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信沒想到,青浦道人的那一擊當真如此邪門,在嘗試了許久之後,自己就連扭個頭的動作都做不出來。所幸還能開口,所以方信只能站在原地開口說道:“呵呵,我沒事,傷勢倒是不重,就是有些邪門,一點都動不了。”
聽到方信的話,封靈慢慢的挪到了方信的眼前,待進入到方信的視線之後,封靈才咧嘴笑着對方信說道:“沒事師傅,有我呢,我扛着你回去。”說罷,封靈竟真的彎下腰將方信給抗了起來。封靈雖是一個弱女子,但終究有煉氣五重的修爲,所以抗個人對一個修士來說還不是難事。
不過這樣的舉動卻是讓方信萬分難受,所以連忙勸阻道:“封靈,你快把我放下來,替我找個太和門的修士過來幫我就可以的。你看你,現在身上還有傷呢,別碰到了傷口。”
其實方信現在之所以不願封靈幫忙,除了因她是女人之外,還是因爲封靈身上的傷勢。先是被那女修所傷,後又被青浦道人所創。沒有得到及時醫治的封靈,其實現在的身體狀況要比方信還要糟糕。
可是儘管如此,封靈卻是始終臉上掛着笑意,面對方信的勸阻一句不聽,只是淡淡的笑着對方信說道:“師傅,你就別拒絕了,就讓徒弟爲你做些事情吧。你爲了做了那麼多,我都不知道怎麼回報你了。”
“呵呵,回報什麼,誰讓我是你師傅呢。倒是我這個做師傅的真是丟人丟到家了,本想給你出口氣,結果卻還得讓你抗我回去。別人都是難兄難弟,咱倆是難師難徒,也真難得。”面對封靈如此嚴肅的態度,方信倒是很無所謂的說道。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方信順着自己餘光,卻看到了臉上帶着笑意的封靈,眼中卻在留着眼淚。看到這個情形,方信不禁疑惑道:“封靈,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哭了。”後來一想到他們兩個現在都根本算不上好,於是又連忙改口道:“就算是受了點欺負也不至於這樣吧,哭哭啼啼的,我可不想看到。”
本以爲自己的這番胡可以讓封靈收起眼淚,沒曾想,話音落地之後,封靈的眼淚竟留的更急了,可是詭異的是,封靈的臉上卻仍舊掛着濃濃的笑意。
不去理會周圍仙門弟子向這邊投來的異樣目光,封靈就是一邊笑,又一邊哭,一個人倔強的扛着身體僵硬的方信朝着太和門的駐地趕去。
一路無話,方信是因爲被一個女人扛着而尷尬的不知說些什麼,可是太過沉默的氣氛卻又讓方信感覺壓抑,所以走到半路方信還是徒勞的說道:“封靈,你還是去找個太和門弟子來吧,這樣你太辛苦了。”
聞言,封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堅定了搖了搖頭,依舊倔強的向前走着。又走出一段距離後,封靈才終於開口,低聲問道:“師傅,你爲什麼會對我這麼好。”
“嗯?”聽到封靈的問題,方信先是一愣,隨後才十分自然的說道:“呵呵,不是說了麼,你是我徒弟,我這個當師傅的自然要照顧你一些。要不然的話,豈不是白佔了這輩分的便宜。”
方信的回答十分中肯,也確實合情合理。但是封靈聽後卻是又搖了搖頭,不知道她是在否定什麼,還是想要表達什麼。
這一番對話之後,方信因不知自己的這個傻徒弟到底在想些什麼,同時也是在不斷的嘗試着要恢復身體的行動,所以他便也沒心思發問,一心研究自己的事情。
可是沉默了稍許之後,封靈卻忽然開始自顧自的開口說道:“我雖不是什麼國色天香美人,但卻生了一副天生惹人憐的模樣。可就是這幅皮囊,給我帶來了太多的不幸。人們看到我,總是會想親近我,但很多人親近我,只是爲了滿足他們的一些慾望。在家鄉時的惡霸是如此,貪官是如此,入了仙門,就連那些所爲的修仙之人也是如此的道貌岸然。我曾不止一次的祈禱過,希望能夠有一個真心疼我的人出現,只要那人能有這份心,就算保護不了我,我也不會怨他。”
本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索當中的方信,忽然聽到封靈莫名說起的一些心事,先是一愣,然後腦中充滿不解。本想發問,但怕擾了對方性子,最後只能在心中暗道:“我這徒兒是怎的了,難不成被人欺負傻了?”
