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烏二夫人心痛這唯一的親內侄,心悲慼戚地道:“潤青,回席上喝酒去吧!”

烏二夫人本想把烏玉蘭嫁給他爲妻,撮合這對姻緣,以慰亡姐在天之靈。

烏玉蘭慧質蘭心,早已感覺到後母對她的安排,心裡雖不大情願,口頭上倒未堅決反對,不管怎麼說,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情感總是有的。

可是,自從與嶽奇無意中相逢,她的一顆芳心,即刻爲嶽奇的丰神俊貌吸住了,再也存不下了韓潤青的影子。

男女之間的情有獨鍾,可貴的就在此處。

烏堂主欣見一場劇鬥沒有流血,高興萬分,哈哈大笑道:“很好,雨過天晴,統統坐下,不準再鬧了!”

下人們立刻斟酒的斟酒,添菜的添菜,這席酒一直喝到紅日西沉,烏兔東昇,方纔罷休。

老叫化也不知究竟喝了多少的大麴,衆人陪着他喝,個個喝得醉醺醺。

花衣婆婆把嶽奇從左看到右,從右看到左,上下前後,看得仔仔細細的,一點也不漏掉。

烏金蘭暗中拉了花衣婆婆的衣襟,使了個眼色,希望她即席提出聯婚建議。

烏玉蘭卻持相反的意見,也暗中拉了拉花衣婆婆的衣角,輕輕地搖搖頭。

言君君旁觀者清,看了好笑,二女一急一緩,目標則是一致。

“嶽少俠,老身有話請教。”花衣婆婆開始用言語試探。

“婆婆請說。”

“少俠是哪裡人?離家多久了?”

這是調查嶽奇的來意,也是爲想挽留嶽奇的準備。

“在下老家湯陰,家兄不幸不久前遭到小人的暗算。”

“啊呀!”烏家兩朵花首先驚叫出聲,事不關心,關心則亂。

“爲什麼?”

“兇手是誰?”

這是衆人首先想要明瞭的兩件事。

“這事由我老化子來說。”老叫化處處把嶽奇看作小老弟,自然由他說出原委,更能收到效果的。

“是怎麼一回事?”烏文翼對嶽奇真正有好感起來。

“堂主知不知道‘萬年堡’有一個化名王爲城的惡棍?”

“王爲城?”

“王爲城那小子就是兇手?”花衣婆婆此時比誰都急。

“就是那姓王的……”老叫化把岳家不幸事情的前後經過,一五一十的全部說出,同時也把“萬年堡”如何牽連其中的道理分析了一番。

“會有這回事?”烏堂主憤憤不平。

“爹!咱們去請師祖出關。”烏金蘭柳眉倒堅,恨不得請秦姥姥即刻就行動。

“妹妹.不用急躁,爹自會安排的。”

烏玉蘭個性平和,溫婉得多。

“都像你,‘萬年堡’的兇焰更不得了!”妹妹反脣相譏。

“姥姥多年閉關,誰請得動?”烏五蘭不願和妹妹爭辯,只說明道理。

“事情確是這樣!”烏莊主支持大女兒的意見

轉頭又問道:“嶽少俠,你有什麼打算?”

“破斧沉舟,放手一搏。”

“乾坤堂算上一份!”

“謝謝堂主好意。”

“本堂的大門隨時爲少俠而開。”

“爲令媛,還是爲堂主你自己?”老叫化最愛開玩笑。

“隨便怎麼說,都是一樣。”烏二夫人在乾坤堂大權在握,連烏文翼都怕她三分。

她起先不歡迎嶽奇,慢慢情形改變了,嶽奇的人品,武功,比韓潤青只好不差,爲女兒着想,也改變了主意。

“娘,你也這樣說!”烏金蘭敢愛敢恨,在爹孃面前,還是粉頸低垂,嬌羞無限。

花衣婆婆端起酒杯,先乾爲敬,對着嶽奇道:“少俠是人中之龍,老婆子帶着兩個女娃兒,歡迎隨時來玩。”

這話再明顯不過了,乾坤堂把嶽奇視作後堂嬌客。

嶽奇無心插柳柳成陰,尷尬地很不好意思,正待推辭,鳳凰閣外,突然傳出一陣大聲的喧譁……

驀地此刻——

一個白衫中年人,匆匆奔到閣門外,語帶激動地道:“稟堂主,有急事面報!”

