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刻骨銘心
少女一陣耳熱，心中暗暗慚愧。但仔細一想，這命不是還沒有丟嘛，救命之恩，總不能一點不表示吧。不過看樣子這位大叔似乎並不是好財之人，實在奇怪，於是她也聰明地不再談錢的事情了。
“大叔，我叫米顏，小名米米，你叫什麼啊？”
“大叔，你是獵人吧！爲啥要來到這裡打獵呢？這裡的怪獸好是兇狠啊！”
“大叔，你家住哪裡啊？家裡還有別人嗎？你今天沒有打到獵物，回去家人不會怪你吧？”
“大叔，你剛纔真是勇猛，那麼厲害的怪獸都被你打倒了，我好崇拜你哦！你當時站在那怪獸的身前，難道一點不害怕嗎？”
“大叔，我覺得我今天沒有白來這裡，不但發現了風景如此秀美的湖泊，還撿到一塊好漂亮的石頭。最讓我終生難忘的是，大叔與那怪獸戰鬥的場景。回去後告訴她們，我的同學一定會羨慕死我的！”
“大叔，你怎麼一聲不吭啊？是累了嗎？累了就把我放下來歇一會吧，我不急着回去的！”
“大叔，你說說話啦，我一個人說來說去，真的好無聊啊！”
米顏神采飛揚地問東問西，似乎已經把剛纔的驚恐場面忘的一干二盡。看她那興奮的樣子，包不準心裡還期望再看到一場如此的戰鬥呢。
陳凡欲哭無淚，這個叫米顏的女孩如同一隻不知疲倦的小鳥嘰嘰喳喳個不停。大叔這，大叔那的。拜託，我陳凡看上去真的有那麼老嗎？
“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嗎？”陳凡突然道，他發覺自己有點難以忍受了。
“好啊，好啊！”米顏急切地道，她終於等到這位獵人大叔開口說話了。
“嗯……呃……那個……可否不要再喊我大叔……我……我其實不是大叔……！”陳凡有點難以啓齒，或者說他也不知道，到底該如何表達自己心中的意思。論容顏，他絕對比這個米顏大不了多少。要論年齡，還真是無法算的過來。神聖？妖怪？
“不是大叔？”米顏顯然一愣，把頭伸到陳凡的臉旁左瞅右瞄，看的陳凡都不好意思起來。突然她咯咯地笑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好，好，不是大叔，我不喊你大叔還不行嗎，喊你爺爺好了。哈哈……！”
陳凡無奈地輕輕一笑，還真拿這個小姑娘沒有辦法。覺得有必要警告一下這個米顏，否則下次她又跑來這裡玩，再遇到妖獸，運氣可就不一定有今天這樣好了。
“你知道這裡是個禁區？是個危險地域嗎？從這座山往西的原始山林裡，到處都是兇猛的異獸。你今天差點沒命，記住，下次不要再來了，你的運氣不可能永遠像今天這樣的好！”陳凡緩緩勸道，他覺得自己的口氣有點像是米顏的長輩。
“知道啊！我還知道這片原始山林的西部就是有名的死亡之地，無生沼澤。”米顏不以爲然地答道。
“那你還來？”陳凡不解了。
米顏切了一聲，“你不也知道，還不是在這裡打獵？”
陳凡一呆，繼而不再言語了，他總不能告訴米顏他在這裡已經生活了很多年吧，或者告訴他自己不是獵人？如果她下次真的還來，再次遇到妖獸算她倒黴。陳凡無力再去勸說，他沒有必要自作多情。
米顏見陳凡低頭繼續趕路，不再說話，以爲陳凡生氣了，撒嬌地道，“生氣了？好啦，好啦，我告訴你好了！我昨日一時好奇，來到這亂石山頂上，想看看這危險的西部山林到底是個什麼樣子！誰知一眼就被我看見了這裡的湖泊，我當時就覺得太美了。沒有想到傳說中的蠻荒險惡之地，竟然還有如此之境。於是今天就瞞着老師和同學，偷偷跑來的！”
“你們來這裡幹什麼？”陳凡早就知道靈石山附近最近來了許多陌生人，他還讓莫靈監視了他們一段時間，確定沒有威脅後纔沒有加以理會。
“哦！”米顏恍然大悟，“你想佔我便宜哦，我都回答你問題了，可是你卻什麼都沒有告訴我。你裝酷我不反對，但是你總得告訴我你叫什麼吧！”
叫什麼？陳凡嗎？那個中吳大學歷史系的陳凡嗎？不，陳凡已經死了，死了很久很久，是與藍英一起死去的。而現在活着的他，絕對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陳凡了，那自己叫什麼呢？
