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南昱沒再說什麼,埋頭安安靜靜的吃飯。
蘇安淺就在旁邊看着電視,在這個地方當然不可能看到關於燕西爵的新聞,但是她總是無意識的換臺。
薛南昱朝她看了幾次,略微皺了皺眉,一邊嚼着一邊若有所思。
應該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她比以前瘦了一些,雖然性格好像沒怎麼變,但給人感覺不太一樣。
成熟了,還是憂鬱了?說不清。
用過晚餐,蘇安淺把他安置到輪椅上,薛南昱笑了笑,“說實話,其實我自己應該能走。”
蘇安淺很不客氣的一笑,“別說讓你走,你現在用滾的都應該還是比較困難的?反正在我這兒你也不用保持好姿態,我不會說出去的。”
逗得薛南昱笑起來,被推着出了病房。
這邊的夕陽好像總比北城的好看,反正蘇安淺是這麼覺得的。
坐在旁邊,她轉頭笑着問,“你覺得這個城市養老是不是很愜意?”
薛南昱挑眉,“你要在這兒養老?”
蘇安淺笑着,頷首指了指他自己,“我以爲你要在這兒養老呢,不然爲什麼之前都不跟北城那邊的人聯繫?”
好像根本沒人知道他在這裡,包括燕西爵。
薛南昱低了低眉,又擡頭看向遠處。
好久才淡淡的道:“我一度以爲,應該是活不了了,我離開北城之前大概半年就開始找匹配的人,一直都沒有結果。”
她笑了笑,“所以你就這樣把迪醫生拋棄了?怕她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麼?”
熱戀中,看着另一半死掉,那的確是一件極其殘忍而煎熬的事。
薛南昱收回視線,看着她,“我的事都告訴你了,你是不是也該跟我分享一些東西?”
她笑了笑,沒說話。
“我看新聞了。”薛南昱道:“西爵被抓進去,到放出來,我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但你應該跟這件事有關吧?”
蘇安淺依舊只是淡笑,道:“他應該會娶白雲,以後安安穩穩的生活,正好白瀾那麼厲害,他們兩家相輔相成。”
柔脣微抿,笑意淡了淡,“就是怕以後蘇厲會不喜歡那個家庭。”
“那你還不回去?”薛南昱皺起眉,“西爵可不是隨便找個女人就結婚的類型,白氏再好,他都不可能看入眼。”
他那種人想走到頂端,只會靠自己,而不會搞什麼聯姻。
蘇安淺笑着,看着夕陽一點點沒入天際,才轉過頭,“是不是該回去了?”
薛南昱沒那個意思,想多在外邊待一會兒。
冷不丁的,他就問了句:“西爵是不是還不知道你恢復記憶的事?”
蘇安淺忽然皺起眉,看了他。
薛南昱笑着,“你傻呀,就你的表現,很難猜麼?失憶之後的蘇安淺跟我不熟好不好,更不可能放掉學業忽然來照顧我。”
她眉心緊了緊,“我不是說了,因爲和迪醫生關係好麼?我來之前見過她。”
薛南昱只是頗有意味的笑,什麼都沒說。
天色暗下來,她才推着他回病房。
然而,兩人到病房門口,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蘇安淺定定的看着門口等着的一男一女,眉頭皺了起來。
薛南昱拍了拍她的手,“我先進去,還是把病房讓給你們?”
她低頭,“你告訴他我在這兒的?”
薛南昱挑眉,“就算我不說,他要找一個人也沒那麼難,不是麼?”
可蘇安淺還是把推進了病房。
燕西爵和白雲就站在病房門口,像一對新婚夫婦來探望老朋友一樣。
“她就是白雲?”薛南昱困難的小聲問蘇安淺。
見她不說話,才挑了挑眉,篤定的道:“她一定不是西爵喜歡的類型,相信我!”
蘇安淺笑了笑,“女人和女人之間差別並不大,反正作用也就那麼幾個,我能給他的,她能。我不能的,她也能。都一樣,有什麼類型不類型的?”