烏堂主目光朝白衫中年人一掃,道:“什麼急事?”

“有人闖關!”

“什麼?有人闖關?”

“是的!”

烏文翼霍地站起身來,花衣婆婆也跟着起立。

“什麼樣的人?”

“‘萬年堡’的副堡主金沙夫人,親率堡中的好手直闖本堂,來勢洶洶?”

“豈有此理?本堂與‘萬年堡’井水不犯河水!”

花衣婆婆神情一呆,問道:“你把話說清楚,他們是怎麼個闖法?”

“金沙夫人率衆來到本堂,不接受本堂的通報,直向內闖。”

烏堂主目射寒芒,厲聲道:“好了!趙總管人在那裡?”

“他已被對方刀傷!”

“有這等事?”

“田副堂主正好回來趕上,現和他們在理論中。”

“好一個‘萬年堡’,竟然敢如此欺負本堂!”

烏堂主氣得臉色鐵青,“咔喳!”一聲,一拳猛向桌角拍下,五寸厚的桌角斷裂有如刀割。

烏金蘭氣憤填膺,叫道:“爹,去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韓潤青舉手一攔,道:“這事大有蹊蹺,‘萬年堡’必是衝着嶽少俠來的。”

“他們何以知道那麼快?”

“一個可能,本堂內有他們的眼線。”

“你是說有人吃裡扒外?”

“是的!”

“是誰?本姑娘先砍他腦袋!”烏金蘭怒喝的聲音,比誰都大。

嶽奇、老叫化和言君君互相看了一眼,兵不厭詐,如今,終於使得“萬年堡”和乾坤堂正面爲敵了。

烏堂主壓下滿腹怒氣,一面走,一面道:“三位貴賓請寬坐片刻,容本堂前往處理,回來再奉陪。”

“在下倒很想和‘萬和堡’的來人再見見面。”嶽奇也站起身。

烏堂主聞聲停步,怔了一怔,道:“少俠是說和金沙夫人曾經交過手?”

“在下幸未落敗。”嶽奇知道烏堂主不相信自己會和金沙夫人平手,但事實如此,自己並沒撒謊。

“那敢情好!”烏堂主信心大增,大步向閣外走去。

走出閣門,門外已有數十名乾坤堂的弟子佇候兩旁,到處人影浮動,空氣呈現無比的緊張。

老叫化立刻隨着嶽奇走出,言君君卻暫時避了開去,她說不願意和老妖婆在此會面。

不稍片刻,已來到大草坪廣場,只見場中央已有人正打得難解難分。

場中草坪上,躺了幾具屍體,有的重傷未死,還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

副堂主田莊生正壓住陣腳,沒有和金沙夫人交手,他心機深沉,作事老練,大概是要等堂主親來處理。

所以,田莊生和金沙夫人只動口而不動手。

嶽奇向對方一看,發現厲木端和花五娘二位副總巡察也跟來,黑瘤子倒不見行蹤。

“住手!”

烏堂主一聲斷喝,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場中纏鬥的人,倏地分了開來。

“老身以爲誰來了,要出這麼大威風?”金沙夫人雖沒有和烏堂主見過面,但光禿禿的童山濯濯,必然是他。

“要進人家大門內,纔算是耍威風。”烏莊主把話頂了回去。

“閣下是烏堂主了!”

“芳駕青春長駐,想必是金沙夫人了。”這二人一見面,口氣越打越客氣,其心越發的不可測量。

“夫人率衆行兇,請指教原因?”烏文翼開門見山。

金沙夫人嘿嘿一陣冷笑,道:“指教的該是貴堂,老身正想知道答案。”

“夫人既殺人,還要本堂拿出證據,那夫人的證據呢?”

“要證據?”金沙夫人又是一聲冷笑。

“當然,乾坤堂弟子那能白白犧牲。

“證據就在你的身後。”

烏堂主回頭一看,恍然大悟,怒道:“芳駕指的是嶽少俠?”

