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寒江朝景故淵笑道,“怎麼不見你今日說我過分了。”
他無聲嘆息,那般高傲的人就因爲她的幾句話淚如雨下,若不是動了心思怎麼會輕易就受到影響,心揪起來就像是被人抓在手裡用力捏一樣。他是過來人,有些東西斷在朦朦朧朧剛萌芽的時是最好,趁着朵祗還沒發現寒江是女子惹來風波——“以後還是少做這樣的打扮吧。”
於男人於女人,她都是危險的……
金律回到府裡便把自己關在房裡,含珠想要送進晚膳也不見他開門做聲,薩馬說起他們才曉得爲了處理這一次的事,金律早膳午膳都沒吃,整整一個日夜滴水未進身子怎麼熬得住。
含珠讓薩馬先下去休息,自己等在房門外,失落的看着手裡的飯菜。“等公子想吃時我再給他熱好了。”
伊寒江指尖搓了她腦門一下,“真是個笨丫頭,你是這府裡的總管,大小事要請示過你,裡頭那人衣食住行也由你照管,還有什麼地方你不能去的,要學會怎麼拿着雞毛當令箭,這是你做總管的權利。”
含珠點頭笑道,“夫人似乎說得有道理。”
說完推門進去,房中沒點燈黑乎乎的。含珠按着感覺走到桌子前,卻是踩到了金律的腳飯菜就這樣兜頭倒到金律頭上,害得他立馬跳起來撥掉頭上的米板,“這是要進來行刺麼,府裡的米可是上等的香米,真是浪費了。”
含珠扁嘴道,“公子沒有點燈我當然什麼都看不到。”
金律苦笑,“敢情還是我的錯了,不過是在靜心想着事情,連我自己都沒注意天是什麼時候暗下來的。”
他把蠟燭點上。瞧見伊寒江正站在房門前幸災樂禍,景故淵也是一臉的笑意。
含珠眉頭一垮,勸道,“薩馬說公子一日沒進食了,再怎麼煩惱也要填飽了肚子纔有力氣想辦法,我再去重新弄飯菜來,公子多少都要吃一點才得。”
金律看着她擔憂不已的小臉,心裡一暖。含笑拉了拉衣襟前的一大片油漬只讓她看清楚了,“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先該給我弄水來沐浴更衣,我一身的油膩總不能讓我髒着頭髒着身子吃飯吧。”
含珠見他已是恢復平日的模樣。這才心安,“我給公子去燒水。”她急忙收拾了地上的飯菜撥到托盤裡,然後起身道。“公子等等,很快就會有熱水的。”
金律看着她急驚風的離去,對景故淵和伊寒江道,“很高興我的狼狽還能討得二位一笑,也算有所值了。”他嗅了嗅自己的衣服。有一股酸甜苦辣柴米油鹽混合的複雜味道。“可否讓我先換下衣服?”
景故淵笑道,“當然可以。”便是隨手把房門關上,等金律換下了髒衣再開門重新請他們進來。
伊寒江打量着他的狼狽,“你一回來就躲着不見人一語不發,我看含珠是要以爲你會做傻事纔在房門前站着一步也不離開。”
頭髮還有味道,可惜對着客人不能解發。只好等熱水來再從頭到腳洗乾淨了。金律笑道,“怎麼會呢,她跟了我多年知道我可不是會尋短的人。”
景故淵道。“今日郡主來過鬧了一場,她又是爲了你的事擔憂,想來現在身心都很疲累只是當着你的面沒表現出來。”
金律吃驚道,“郡主來過了?沒鬧出什麼事情來吧。”
景故淵只把事情簡單的交代了幾句,“也是爲了天燈的事情來的。吵了一會便被寒江氣走了。”
伊寒江作了補充,“她說你的天燈燒了她屋子。非要揪出你來討要說法。”
金律對伊寒江道了句謝,然後道,“大部分的天燈落下來時便是熄了火的,只有幾盞是落在院落裡。我回來得這樣遲就是讓人去打聽可有造成傷亡損失的。”
爲國主祈福的天燈出了問題已經是大罪過,若是還害了人命更是罪加一等。“不幸中的大幸燈落時都有人及時的發現纔不至於釀成慘禍。上京的屋舍建得密集,若是一戶燒起來救得不及時便容易火勢蔓延。只是——”
金律揉着眉心不語欲言又止,雖是沒傷人但事態嚴重也已經超過他的預期,“連多羅王的屋舍也因此遭殃,其他幾家有損失的也都是上京有頭有臉的大戶。若是聯合起來朝着府尹施壓要求治罪,也當真是棘手。”
景故淵思慮片刻慢聲提點,“或許你可以花些銀子從那幾戶人家中的僕役下手,再對症下藥。”
伊寒江瞥他一眼,何必說得這般隱晦,直白說不就好了。“他是說酒色財氣男人總有一樣是適合的,讓你問清楚後喜歡美人的送美人喜歡銀子的送銀子大事化小。”她對景故淵調侃道,“難得見你動這些歪心思。”
景故淵置若罔聞,“其他的都方便處理,只是那天燈……是因爲什麼原因才落下來的知道麼?”