薛南昱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這麼說話。
然後皺起眉,看向門口,“什麼意思,西爵跟她睡過了?”
蘇安淺手裡的動作頓了一下,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安心休息吧,我明天再過來,想吃什麼菜可以給我打電話點單。”
薛南昱皺眉,抓了她的手,“打賭,西爵不會碰她。”
她忍不住笑,“你有什麼可以跟我賭的?”
男人抵了抵舌尖,還真沒有。
蘇安淺倒是瞳孔微轉,看了他,“如果你輸了,你回去跟迪醫生搶婚,敢不敢?”
薛南昱一愣,“是不是太狠了?”
她聳肩,“你可以不打賭啊。”
他盯着她看了會兒,一咬牙,揚起下巴,“誰怕誰?”
蘇安淺勾脣,“OK!”
她還要說什麼,薛南昱忽然朝門口的燕西爵招手。
“你幹什麼?”蘇安淺擰眉,他說的打賭,總不能直接這麼問當事人?
薛南昱笑了笑,看了門口的白雲,“介意讓我們幾個老朋友敘敘舊麼?”
白雲溫柔的一笑,順手把門關上,站在門外。
蘇安淺微皺眉,走過去收拾自己的包,表情淡下來,也沒有看燕西爵。
薛南昱看出了她的緊張,依舊只是笑着,擡頭面向燕西爵,“好久不見。”
男人五官冷淡,走過去靠在窗戶邊,目光淡淡的落在收拾東西的女人身上,薄脣微動,“是很久了。”
然後纔看向薛南昱,“還以爲你昇天了。”
薛南昱白了他一眼,“老子福大命大,怎麼可能隨便升?”
笑着,他看了蘇安淺,又看了燕西爵,“最近沒少看你的新聞,怎麼出來的?……門外的美女相助?”
燕西爵雙手別進兜裡,目光悠然,不言。
半年之久,他跟她沒見過面,而她自始至終都是冷淡的。
“就是因爲白氏幫你走出監獄,所以你要娶那個白雲?”薛南昱接着問。
燕西爵的視線放在了薛南昱臉上,不肯定也不否認。
就是那種面對媒體的默認狀態,這還真是讓薛南昱慌了,皺起眉,“我靠,老兄,你特麼不會真的跟北雲睡過了吧?”
薛南昱閉了閉目,舒了一口氣,“老實跟我說說,據我所知,你要開口娶誰,那鐵定睡過了?”
“比如這位。”薛南昱指了指蘇安淺,“再比如柯婉兒……”
說到這裡,燕西爵目光冷冷的朝他射去,薛南昱才笑了笑,“知道知道,不是說你跟柯婉兒那麼睡,我是說,兄妹倆從小睡過一個屋,很奇怪?”
呵呵!薛南昱自顧笑着,他否定了和柯婉兒的親密,但是默認了和白雲?
“我該走了。”蘇安淺轉過身看了看薛南昱,臉色有些難看。
薛南昱擰眉,朝着窗戶邊的男人使了個顏色,可惜那位老兄沒有半點動靜,就那麼看着蘇安淺出了病房。
“你瘸了?”薛南昱急了,衝他猛咬牙。
燕西爵終於從窗戶邊走過來,對着薛南昱,“看起來,你受了不少罪,但也過得還不錯。”
薛南昱閉眼,“我可沒時間跟你探討我這段日子怎麼熬過來的,我跟蘇安淺打賭了,你到底睡沒睡門外那女的?”
如果睡了,就是他對兄弟太自信,然後有朝一日要厚着臉皮,回去找他曾經傷害了的女人搶婚,搞不好會被扇死在她的婚禮上。
燕西爵薄脣扯了扯,“我的事你也管,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默認了?”薛南昱急了。
但是他還來不及罵人,燕西爵已經往外走,“我來出差,晚上有應酬,閒了過來看你。”
他咬牙,你最好別來!
出了醫院,白雲幾次看了他,終於問:“你打算怎麼辦?”
燕西爵開着車,神色冷淡,薄脣微扯,“應酬洽談,然後籤合同,這種流程你現在不都精通了,怎麼還問?”