“此人是本堡捉拿要犯。”

“原因是什麼?”

“堡主下令全力捉拿,死活不拘。”

“他和貴堡主有過節?”

“這倒沒有。”

“那是和芳駕有解不開的樑子?”

“也沒有。”

“那是爲何?”烏堂主目芒連閃。

“此人不除,‘萬年堡’永無安枕之日。”

烏堂主精神一振,抓住對方話柄,怒責道:“貴堡如此強橫,何以服天下武林?”

“天下武林,管不到本堡的事。”

“這是什麼話?”老叫化挺身而出,一躍三丈,站在金沙夫人的左側。

“酒瘋子,你也在此?”

老叫化一陣哈哈大笑,掣起鐵葫蘆,滿滿喝了一口,這才說道:“酒瘋人不瘋,夫人只認識區區討飯的外表。”

“老身不喜歡和長年不洗澡的人說話。”

“說說話有什麼關係,又不是同牀共枕?”

“你找死!”金沙夫人細嫩的臉蛋,罩上一層寒霜,右手揚起,疾向老叫化拍去。

“怎麼,不共枕就得打架?”老叫化腳底抹油,一溜煙滑出她的掌風。

好厲害的掌力,掌風過處,草地上剩下一片燒焦的枯痕,草色由青而黃,由黃而黑。

“好險!”老叫化怪叫一聲,自行安慰自己,抽空又多喝了一口壺中酒。

“你爲什麼這麼兇?”烏金蘭性子剛烈,初生之犢不畏虎,大步地走出,指着金沙夫人就罵。

“老身和你第二次見面了?”金沙夫人自上次見着了烏金蘭像自己的愛徒,而愛屋及烏,對她有一份好感。

“第二次見面又怎樣,你太霸道了。”

“老身霸道?”

“不分青紅皁白,見人就殺!”

“女娃兒,我不殺人,人必殺我。”

“誰殺得了你,你是老妖婆!”

烏金蘭口沒遮攔,有什麼,說什麼,毫不保留,所以她初晤嶽奇,即對嶽奇示愛,而窮追不捨。

“金蘭,你回來!”烏堂主恐怕小女兒傷在對方的掌下,急忙喝叫阻止。

“不用怕,老身不會和她一般見識。”

“不,我偏要單獨向你挑戰。”

話落,“當!”地一聲,烏金蘭拔下背上的雙劍,威風凜凜地站在場中。

“讓在下來對付。”

嶽奇緩緩走向場中。

“嶽少俠,這筆帳是乾坤堂的,與大駕無關。”韓潤青搶先一步下了場。

“嶽少俠此來是客,不該你出手。”花衣婆婆用關懷的口吻

“凡是與‘萬年堡’有牽連的事,在下絕不逃避。”

“少俠不計後果?”

“義利之爭,就是後果。”

“少俠,老婆子聽說你……”花衣婆婆的話中突然囁嚅起來。

“婆婆有話請直說。”

“此時此地,老婆子想起一件事情。”

嶽奇看她神色莊嚴,不知是什麼事情,是大是小,在下無法接嘴。

“是關於那塊天寶的事?”

“天都王寶!”

“老婆子知道金蘭送給了少俠,但少俠不知道玉寶還有另一種用途?”

“另一種什麼用途?”

“少俠要不要聽?”

“婆婆爲何要在這時機講出?”

嶽奇心中懷疑,兩軍交戰,談這些寶呀,玉呀,多不切實際。

“婆婆,你怎麼了?”烏家姐妹花也搞不清花衣婆婆爲何說出此話。

“孩子,那塊玉寶碰上少俠,今天正好用上了。”

“啊!”二女不由納悶之至。

“嶽少俠富陽剛之美,那塊玉是純陰之物。”

“婆婆,請說下去。”

“天都之峰,地當陰脈的交會口,積下萬古鬱寒,衍結出一點冰玉的精華,藏在峰底下,每百年只長出小半分,堅逾鋼鐵,溫暖如春,巨斧所不能破……”

烏家姐妹花各自偷偷地用眼溜向嶽奇,各懷心事,臉上洋溢出滿足的神情,對場中的拚鬥,已完全忘得乾乾淨淨。

花衣婆婆微微停頓一下,又道:“大約在三百年前,這塊天都玉寶被一位前輩異人掘取出,最後到了秦姥姥的手中。”

“婆婆,你還沒有說出它真正的好處?”

