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位於康都東南二百三十里,坐落於棲霞山麓。此地風水絕佳,也是大康歷代帝王埋骨之處,周圍山勢此起彼伏,遠遠望去猶如一條條長龍首尾相連,這裡又被大康百姓稱之爲臥龍嶺,因山形而得名。
胡小天抵達這裡的時候已經是黃昏,藏身密林之中從樹枝的縫隙中望去,卻見前方的黃土大道上,成千上萬名苦力正在那裡運送石材木料。期間不斷有苦力因身體不支而倒在地上,馬上就有兵衛衝上去揚起皮鞭棍棒就打。胡小天心中暗歎,大康國運真得已經走到了盡頭,百姓食不果腹,還要被迫來到這裡修建皇陵,一旦他們的忍耐達到了極限,就會爆發起一場不可預估的風暴。
胡小天來此的目的只爲了慕容飛煙,這一帶都是丘陵地帶,並沒有什麼兇猛的野獸出沒,他拍了拍小灰的臀部,低聲道:“小灰,你就在這兒等着我,我去去就來。”他並沒有叫任何幫手前來,畢竟他來見慕容飛煙的事情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小灰打了個響鼻,明白了胡小天的話,邁着不慌不忙的步子去林中的草地吃草。
胡小天悄然將外袍脫掉,換上了事先準備好的破舊衣服,趁着薄暮籠罩,悄然混入搬運石材的隊伍之中,衆人用滾木墊在下方,推動一塊足有三丈見方的巨石往山坡上行進,前方有數十人牽拉,後方還有幾十人往上推動,依靠圓木的滾動將巨石一點點移動。
兩名兵衛環繞巨石不停走動,看到有人偷懶衝上去就是一鞭。一人罵道:“這幫賤民不打就是不行,耽誤了工期。皇上怪罪下來,你們全都要死。”
那幫苦力一個個目光中都要噴出火來,對這些殘暴的兵衛顯然怨恨到了極點。因爲場面混亂,不斷有人倒下,有人上來替換。所以竟然無人注意到胡小天的加入。
此時胡小天身邊一名瘦弱的中年人因爲體力不支摔倒在地,剛剛倒下,就被兵衛發現,那兵衛凶神惡煞般衝了上來,揚起手中的皮鞭照着那中年人狠狠抽了過去,一道身影撲了上去。大呼道:“別打我爹!”
卻是一個年輕人及時衝上來擋在那中年人的身前,皮鞭啪!的一聲抽打在那年輕人的身上,頓時將他後背的衣衫抽裂,露出後背的肌肉,一道血紅色的鞭痕觸目驚心。
那兵衛怒道:“混賬。竟然敢擋!”他重新揚起了鞭子,馬上第二鞭抽了出去。
胡小天皺了皺眉頭,他真是有些看不過去了。
此時另外一名兵衛也趕了過來,揚起手中的木棍照着那父子二人就打,年輕人不顧一切護住父親,後來的兵衛下手極重,木棍砸在那年輕人的身上嘭嘭有聲。他似乎還覺得沒出心頭的惡氣,揚起木棍瞄準年輕人的腦袋砸了過去。若是這一棍落實,那年輕人至少也是個頭破血流的下場。
胡小天正準備出面阻止的時候,斜刺裡一隻粗壯的臂膀伸了出去。格擋住全力落下的木棍,喀嚓一聲,木棍從中斷裂。
衆人望去,卻見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及時擋住了木棍。
兵衛怒道:“孃的!羅石峰,你一個石匠也敢多管閒事?”原來那中年漢子是這裡的石匠頭領羅石峰,因爲這塊巨巖難以運送。所以他和手下的一羣石匠也被叫來幫忙。
羅石峰賠着笑道:“大人,這孩子不懂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犯不着跟他一般見識。”
那兵衛冷哼一聲:“滾開!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說話?再敢攔着我。信不信我將你們全都抓起來?”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大人不妨將我們全都抓起來,可真要是這樣誰來運這塊大石頭?難道大人親自來做?”
衆人舉目望去,卻見一個醜陋的年輕人在那裡說話,此人正是改頭換面的胡小天,他利用內力改變面部肌肉的形狀,周圍人雖然覺得他很陌生,不過大家都是來自四面八方,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會有新的苦力補充進來,不認識也是正常。
那兵衛握着半截木棍惡狠狠盯住胡小天道:“你又是什麼東西?竟敢多管閒事?”
胡小天道:“小的只是一個苦力,當然入不得大人的法眼,大人別說將我們全都抓起,就算將我們全都殺了我們也不敢反抗,只是這樣一來難免會耽擱皇上的工期,皇上震怒之下掉腦袋的恐怕不僅僅是我們吧?”