金律點頭,“我檢查了那幾盞墜落的天燈發現宣紙粘合得極爲不穩,飛到高處受冷風一吹就容易散開。”
景故淵想了想問道,“是否是有人做事不仔細呢?”
伊寒江不以爲然,“若是這樣我們點的那些怎麼就沒事,偏偏落的都是送給太子的天燈,未免巧合。”
金律面色焦黑,“我送貨時都會檢查一遍,尤其是知道這事事關重大,便是叫了夥計檢查所有的天燈,明明是好好的,也不曉得爲何進了太子府裡便成了有問題的。”
伊寒江反問,“你真的想不到?”擺明是有人動手要藉此打擊卓耶嘛,他也被牽連下水了。“事事真是多變,往往以爲會如此發展時卻是一個峰迴路轉變成了那樣。”連她都以爲卓耶嘛能趁這一次撈到好處,誰知出了岔子反而偷雞不成蝕把米。
景故淵關心的朝金律問道,“你可有對策,一人計短二人計長。”
伊寒江聳聳肩何必多問,但且看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就知道他心裡沒底了。她壞笑道,“其實也不是沒法子的啊,找個替罪羔羊,把過失都推倒他身上,你不就沒事了麼。”
金律哼笑,不屑用如此下三濫的計策,“府裡的人都是信任我纔會跟着我打拼有了今日,我不能因爲自己出了事就違揹他們對我的信任讓其中一個出來替我頂罪,他們何其無辜。”
卓耶嘛是什麼德行她太清楚了,那人太聰明再配上心術不正,一旦到了必要時棄車保帥的招數他用起來是絕不會手軟。
伊寒江道,“太子是爲了攏絡臣子和百姓纔會送天燈,爲的是要給自己造一個好口碑。現在適得其反了,不孝和不賢這個罪名得要有人爲他擔下,還不得是太子府裡的人,否則會落人口舌一樣洗不去污名。”
窗戶沒有關緊露出一條小縫,涼爽的風便由此竄進來,舒服得她後背一涼感覺從毛孔裡冒出的熱汗都被帶走了。她聽得有人走近,只是腳步聲很輕,以至房裡的男人是絲毫沒有注意到。
金律冷笑,“其實這話不必姑娘說,太子已是私下要我交出一個人來,說自然有辦法保全了我。我萬貫家財一旦出事名下的產業必定是充入國庫,日後太子再有要用到金銀的地方便不再那麼方便了,自然不想捨棄我。”
伊寒江慫恿道,“你既然知道就乾脆交個人出去不就好了麼。”死到臨頭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何況替死鬼這樣的招數又不是他發明的,既然別人用得了,爲什麼他用不得。
金律淡笑,表明對她的主意不予採納,“我金律雖然不是個好人,但也沒有殺人放火害過別人的性命。是我自己要與太子合作,即便這一次逃不過也是自己一手造成。”
伊寒江挑了最壞的結果說,就想看嚇一嚇會不會讓他變了主意,“你這話真是動聽,不曉得若是真把你押到刑場,砍頭的大刀都擺在你眼前你會不會後悔。”
景故淵聽得她越說越不像話,出聲道,“天無絕人之路,也未必只有害人性命才能自保這一個法子。”
她往窗口睇去一眼,那偷聽的人已經是轉過身窗縫裡一晃而過的是那人扎頭髮用的褐色布條。
景故淵見她一直盯着窗外便問,“外頭有什麼麼?”
她若無其事問起金律道,“你能積攢下千萬的家財,可見對貨對人眼光獨到。含珠雖然欠缺了些沉穩,但聰明伶俐磨練多幾年一定是個好幫手,可你那小廝我左看右看都不是聰明的人,就鏢師劫貨的那晚他擋在你身前護主勉勉強強算是優點,卻也再無其他長處,你就沒想過換個精靈點的小廝麼?”
金律不知她爲何突然把話題扯到薩馬身上,笑道,“在夫人眼裡什麼樣纔是聰明呢?油嘴滑舌見風使舵算麼?做生意時缺斤少兩貪些小便宜又算不算?他是不太精明,但心底好也老實,這就比什麼長處都重要了。”
景故淵笑道,“我倒是覺得金律看人的確很準。”
伊寒江挑挑眉,老實的人是發不了大財的,做個小廝由金律看着護着還行,若是要他自立門戶,即便是給他一間鋪子,怕也不過是溫飽餓不死而已。
她笑道,“你那笨小廝,不但嘴巴不討喜,連動作也笨拙。方纔站在窗外偷聽,就匆匆忙忙跑掉了。”
金律一愣隨即想到什麼面上嚴肅,“那笨小子又不知道要做出什麼蠢事來了。”語落便急忙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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