“它的妙用,今天可派上用場,”

“在下明白了!”

嶽奇知道金沙夫人是西北黑道上用毒高手,尤其是那種無形之毒,視之無色,嗅之無味,密秘藏在指甲中,任何時刻可置人於死地。

靈官寺老方丈了空大師、乾坤堂的王鄉紳和羅家春等人,死後毫無異狀,就是中了這種毒。

“少俠,你真正懂了?”

“在下尚不知使用的方法。”

“少俠請附耳過來。”

嶽奇身子前傾,花衣婆婆就在他耳邊細聲說了一遍,說得嶽奇不住地點頭。

這時——

場中撕斗的兩對,一對是花五娘和老叫化,一對是厲端木和韓潤青。

老叫化全場中都遊走,像一尾魚,他空着手,一面和花五孃的長絹布對抗,嘴裡卻不乾不淨的連吃豆腐,還扮鬼臉。

花五娘見他避重就輕,只憑奇奧身法展開遊鬥,杏眼睜得比核桃還大,柳眉倒豎,恨不得一下就逮住他。

“花五娘子呀,老化子大白天要多休息纔好。”

“啊喲喲!你不能親手殺夫呀!”

老叫化亂叫一通,任憑花五孃的白絹長巾的詭辣招式,就是纏不上老化子的雙腳。

另外一對卻在真正的硬拚,厲木端鬚髮蓬飛,乾瘦竹竿似的身形,一仰一俯,每發一掌,便傳出一聲震耳的霹雷。

韓潤青年紀輕輕,看似斯文,耐戰力甚強,一掌換一掌,從不皺眉頭,只是臉色看來更白。

暴喝、怪叫,加上掌風嘶吼,絹佈滿場飛舞,匯成了一首瘋狂的樂章。

老化子的怪論調,突然轉了方向,只見他氣喘吁吁的滿場飛:“五娘,你再不停手,老化子就抖出你的醜事。”

“老孃沒什麼醜事可抖。”花五娘毫不動容。

“老化子說出來,你就見不得人。”

“死叫化,你嚇唬不了老孃,乖乖地磕一個響頭。”

“不成,男兒膝下有黃金。”

“算你有種!”花五娘展開了她最拿手的絕技“迴風黃葉”招式,一條軟綿綿的絹巾,宛如千百條毒蛇,萬頭攢空,那兒都有絹巾在纏繞。

“哎喲!瘤子哥哥,奴家不能再赴你紫薇居的幽會了!”

倏地——

此話剛剛說完,場中的情勢突變。

花五娘微微一怔,厲木端已氣咻咻地捨棄了韓潤青,縱身過來,劈頭劈腦猛向花五娘劈出一劍。

劍光一閃而至,花五娘急迫中來不及避讓,一個鐵板橋,嬌軀向後一倒,足尖微點,跟着追殺過去。

“木端,你瘋了!”花五娘尖聲喝阻。

“老子沒有瘋,臭婆娘是你瘋了。”

“木端,你不要聽臭叫化亂開黃腔!”

“老子早就疑心,你果然私通於他。”

場面這麼一亂,乾坤堂的人全都弄傻了,連“萬年堡”的人也糊糊塗塗,不明白他們兩位副總巡察何以突相殘殺。

金沙夫人沉喝道:“厲副座,這是爲了什麼,?”

“副堡主不要管,姓厲的絕對不戴綠帽子!”

“胡說!”

“木端,你聽我說……”花五娘急忙想趁此機會辯白。

“淫婦!”

“我沒有亂來。”

“你沒有?人家怎麼會知道紫薇居的事?”

“木端,我真的沒有。”

“老子不相信,淫婦,一定是人家看到了。”

厲木端蓬頭散發,雙眼通紅,長劍一展,盡朝花五孃的身上刺去。

事情發展到此,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厲木端和花五娘已是夫妻關係,妻子紅杏出牆,做丈夫的那能不動怒。

老化子趁火打劫,叫道:“老叫化本不願意說,是你逼我說的。”

“臭要飯的,老孃恨死了你!”