一陣秋風吹來，帶落幾片枯葉，滑到陳凡的頭髮上。山僧不解數甲子，一葉落知天下秋。陳凡突然想起這句古詩，頗爲蒼涼地一笑，淡淡地道，“葉秋！從此後，就叫我葉秋吧！”
“葉秋？好名字啊，可是你爲什麼說從此後就叫你葉秋呢？難道你以前不叫葉秋嗎？”米顏奇道，但陳凡……，哦，應該是葉秋。但葉秋並沒有理會她，於是她只好接着道，“我們班組織新學期第一週的秋遊，大家一致決議來千里大山遊玩，享受一下山林草場之風趣。不過老師不准我們越過這亂石山的界限，真的很是無味。最後我還是一個人偷偷跑過來了，回去她們一定會羨慕死我的！”
秋遊嗎？葉秋的思緒開始漂浮！又是一個秋天，同樣的山，多少年前，他也曾興高采烈地來這裡秋遊。只是誰會想到，今日的米顏遇險，有個自己救了她。而當年，爲何連鬼影也不曾出現？
米顏依舊不停地在他背後說着什麼，但是葉秋似乎什麼也沒有聽進去了。他默默地走着山路，揹着這樣一個天真快樂的女孩，任她在耳邊嘰嘰喳喳個不停，這種感覺，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和樂趣。
“吔？葉大叔，你咋似乎比我還熟悉路，你怎麼知道我們的營區在哪？”米顏見葉秋一路上根本不問她路，但方向卻一直沒有錯，直到遠處的營區出現在他們的視界內。
這句話葉秋聽的很清楚，他無奈地苦笑一聲，大叔終於變成葉大叔了。還好，米顏終究沒有喊他葉大爺！“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水，我都非常清楚，你們的營區幾時來的，我也知道！”
“哇！”米顏沒來由突然驚喜地哇了一聲，“葉大叔，你知道嘛，你剛纔說那句話的語氣，真的好酷，好帥哦！”
葉秋徹底無語，就差沒暈倒。
夜色漸漸把羣山籠罩，不遠處的營區燈火通明，似乎還看見人影晃動，耳尖的甚至能聽見人聲。米顏早已經凍的渾身發抖，牙齒上下打顫。她往葉秋的身體更緊地貼了貼，他的身體真是溫暖啊。
“他們……他們似乎在……在找我！”米顏發抖地道。
“是的，再堅持一會，很快就到了！”葉秋溫柔地道，他感覺的出來，背後的米顏的寒冷。
“嗯，我不……不怕冷！”米顏竟然出奇地溫順，在葉秋的背上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長髮，內心竟然溫暖如火。看着急急趕路的葉秋，她突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她的雙手慢慢穿過葉秋的胳膊環抱住他的前胸，頭也貼睡在葉秋的後背上。她的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這位獵人大叔就這樣永遠揹着自己走下去，該有多好啊！
“米……顏……”“米……米……你在哪？”“米……顏，你在哪？”
遠處營區內走出許多手執燈光的人羣，他們一邊四處尋找一邊大聲叫喊，看來終於發現米顏失蹤了。
“他們在喊我呢！”米顏有氣無力地道，似乎睏倦之極。“你幫我回他們話吧，別讓他們走遠了！我好累哦！”
“嗯，呃，啊？我……我回？怎麼回？”葉秋感到很是爲難。
“笨哦，你就喊我在這就好了！”米顏嘟起小嘴嗔道。
“哦！”葉秋鼓了鼓氣，對着前方張口大喊，“我……在……這……裡……，馬……上……就……回……來……！”
米顏撲哧一笑，被葉秋那傻樣逗笑的肚子都痛了。她想張口罵葉秋幾句，卻實在忍不住地大聲咳嗽起來。
葉秋一驚，感覺米顏的身體似乎很燙，難道她發燒了？他立即放下米顏，把手覆在她的額頭上，果然很熱，看來是被妖獸嚇的散了神，加之涼風一吹，凍的發燒了。不過她看上去很是虛弱，沒來由燒的如此迅速如此厲害啊！
眼光不經意地掃過米顏手中緊握的靈石之精，葉秋似乎有點懂了。這靈石之精，多少年來藏於水下，先受山泉沖刷百千年，滾至湖泊之內。所接觸的都是至陰至寒的泉水，所以其靈力也變成了寒性。
如果是一般的靈石，也許並不大礙。但這靈石之精，乃是靈石之中的精華，靈石山靈力的精魄，靈力即精又純，對普通人的影響比一般靈石可要大上多少倍。加之米顏乃女子純陰之身，毫無相剋。且衣着稀少，秋風陣陣，豈不傷元勞虛，以至邪入弱體。