封靈自然不知道方信現在心中所想,而是繼續自顧自的說着:“其實因宋明而被趕到外門之後,我一度也曾心灰意冷過。回想起自己遇到的太多壞人,我爭了那麼多次,結果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所以本來當我下了血本買通內門執事想要回內門侍奉一位長老的時候,我是想認命了。若是遇到的還是人面獸心之輩,我便從了吧。雖是最後結果不見得能多好,但至少可以體面的活個幾十年,等到年華逝去之後,死便死了,這世間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但是沒想到,卻是遇到了你。”
聽到這裡,方信漸漸的聽出了些許不對的地方,但剛想開口,封靈在緩了口氣之後,馬上又開口說道:“師傅,我真的沒有想到,這世間還有你這樣的善人。你幫我護我,都是發自真心,並且我能感覺到你是真的沒有想過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回報。”
“打住,我一直告訴你,我是你師傅,所以我本該如此。你也看到了,那青浦不就是因爲護短,所以才把我打成這個樣麼。這是人之常情,我爲什麼一定要你回報什麼呢。”聽着封靈翻來覆去總是說着這些事情,方信不禁十分不滿的打斷道。
不過對此,封靈卻是依舊搖頭,只是搖頭。而之後,她卻沒有開口反駁什麼,氣氛再次陷入了沉默。
直到方信鬱悶的再次準備開始琢磨琢磨恢復身體的時候,封靈卻又忽然開口說道:“其實,我多希望你要我回報點什麼。”
“什麼!?”忽然聽到封靈說出這樣的話,方信頓時也沒了琢磨的心思,而是馬上疑惑的追問。並且問完之後,方信也努力的用自己的餘光去看封靈,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
這一次,封靈沒有搖頭,也沒有沉默,而是迎上了方信投來的目光,忽然開口說道:“我剛纔說,師傅,我多希望你要求我回報你點什麼。”
沒想到封靈會回答的這麼痛快,以至於方信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要如何應對。仔細的思索了一下封靈的話,方信這纔想明白她話中的含義。這樣一來,方信自然更加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封靈的問題。
可是一向柔弱的封靈在這個時候卻是沒有半分的柔弱,方信不言,她便自顧自的繼續說着:“我知道,我一個弱女子其實什麼都回報不了你,可是你越是對我好,我就越想回報你點什麼。你總說你是我師傅,本該如此,可是你知道嗎師傅,我多希望你不是我的師傅。”
“封靈,別說胡話了,一日爲師終身爲父的道理你不懂麼,要尊師重道。”聽完封靈的講述,方信卻是給出了一個很不搭邊的回答。
對此,封靈不禁笑道:“師傅,你是聰明人,不會聽不出我的意思,裝傻充愣是沒用的,今天我既然敢說起這些,就一定要得到準確回覆的。難道,你是嫌棄我麼。”
“不是不是,你別多想。”害怕封靈誤會,方信只得先把這一點否認掉。
“師傅你放心,我雖一路坎坷,但我的身子我還是守的好好的。我雖配不上你,但自問這副皮囊還是可以讓你作樂的。”越往下說,封靈便說的越是露骨。
聽到這裡,方信頓時怒喝一聲:“閉嘴,你胡說什麼呢。”
可是面對方信的訓斥,封靈不但不怕,反而繼續倔強道:“方信,你的好我能體會到,我是心甘情願的。我不求名分,只求能在你身邊,做你的女人,侍奉你一輩子。”
聽到封靈的這番話,再看着她那灼熱的眼神,方信終於陷入了沉默。
但沉默過後,方信卻是開口對封靈道:“封靈,當我徒弟沒什麼不好,我修什麼功法,只要能傳你,我便都不會藏私。你要什麼寶物,我都盡力給你弄。誰人欺負你,我還是會出來替你撐腰。其他的事情,以後不要多想了。等過些年,師傅做主,給你找個大修士做雙修伴侶。”
方信的回答說完之後,便看到封靈的臉上頓現悽慘笑意:“方信,你爲何一面對我好,一面又要對我如此狠心。我哪裡不好,你說我改還不行麼,難道你真的是嫌棄我的身份?”
“呵,我方信何德何能可以受得起你對我這番情意。封靈,最初之時我便跟你說過,我出手幫你,只是因爲你太像我的一位故人。其他的事情,我從未想過。”到了這個時候,方信也只能實話實說。
“一位故人?是女人吧,她很美麼,你們是青梅竹馬?”很顯然,封靈就是準備打破沙鍋問到底。
方信堅定的“嗯”了一聲,然後一邊回憶着跟柳琳過去的點點滴滴,一邊緩緩說道:“我們不止是青梅竹馬,更是相濡以沫。”
“那她現在在哪?”封靈依舊不死心的問道,甚至此時此刻她都希望聽到關於那個女人的死訊。
“她現在,唉,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但是我想我很快就能找到她。她出了些問題,需要她自己才能解決。”想起柳琳未知的處境,方信的語氣之中盡是擔憂。
問到這裡,封靈雖然極不甘心,但從方信的回答的語氣,還有她每每想起那個女人的時候所表露出來的眼神,封靈都可以從其中感受到他對那個女人的真摯感情。這些細節,已經足夠讓封靈收起她的倔強,認命的接受這個情況。她喜歡方信,但更喜歡方信身上的那份重情重義和男人的擔當。所以雖然大膽的坦露了心胸卻被回絕,但封靈卻並未因此而傷心欲絕。
扛着方信終於趕回了駐地,將方信直直的放在地上,看着眼前這個表情木訥,眼神卻是略顯的少年,封靈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問道:“方信,那我還是你的徒弟麼?”
“當然。“聽到詢問,方信爽快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