花五娘玉面失容,一臉的猙獰面孔,尖叫了一聲,轉過身往來路狂奔而去。

厲木端毫不放鬆,跟着追去,臨走時丟下一句話:“副堡主,恕部下先告辭了。”

衆人面面相覷,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幾乎像是一場夢境。

金沙夫人胸府的確是深沉,走了兩員大將,神色瞬間恢復了正常,轉過頭,對着老叫化道:“你叫化子,鬼點子真多!”

“不敢當,副堡主落了單,是不是該坐下談談?”

“這是你的同情心?”

“不,是我老化子的誠心。”

金沙夫人嘿嘿一笑,回顧嶽奇一眼,道:“老實說,嶽奇!老身是爲你而來的。”“在下深感榮幸!”

“你還有一位大姐,她人呢?”

“芳駕是指言副堂主?”至此,嶽奇不得不佩服韓夢真確是有兩把刷子。

“言君君叛離本堡,不夠資格當本堡的副堂主了。”

“那言姑娘的叔叔?”

“言百言已升任爲本堡的總管。”

“繼李奎的遺缺?”嶽奇到現在才知道言掌櫃的真名叫言百言,此人城府之深,恐不下於韓夢真。

腦海中陡又展現碧瑤池那一晚上的事,李奎把言百言看作心腹,帶他去那神秘的小池,最後當李奎殉情池水,言百言未加阻攔,卻乘機溜了。

“芳駕不怕言百言又來一次叛變?”

“不,可能!”

“爲什麼這麼自信?”

“言百言和言君君是兩種不同類型的人。”

“副堡主不怕後悔?”

“老身作事,永不後悔,即使是開始就錯了。”

“芳駕雄才大略,應該再升一級。”

“你很聰明,可惜老身不會再上當。”

“是怕堡主對你猜疑?”

“絕不是!”

“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金沙夫人不由真正地笑了,笑得臉上像綻開的白薔薇花,一圈一圈的。

“嶽奇,你懂得不少?”

“謝謝誇獎!”

“老身雖喜歡你,但還是要把你除掉。”

“在下隨時會保護自己。”

二人針鋒相對,一問一答,其他人聽得很入神。

“你敢不敢再去‘萬年堡’一趟?”金沙夫人用上反挑撥。

“在下去過一次了。”

“好漢不提當年勇。”

“在下到時會不請自來。”

“那很好,老身隨時候駕。”

烏家姐妹花不約而同的各用仇視的眼光,望着金沙夫人。

韓夢真不在意地笑笑,對烏文翼道:“老身想對令媛說兩句話,堂主認爲如何?”

“副堡主有此必要嗎?”

“同是女人,老身樂意提供意見。”

殊不料烏堂主大搖其頭,表示拒絕。

“堂主不高興?”

“不是!”

“是認爲老身不夠格?”

“也不是!”

“那是爲了什麼?”

“副堡主問錯了對象。”

韓夢真啞然失笑,轉臉笑着對花衣婆婆道:“請原諒,老身應該先問這位姐妹的。”

金沙夫人年已近六十,花衣婆婆不過五十不到,相差懸殊,韓夢真對她以姐妹稱呼,禮貌上是很周到的。

“請說!”衆目睽睽之下,花衣婆婆以禮回報對方。

“兩位姑娘對嶽少俠的評價如何?”

烏玉蘭默然不作聲。

烏金蘭可就不一樣了,她立即有了反應,說道:“副堡主既以過來人自居,副堡主的評價又是怎麼樣?”

金沙夫人毫不在意,哈哈笑道:“問得好,老身就是喜歡這種性格的女娃,嶽少俠貌俊才高,未來發展不可限量,不過……”

“不過什麼?”烏金蘭急急接下去。

“老身只說給你聽。”金沙夫人附嘴過去,咭咭咕咕地說了十幾句。

“真會是這樣?”烏金蘭睜着一雙大眼,面露無限的詫異。

“切記!”金沙夫人面露微笑,又叮嚀了一句,轉過身面對烏堂主大聲道:“老身就此告別,今天的事暫告一段落。”

這女魔頭說走就走,只見她腿不動,肩不搖,全身有如一絲柳絮,輕飄飄地飄出一丈開外,轉瞬走得無影無蹤。

“爹,我要回去!”烏金蘭魂不守舍,兩眼發呆,突然變了一個人。

這就是她的家,她還能回到哪裡去?

