他們總能找到各種各樣的機會下毒,既如此,我也防不勝防!”
北堂策才微微放了心,“瑤兒聰明!只是……你夜裡子時過來便是!”
他起身離開,北堂妖並沒有看他的背影,但她心裡也有了數,北堂策會將暗衛交給她的!到那時,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
又看了會兒書,錦靈還不曾回來,倒也替她省了些麻煩。回到自己的和風院,換了身男裝,盡力將自己的面容化得漆黑,幾乎只有一口白牙和一雙眼眸發亮了,她纔出門。
從後門出來很快,北堂妖要去的方向恰好還要經過府門口,她穿着純白色的袍子,胸前一馬平川,個子雖瘦削偏矮,但她打着摺扇,風度翩翩的模樣還挺討喜。
“……你們沒有請示北堂夫人嗎?我可是貴客,怎麼可能將我撂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