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週末,向小園來到別墅,客廳里程浩正在餵魚。
他買了不少水生植物養在魚缸裡,就越發看不見那兩條孔雀魚的蹤跡了。
向小園跟他打了聲招呼就上樓去了,不多時她拿着手機走下來,滿臉疑惑地問程浩:“程先生,您和薛澄不是真出什麼事了吧?”
程浩被她問的心裡一涼,馬上否定道:“沒事兒,我們有什麼事兒?”
小園沒心情跟他繞彎子,開門見山道:“那爲什麼我讓他來吃飯,他不來呢?”
這太反常了,往常根本不用小園邀請,他早都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了。
程浩漫不經心的說道:“他的社交忙着呢,沒時間是正常的。”
向小園小聲嘀咕道:“他不會交女朋友了吧?”
程浩被她說的一愣,不由笑起來。
小園以爲自己猜對了,不由興奮道:“那就帶來一起吃飯唄。”
程浩樂道:“怎麼着?想請人家一起來哥嫂家聚餐?”
小園氣得白了他一眼,轉身去了廚房。
程浩看着她的背影淺淺微笑,每次只有看見她纔會有一種喘口氣的感覺,就像憋悶了很久充滿黴溼味的房子終於開了一扇窗。
可是他又很快皺眉,因爲他還沒想好怎麼跟小園解釋自己跟薛澄之間發生的矛盾,因爲他知道小園是很難理解這一切的。
午飯吃了一半,程浩接到一個電話,他臉色很難看的起身,只跟小園說了聲有急事就急匆匆出去了。
程浩趕到公司直接闖入會議室,將正在裡面開會的一羣人嚇了一跳。
只見他徑直走到薛澄旁邊拖了把椅子坐下,然後神態自若地說道:“大家繼續討論,反正都不是外人。繼續吧!”
衆人頓時面面相覷,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哪還有一個敢說話。更有膽小者當即就找藉口要離場。
一時間薛澄也懵了,他想發怒做威嚴狀,卻並無底氣。
他身邊的新助理起身開口想替他說話,可話還未出口就被程浩呵斥回去:“你是什麼人?這是股東大會,董事長沒有開口,你就想越俎代庖了?”
說罷冷笑道:“我現在不在雲彤任職,但好歹也是股東之一。你們開會不通知我,這不符合程序吧?難道要逼着我撤資嗎?”
薛澄漲紅了臉,半天才說:“會議繼續召開!”
大家這才擦擦冷汗,硬着頭皮將會議開下去。
聽完薛澄的企劃,程浩第一個反對,這個計劃他絕對不看好。他明白薛澄急於證明自己,但是這根本就是外行人幹着更外行的事,簡直就是胡鬧。
聽到他反對,薛澄並不意外,對於自己他總是反對,好像自己永遠都是錯的,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始終在監護人的庇護中。
薛澄當做沒聽見直接讓大家投票,但是衆人礙於程浩的威嚴,誰都不敢說話,薛澄有些急了。
整個會議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冷場中。
程浩冷冷道:“這個計劃會抽走雲彤近一半的流動資金,簡直就是賭博。現在幾個大公司都在擴張,這個時候來冒險,就是找死。看似收益很大,但是風險更大!現在坐在這裡的各位,心裡打的什麼主意自己都清楚,婁氏也好,遠大也好,不知給了各爲多少好處,就算心再怎麼急,吃相也不要太難看!我絕對不會同意的,我的股份份額應該還有這個說不的權利!”
薛澄好像早都知道他會這樣說,於是毫不猶豫的說道:“我會把資金從購物中心的項目裡抽出來,這樣這次的投資就夠了。”
程浩怒道:“你敢!”
薛澄咬咬牙道:“那你的份額就在商場那塊兒,雲彤的資金也夠了!”
程浩一時無語,薛澄也不再說話。
薛澄的助理趕忙圓場道:“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吧!大家如果沒有別的意見就按董事長的意思辦吧!”