“妹妹,你怎麼了?”烏玉蘭從未看到妹妹如此怪怪的。

“我要快點回家休息!”烏金蘭好像是在說夢囈話。

嶽奇感到再無留下的必要,對烏文翼抱拳道:“打擾貴堂很多,在下告辭了。”

老叫化隨後跟着也向烏堂主道別。

偌大的一場干戈,雷聲大,雨點小,“萬年堡”的來人可說是鎩羽而歸。

可是,金沙夫人韓夢真也真是厲害,最後她送給乾坤堂的十幾句話,對烏家姐妹花,也許會造成心理的障礙。

晴空萬里,風和日麗,遠山含笑,天氣是乍暖還涼。

八月初十,中秋節前五天。

也是嶽奇和馬忠約好,分頭向“萬年堡”總攻擊的前一天。

嶽奇離開了乾坤堂,走沒多遠,言君君趕來加入行列。

三人同心如金,決心向“萬年堡”方向出發。

沿途上,三人的話題離不開剛纔在乾坤堂發生的事,言君君問得詳細,嶽奇說得一點也不含糊。

老化子就是揣摩不出,金沙夫人到底說了什麼話,使得烏金蘭失魂落魄的。

“這件事有文章,老妖婆在施展陰謀。”言君君聽過後,馬上抓住了重點。

“管它孃的,船到橋頭自然直。”老叫化看得開,他一向是樂天的習性。

“大姐,你能不能說出個道理?”

“等一等,讓我再想想。”

“老化子可不願受這洋罪。”老化子舉起酒葫蘆,猛喝下一口。

“如果咱們現在回去……”老化子又出主意。

“回到哪裡去?”言君君大吃一驚。

“不能回去,回去多丟人!”嶽奇堅決不同意。

“你們不要吵,讓我再想想。”

三個人爭吵一番,還是沒爭出結果。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嶽奇不再羅唆,他領頭走在最前端。

“對!不管‘萬年堡’人多勢大,現在,是和他們算總帳的日子到了。”言君君附和着。

“萬年堡”,聲名惡藉的“萬年堡”,龍盤虎踞,倚山而建,形勢天成,一半是天然的雄偉,一半完全是人工雕鑿的。

黑壓壓的一片房屋,比起以前又多蓋了好多間,尤其是議事堂,拆了重蓋,雕龍畫鳳,極盡人間的奢華。

這一天,堡主朝陽真君尉遲泰,正在議事堂和副堡主金沙夫人論及嶽奇的事。

尉遲泰端坐在堡主的虎皮椅上,只見他頭戴金冠,身披錦袍,面如冠玉,兩道劍眉橫飛入鬢,看來不過四十許的年齡。

江湖中人人傳說,尉遲泰今年已是滿百之年,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歲數,有人恭維他已通仙道,有的卻在背後罵他是人妖。

金沙夫人倚坐在他的右側,兩人相距不遠,低首交談,談得正起興。

“妮娜,你真認爲和乾坤堂結盟的事已經絕望了?”

原來金沙夫人的乳名叫妮娜。

“困難重重,那個老猴子突然變了卦。”

“是不是受了什麼壓力?”

“不會,老猴子不是這種人!”

“是受了他兩個女兒的影響?”

金沙夫人沉吟了一下,搖頭道:“烏家一對姐妹花,在她老子的心目中,還沒有這分重量。”

“那會是誰?”

“甭猜,一定是嶽奇搞的鬼。”

“你有證明?”

“嶽奇先一天趕去了乾坤堂。”

“同行的有什麼人?”

“老叫化,還有一個……”金沙夫人吞吞吐吐,她實在不願意提起那個人的名字,提起了她就傷心。

“說呀!”

“你真想知道?”

“你今天怎麼了?”

“我不甘心!”

“爲什麼?”