說完,他才側首,略微勾了嘴角,看起來是溫和的。
可白雲皺着眉,他明知道她問的是什麼。
“我不清楚你和蘇安淺感情到哪一步,但我只看到是你一直爲她付出,她毫無迴應,你答應過我,兩家公司合作進入正軌後開始考慮婚事的。”她溫柔的性格,帶了幾分我見猶憐的味道。
燕西爵側首,笑了笑,勾脣,“嗯,我答應過。”
白雲愣了一下,還因爲他不會回答。
下一秒,才笑起來,吸了吸鼻子,不再多問。
……
蘇安淺回到自己住處,放下包,顯得有些疲憊,直接把自己扔進沙發裡就沒了動靜。
她其實也還算有足夠的繼續,但是租住的這個地方,很小,很偏,跟以前她住的地方比起來,應該算平民窟了,但是她每晚都睡得很安穩,可能是因爲窗外那片湛藍海水的緣故。
可惜,從病房回來的這一晚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一直到凌晨快兩點,她依舊在牀上輾轉反側。
“砰砰砰!”猛然的敲門聲,她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眉頭擰緊,手心裡抓着被角。
可她租住的小區,就算有點舊,治安還是很好的,因爲這兒住的大多是退休的高幹人羣,比較注重這方面。
敲門聲一直在繼續,她咬了咬牙,一手握着手機,走到門口看了鞋櫃邊擺着的小鐵錘。
門上沒有貓眼,她只是問了句:“誰啊?”
沒有迴應。
但是敲門聲繼續着,震得她心慌,還不如開了痛快,說不定第二天還要被鄰居抱怨擾民。
她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而大門打開的一瞬間,鼻尖首先聞到的是男人身上的酒精味,混雜着他獨屬於他的氣息,把整個空間都佔滿了。
燕西爵立在門口,因爲屋子小,門也不寬,越發顯得他偉岸,也冷漠,目光垂下來盯着她。
好久,他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蘇安淺嚥了嚥唾沫,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表情淡下來,還是擡頭看了他,“有事嗎這位先生?”
燕西爵終於扯了嘴角,“這位先生?”
聲音很冷,很沉,目光一瞬不移的在她臉上,但不是以往的留戀。
片刻,他在她眼前攤開掌心,薄脣沉沉的命令:“把我的筆還給我。”
筆?
蘇安淺楞了一下,仰臉,“什麼筆?”
男人冷然一笑,“蘇小姐走之前找我簽名,帶走的鋼筆。”
又補充了一句:“我的筆。”
如果沒記錯,他曾經差點扔了送給她的項鍊,她說那東西是送她的,那就是她的,他無權扔掉。
所以來之前,他也把這套道理準備好了。
蘇安淺看了他,倒也沒否認,“是你不要了的,我以爲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出了會所只帶了自己的筆記本,鋼筆丟哪兒了我並不知道。”
不知道?
他冷冷的笑了一下,“丟會所裡了?”
她點頭,“也許吧。”
燕西爵抿了脣,下巴一點點緊繃着,片刻才閉了閉目,依舊盯着她,儘可能不讓自己的情緒波動。
“好。”他低低的嗓音,“我問你,蘇厲的小名是什麼?”
她抿脣,又微蹙眉,“我怎麼會知道?”
燕西爵一張臉已經繃得生冷,卻也沒有發怒。
怒極反笑,看她,“真好,你不知道?那麼,常歡和曋祁勾結的證據,是哪來的?”
蘇安淺笑了笑,“常歡是誰?你喜歡麼?”
“蘇安淺!”他一把握了她的手腕,聲音裡帶了咬牙切齒的味道,“白瀾母女上哪兒認識常歡去?又是誰告訴你常歡跟過我!”
她皺起眉,“你弄疼我了……”
“你也知道疼!”他衝着她低吼,“你嘗過的疼纔多大點兒?”
他擡手指着自己,“你告訴我,我燕西爵哪裡對不起你,哼?哪裡對不起你蘇安淺,所以連恢復記憶都要假裝,要逃到這種地方躲起來?”