兩名兵衛雖然殘暴,可是論到頭腦心計豈是胡小天的對手,聽到胡小天的這番話,心中不由得開始露怯,他們當然不是害怕這羣苦工,可若是真要是耽擱了皇上的工期,他們絕對擔待不起。
此時一名騎士向這邊飛奔而來,看服飾應該是個小頭目,遠遠喝道:“爲何停下來了?耽誤了皇上的工期爾等擔待得起嗎?是不是不想要腦袋了?”
兩名兵衛慌忙眉開眼笑低頭哈腰地賠罪,轉向苦工卻是另外一幅面孔,惡狠狠道:“還不趕緊幹活?”
衆人重新圍到巨石旁邊,胡小天恰巧和石匠羅石峰走在一處,兩人共同用力的時候,羅石峰低聲道:“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
胡小天道:“霍元甲!”
羅石峰道:“霍兄弟剛纔仗義出頭,勇氣可嘉啊,可是這幫兵衛性情兇殘,得罪了他們以後不會有好果子吃。”
胡小天道:“這幫人全都是狐假虎威,有本事爲何不去戰場殺敵?除了欺負咱們這些平民百姓還有什麼能耐?”
羅石峰嘆了口氣道:“霍兄弟說的是,咱們老百姓太苦了。”
巨石緩緩移動已經接近工地,來回巡視的兵衛越來越多,羅石峰擔心被人看到他們交談,停下說話。此時夜幕漸漸降臨,周邊燃起篝火,將整個工地照亮,他們又艱難挪動了一個時辰方纔將那塊巨石運送到指定的位置。這羣苦力都已經筋疲力盡,胡小天沒什麼感覺,他不停觀察周圍的情況,希望能夠發現慕容飛煙。
因爲工期很緊,所以夜晚還會繼續開工,他們這羣苦力被允許休息兩個時辰,苦力們前往吃飯,大康國內四處都在鬧糧荒,這裡也不例外。胡小天望着那碗清澈見底的白米粥,甚至連裡面有幾粒米都能夠查清楚,心中不由得暗歎,如此惡劣的生存條件還要完成如此艱苦的工作,這些民工的處境實在是太慘了。
剛纔被打的那對父子坐在篝火旁,父親將手中的那晚米粥給了兒子:“春生,你吃!”
那叫春生的小夥子搖了搖頭道:“爹,我不餓,您吃吧!”
羅石峰嘆了口氣,一羣人都來到篝火旁坐下。
那個叫春生的小夥子低聲道:“羅師傅,咱們再這樣下去肯定要全都死在這裡,俺們村一共被抓來了六十七個,現在只剩下六個還活着。”
那幫苦力全都唉聲嘆氣,顯然心中已經完全斷絕了希望。
羅石峰低聲道:“大家說話要小心,萬一傳到那些官人的耳朵裡麻煩就大了。”
春生道:“我不怕什麼麻煩,留在這裡不是餓死就是累死,橫豎都是一死,還不如逃走呢。”
羅石峰警惕地向周圍張望,看到有兵衛正在觀察着這邊,慌忙提醒衆人不要說話,幾人都端起了飯碗裝成喝粥的樣子,等兵衛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羅石峰纔敢說話,他低聲道:“你說得輕巧,逃到哪裡去?天下烏鴉一般黑,哪裡還不是一個樣子?”
衆人紛紛道:“羅大哥,你說怎麼辦?咱們都聽你的。”
胡小天坐在那裡聽着,總覺得今晚的氣氛有些不對,這些苦力已經被大康王朝壓榨到崩潰的邊緣,現在只差一把火,只要有人點火,必然形成一場燎原之火,其勢不可擋也,只有身在其中方纔能夠真切感受到這些苦力對大康王朝的刻骨仇恨。
羅石峰又向周圍看了看,壓低聲音道:“一個人逃必然難免一死,可是咱們若是集中起來就不一樣了。”
胡小天內心一沉,羅石峰分明在策動這幫苦力造反,雖然胡小天同情這些苦力,可是他來此的目的絕不是要參與一場農民起義,而是要找到慕容飛煙並將她帶出困境。
有人道:“羅師傅,您就帶我們幹吧,與其留在這裡等死,不如咱們自己殺出一條血路逃出去。”
羅石峰此時目光投向胡小天道:“霍兄弟怎麼不說話?”
胡小天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表示必然會引起衆人疑心,他嘆了口氣道:“我也不想呆在這裡等死,只是我哥還在這裡,我若是逃了,他怎麼辦?”他又向周圍看了一眼道:“他們這麼多訓練有素的兵衛,咱們根本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羅石峰道:“咱們有幾萬人,他們纔有千餘人,就算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將他們淹死。”
胡小天越聽越是心驚,羅石峰顯然籌謀造反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但願他們定下來的舉義之日不是今天。
春生道:“羅師傅,您只要招呼一聲,我第一個跟您幹!”
羅石峰笑道:“我哪有那個能力,不過……”
此時遠處一名兵衛指着他們的方向道:“你!出來!”
衆人都是一驚,順着那兵衛所指的方向望去,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胡小天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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