“因爲你逼我提到那個壞女人。”

話不說不明,鼓不敲不響,說到此處,尉遲泰面孔一板,冷冷地道:“你是說君君,她也跟去了?”

“別那麼親熱,我沒見到她!”

“她躲着你?”

金沙夫人突然大發嬌嗔,滿懷委屈地罵了起來:“一個叛徒,一個淫浪的小母狗,見一個愛一個,她的心已被姓岳的搶走了。”

“又是那混帳的嶽奇,本堡主要把你碎屍萬段!”尉遲泰醋意翻騰,他捨不得罵言君君,只有找嶽奇出氣。

“你還想她歸來,投懷送抱?”金沙夫人只要提起言君君,就恨得牙癢癢的。

“以前過去的事,提它作甚?”

“我偏要提,錯在你從西北把她接過來。”

“她是跟她叔叔來的!”

事情也真湊巧,提到言家的人,如今的言總管,正好由外入內,步履匆匆,似乎有什麼要緊的事。

二人沒有再辯下去,停了舌戰,看着言總管進來。

“稟堂主,毒蛇谷發現有人潛入。”

“什麼人?”

“一男一女。”

“莫非是嶽奇和……”尉遲泰急切止口,當着言總管的面,他更不好提言君君三個字了。

“身份有沒有確定?”金沙夫人插嘴想問清楚。

“沒有!”

“是誰發現的?”

“厲副總。”

自從上一次厲木端受傷回堡,需要較長的時日來休養,所以尉遲泰就命他專司看守通天谷。

至於通天谷何以又稱毒蛇谷?

因爲現在的通天谷,比起以前“武林暴君”時期更是詭譎,四面谷壁,削得更平更滑,平滑得有如四面大鏡子,連飛鳥都找不到任何落足之點。

壁上長些小樹和蘿藤什麼的,統統被削得光光的。

原是白骨骷髏,堆堆積積的谷底,現在全是毒蛇盤踞的世界。

尉遲泰費盡了苦心,蒐集到各地出產的毒蛇,集中放生在谷底。

其中最大最毒的是尉遲泰從他老家找來的黑龍,這種蛇毒性無比,身長一丈,比碗口還粗,三角形的頭,舌尖分叉爲二,背上墨綠髮光,腹部卻又紅得如血。

金沙夫人怔了一怔,任何人都無法自那些蛇羣中走過,除非他本身也是一條蛇。

“副堡主,你的看法呢?”

言總管知道金沙夫人生性多疑,最難伺候,首先最好多問問她。

“厲副總怎麼說?”

“兩條黑龍已經死去了一條。”

朝陽真君大驚失色,猛地站了起來。

黑龍二去其一,這一點不假,通天谷確實有能人潛入。

就在這時,傳過一陣急驟的鼓聲,鼓聲密而急,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尉遲泰悠悠地不在意,向着言總管道:“你去看看!”

“總不會是乾坤堂的秦姥姥來了吧?”金莎夫人生平最畏懼的對手,就是秦姥姥,秦姥姥玄功登峰造極,她不願和她正面爲敵。

“妮娜,你不是說服了烏家老二,使她和嶽奇反目了?”

“本夫人的妙計,天下無雙。”金沙夫人想起烏金蘭聽了她的話,傻呼呼地信以爲真,樂得哈哈直笑。

“什麼錦囊妙計,說出來聽聽。”

“很簡單,十二字就夠了。”

“那十二個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但已婚,且生一子。”

“真是妙不可言!”

“不如此,怎能讓那女娃兒死心。”

“妮娜,真有你的。”

金沙夫人口鋒一轉,緩緩地又提起舊事,道:“如果你早聽我的話,不派那小騷貨守在四方酒店,姓岳的小子早已被擒了。”

“君君仍有她的長處。”尉遲泰舊情難忘,他爲言君君辯護。

“什麼長處?水蛇腰肢,會扭?會浪?”

金沙夫人火大了,尉遲泰居然當着老情人的面前,誇獎小情人的好處,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口不擇言,妮娜!你怎麼了?”朝陽真君也有點冒火。

“我……我到通天谷去。”金沙夫人怒氣衝衝,轉身就走。

尉遲泰悻悻地,沒有出言攔阻。

驀地——

“萬年堡”的堡門,突然爆裂聲大震,石屑紛飛,破磚碎石,衝上了雲霄。

尉遲泰再也沉不住氣,大驚失色,頭也不回,全身子空揚起,向大門口飛趕而去。

“尉遲老怪!老朋友來了!”