蘇安淺看着他眼眶泛紅,胸口開始一陣陣的疼,“燕西爵……”她喘息着,“你喝醉了……”
男人冷笑着,卻也鬆了手,又捏了她的下巴,“我給過你很多機會,很多很多……你可以回來,也可以不回,我就是來通知你,我會把曋祁弄到死!我要看看你背叛我選擇的男人厲害到哪。”
她擡起頭,並不是覺得曋祁無辜,只是怕他再做什麼又重蹈覆轍的被抓進去。
“怕了?”他勾脣,“還有更狠的,我要娶妻生子,讓你兒子看着我一家幸福,他痛苦你就痛苦是不是?你應該會回來跟我爭兒子吧?你猜我會給麼?”
蘇安淺終於搖頭,“你不要這樣……”
“你沒有權利要求我!”他冷着聲,目光森冷,“要麼,你也可以選擇回北城看着我跟別的女人幸福生活,看看你糟蹋得一文不值的寵愛怎麼放在別的女人身上?”
她咬了脣,眼淚還是落了下去,“不要……我……我會回去的,你對蘇厲好點兒,可以麼?”
男人低眉,“會回來?”
她點頭,“我會的。”
“你猜我現在稀不稀罕你?”他靠在了門邊,用那種諷刺的目光看着她。
薄脣扯起,“不是讓薛南昱問我有沒有睡白雲麼?”
他醉意的眼,勾着邪惡諷刺的笑,湊到她耳邊,“新鮮的女人,總比折騰太久失去味道的你有趣多了!”
她不可思議的看着他,清晰的聽着整句話,眼前一片模糊。
眨了眨眼,還是不清楚,眼淚都掉了,還是不清楚。
然後耳邊傳來男人低沉而頻繁的呼聲:“蘇安淺,蘇安淺?”
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喊得她頭疼、胸悶,鼻子喘過氣。
燕西爵看着她軟軟的倒下去,臂彎早已穩穩托住她,“你怎麼了?”
腦子裡好像一下子清醒多了,一遍遍重複之後,終於交集抱着她衝下樓。
……
醫院裡很安靜,早就睡着的薛南昱坐着輪椅過來的,在走廊等了會兒,看了他,“你是不是刺激她了?”
見燕西爵不說話,薛南昱擰眉,“我感覺我們都有病,想擁有吧,偏偏要狠狠往外推,就算他總是對她萬般好她不領情,你也沒必要這麼刺激她吧?刺激狠了她就能回來?”
抿了抿脣,“我當初離開迪韻,是真的不想拖累她,蘇安淺照顧我這麼久,我好幾次見她不對勁,甚至說非常理解我當初的決定,現在看來,她估計真是爲了你才離開的。”
燕西爵擡手按着眉頭,“你能閉嘴會兒麼?”
薛南昱挑眉,還偏不。
繼續道:“不是說你要娶白雲麼?滿世界都是新聞,她估計覺得自己爭不過白大小姐……”
“信不信我把你嘴封上?”燕西爵惡狠狠的看了他。
薛南昱終於擡手投降。
可是沒一會兒,他又笑了笑,“如果你找了別人,迪韻結了婚,我就娶蘇安淺吧,反正她把我照顧好的,革命情誼深厚。”
燕西爵轉過頭,目光寒冷。
幸好,門開了,醫生走出來,“家屬?”
燕西爵走上前,“她怎麼樣?爲什麼會暈厥?”
醫生皺了皺眉,“情況有些複雜,麻煩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燕西爵點頭。
“她最近是不是一直呼吸不暢,類似於重感冒?”醫生問。
可是燕西爵並不知道。
旁邊的薛南昱倒是開口,“對,她體質特殊,感冒很難痊癒。”
醫生挑眉,“那不是感冒……她最近應該也經常頭疼,胸悶。”頓了頓,醫生皺眉,“她做過什麼重大手術麼?”
燕西爵擰了眉,“有。”
醫生嘆了口氣,“腦部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