衆人趕忙起身,逃也似的離開會場。
望着衆人離開的背影,程浩坐在原地沒有動,然後面若冰山的點起一根菸。
他沒有想到薛澄會說出這樣的話,這種主意薛澄是想不出來的。
自己如果阻止薛澄,那麼那部分資金就必須從商場項目中抽出來,這個項目是他咬死倪琨纔拿下的。現在抽走,所有的付出和先期資金都付之東流不說,可能還要吃到官司。
倪琨等這個機會都快等瘋了,他巴不得自己趕快說撤資。
有人就是瞅準了自己不敢這麼幹,所以才讓薛澄用這個方法威脅自己。
他擡起眼皮,瞅瞅緊閉着脣,面色蒼白的薛澄,心裡五味雜陳。
這個他一直輔佐着的,被他當做兄弟般呵護成長的大男孩,他都有點不認識了。
他知道終有一天薛澄會長大,翅膀硬了想自己高飛,可是這一切來的太突然,太意外,太令他措手不及了。
他也能感覺到薛澄內心的掙扎,這種成長的痛也一樣在折磨着薛澄,自己又何嘗不是他最信任的兄長。
他覺得有必要跟薛澄好好談談,像兩個男人那般談話,很認真的談談。
程浩遞給薛澄一根菸,薛澄看看他,猶豫了一下接過來悶悶的吸了兩口,然後把頭埋得更低。
“我知道你現在有了自己的想法,想親自來管理公司,這是好事。但是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這次的計劃實在是太冒險了。你有意見我們私下商量怎麼都好說,有必要非得這樣劍拔弩張嗎?”
薛澄咬着牙,還是不說話。
程浩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還想說什麼,突然薛澄猛地插了一句話,驚得程浩一時無語作答。
“我爸是怎麼死的?”
程浩做夢也想不出薛澄怎麼會沒頭沒腦來這麼一句,他愣了一下,答道:“車禍!你現在怎麼突然想起這些了?”
薛澄咬着牙一字一句說道:“我知道是車禍,但是我想知道爲什麼他從歐洲回來沒有直飛BJ,而是先去了香港?”
程浩意識到什麼,坐直身體,蹙着眉冷冷答道:“這有什麼奇怪嗎?你今天爲什麼要把這些翻出來?你到底想說什麼,想問什麼,你就直說,沒有必要繞彎子!”
薛澄知道今天是要把所有事都擺在陽光下了,他覺得自己沒有做好準備,但又不知什麼纔算準備好。
“我想知道當初你爲什麼來雲彤。”
薛澄慢慢說道,好像要把一直以來壓抑在心裡的話全都一股腦倒出來。
他想讓程浩知道他不是傻瓜,至少不是他認爲的那麼傻。
薛澄看程浩只是側着頭默不作聲,於是接着說:“我爸當初併購了你的公司,你真的不恨他嗎?”
程浩冷冷道:“只靠愛恨是沒有辦法在商戰中活下來的,如果這點你都不懂還怎麼管理公司?”
薛澄苦笑一下,點點頭:“是啊,所以你活的很好。所以你可以問心無愧的將雲彤的估評報告給別人!我爸當初去香港就是要追回那份報告,希望你不要撤資對不對?”
程浩點點頭:“沒錯,就算你知道也沒有關係。其實一進公司你父親就知道我的身份,那不是併購,是合作!我有權利尋求更優良的合作伙伴。這一切不涉及商業秘密,我自然問心無愧!”
薛澄含着淚,冷笑着使勁點點頭:“那你爲什麼又要留下來?我知道我在大家眼中很不成器,我爸活着都要打算撤資離開雲彤的人,爲什麼又要留下來?”
程浩剛要回答,薛澄突然爆發般站起身喊道:“你不要告訴我是因爲你良心發現,你突然懂了什麼叫知遇之恩,你願意臨危受命!那是因爲我爸把他手裡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全都給了你!加上你手裡本來就有的股份,你纔是雲彤最大的股東!我這個董事長比笑話還不如!”
程浩也暴怒了,一拍桌子站起來:“我就是最大的股東怎麼樣?如果我想怎麼樣的話,我早都把你踢走了,也輪不到你現在在這裡跟我吼!”
薛澄像個被拋棄的大孩子般嚎叫起來:“你終於說實話了!你其實早就想這麼做對不對?只是你還想做的再體面一點,所以我在美國生死未卜的時候你趕快找到唐淵來接替我!我活着回來你是不是很失望?”
聽他這樣的話,程浩想踹死他的心都有,直接抓住他的領口,將他推到會議桌上暴怒道:“你說的什麼屁話!你就這麼看我的嗎?我要真有什麼想法,我用的着這麼麻煩嗎?我直接踢走你當董事長不是更省事!”
看到程浩暴怒到要吃人般,薛澄突然笑了,笑的淒涼,他一字一句的說:
“是啊,爲什麼不這麼做呢?反正我不成氣候,反正我是你的拖累,你爲什麼不這麼做呢?”
程浩鬆開手,被他氣得頭都嗡嗡響:“你是不是神經出問題了?早點去看腦殘科,我沒時間陪你抽風。”說罷轉身就要走。
薛澄在他身後悠悠的說了句當時就要把程浩氣吐血的話:
“因爲那部分的股份,你還不能動用。協議是滿七年,到今年的九月就到期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爲董事長了!對吧?程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