話聲中,從議事堂的窗口,突飄進兩個人來。

尉遲泰硬生生地穩住身形,向那兩人看去。隨護的黑衣七煞,分向兩側。 ωwш⊙t tkan⊙C O

只見來人一個是老漢,江湖郎中的打扮,貌相長得並不怎麼高明,肩上擔着藥箱,手裡拿着串鈴和布招。

他就是如假包換的崔延年,嶽奇的大師兄。

另一個人則是矮胖的老者,外皮披着沒扣,挺着小肚子,手中握着一個大算盤。

這個人正是以前四方酒店的老掌櫃——馬忠。

馬忠果然守信,在這節骨眼上,把嶽奇的大師兄真的找來了。

“是你們兩位賢契?”

尉遲泰敞聲大笑,他在輩分上和崔延年的師父同一輩分,所以毫不客氣的稱呼對方爲賢契。

“尉遲老怪,咱們談談‘萬年堡’的事!”馬忠算盤一搖,算盤子的的答答地響着。

“馬忠,你帶着算盤來和老夫算帳?”

“江湖上近來血風腥雨,人人自危,都是你‘萬年堡’造的孽?”

“你是算老帳,還是新帳?”

“老帳,新帳怎麼分?”

“凡屬陳年老帳,你找‘武林暴君’去!”

“老帳以後的呢?”

“本堡主一肩承挑。”

“那很好,我問你,浙江普陀山的一塵大師,半夜被人斬去了腦袋,你該知道?”

“不錯,那是本座派的殺手。”

“長江崇明島明月庵的淨音師太,中毒身亡,是你乾的?”

“對!”

言州白鶴門的掌門人施九皋,在荒郊被人砍斷了手腳,也是你乾的?”

“一點不錯,本堡絕不賴帳。”

“河南湯陰岳家莊的嶽大莊主,遭人暗算,臥病而亡……”

“慢着!”

“我馬忠說錯了?”

“不是你說錯,是貧道有話說。”

“你說什麼?”

“補充兩位的來意,兩位是爲了嶽奇家兄的死而來,是不是?”

“說得對,但不全對,”

“此話怎講?”

“不止岳家莊,被害的各家門人,都已分途趕來‘萬年堡’。”

“都是來算帳的?”

“老怪,你接受得了嗎?”

“一律接待,不分遠近。”

尉遲泰面不改色,大言不慚。

崔延年關心師弟嶽奇的安全,他進堡之後,沒有得到絲毫嶽奇的消息,他不知嶽奇現在的情形如何?

是人沒有來?還是進堡被擒了?

“嶽奇是區區的小師弟,區區有責任保護他。”崔延年說話很有技巧。

“所以你們分兵兩路,一明攻,一偷襲?”

“偷襲?你是說岳奇在偷襲?”

“崔大郎中,你真能撒謊!”

“區區那裡撒謊了?”

“你的小師弟現在本堡的通天谷,鬼鬼祟祟,不是偷襲是什麼?”

崔延年至此大爲心安。

通天谷,他清楚地記得在上次破“萬年堡”時,嶽奇走的就是這條路線。

這次,他又走同一條路。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嶽奇這次不是單身,身旁多了一位言君君姑娘陪伴。

驀地——

“萬年堡”的後山,也響起如雷的爆炸聲,轟轟隆隆,長長地如放鞭炮。

此時,人聲鼎沸,到處充滿了喊殺聲,呼救聲,兵器碰撞聲。

“萬年堡”就在這頃刻間,變成了一鍋沸湯滾滾揚揚,蓋也蓋不住,壓也壓不下了。黑瘤子總巡查,這時如飛的趕到議事堂,身子還未進門,就高聲叫道:“堡主,四面八方都有強敵,快退到凌霄殿上去。”

就在這混亂時刻,花五娘首先開溜,黑衣七煞老大一聲招呼:“兄弟們,咱們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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