“把那石頭給我！”葉秋不容置疑強硬地對米顏道。
米顏有點奇怪地看了葉秋一眼，擡手看了看手中的靈石，遞給葉秋道，“其實這東西也並不好看，我突然不喜歡了，就送給你好了！”
葉秋接過靈石，看也沒看就塞入懷中。頓時一股絲絲的涼意從靈石上直透入他的身體，讓他上至天靈，下至涌泉，四體百骸，經脈肉骨，無不通體舒泰，心爽神清。
“米……米……是你嗎？米米……！”遠處的人羣朝這個方向涌來，跑在最前面的幾個人已經開始着急地喊了起來。
“是我……咳咳……放心，是你們嗎？”米顏在葉秋的扶持下站了起來，對着來人的方向喊道。
“嗚……是我……嗚……米米，真的是你嗎，你可擔心死我們了……”遠方的人越來越近，不過與米顏喊話的那女孩哭聲倒是先到一步。
聽見同學朋友的哭聲，米顏鼻頭一酸，也情不自禁地流下淚來。葉秋真想就此離開，否則被那麼多人發現自己，終究不太習慣。不過米顏緊緊地靠着他倚站着，且小手把他的手臂抓的緊緊的，悄悄走開，並不那麼容易。
“放心？你的同學叫放心嗎？”葉秋並不想在她的那些同學到來之前，只聽到米顏的哭聲。
果然，米顏哼哧撲地一笑，“哪裡……不是的，她叫方欣，是我最好的朋友啦！”說完，再無心思與葉秋逗笑，催促着葉秋攙扶她趕緊過去。
葉秋無奈，雖然他非常不想與那些人們碰面，但是總不能在現在撒下米顏不管吧，只好小心地扶着米顏迎了上去。
方欣是跑着過來的，二人一見面就抱頭痛哭。人都好好的，都不知道她們在哭什麼。方欣很快察覺到米顏身上奇異的裝束，警惕地看了米顏身後的葉秋一眼，迅速地脫下自己的外套，爲米顏披裹上。
“米顏，你到底跑哪去了？我今天不見你一天了，你可知道你都把大家嚇死了！還有，你爲啥穿成這樣？他又是誰？”方欣劈里啪啦地接連問了許多問題，並且手指還非常不客氣地指着葉秋。
米顏好氣又好笑地道，“好啦，好啦，等回去我慢慢對你說好不好？我現在真的好冷啊，咳咳……！”說着說着就又咳嗽起來。
“你怎麼了？你怎麼生病了啊？昨晚不還是好好的嗎？”方欣不由急了，看來二人的關係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米顏，你跑哪去了？”“米顏，你終於沒事，大家都放心了！”“哇，米顏，你咋變成了這樣子？”米顏的同學大都趕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這問那，好不熱鬧。
葉秋看着這個似熟悉又陌生的溫馨場面，心頭竟然變的熱乎乎的。雖說世間人情淡薄，但還總有冷暖。葉秋突然發現，原來，他還是如此地渴望人間，渴望回到人類社會。
苦苦一笑，葉秋知道這一切是不太現實的。米顏正在應付着衆同學如雨落炮彈般的詢問，他準備趁此時回去。正當他準備轉身悄悄離開時，他看見一個人，一個人非常熟悉，永生難忘的人。
葉秋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他呆呆地停住腳步，停止思考，停止呼吸。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不錯，是的，真的是她！一種狂喜衝上他的心頭，讓他頓時不知所措。他情不自禁地朝着那人走去，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那人臉孔半寸。他神志恍惚，幾疑是在夢中。
“蘇老師來了，蘇老師來了！”同學們紛紛讓開一條道，讓蘇老師走近米顏。米顏知道連蘇老師也親自出來尋找她，不由羞愧地低下頭去。
“米顏，你……真是太無紀律了！你……”蘇雲突然停止了言語，因爲她看見一個鬍子拉碴，頭髮長亂，身着獸皮的野人朝她走來。並且他似乎瘋子一般，目光呆滯無神，神情木訥，眼睛還旁若無人死死地盯着她。
“他是誰？”蘇雲頗爲厭惡地皺起了眉頭。
米顏一見，正是葉秋，原來他還沒有走啊，不由大爲高興地道，“蘇老師，他叫葉秋，是個獵人，今天就是他救了我！”
“哦！”蘇雲再次看了葉秋一眼，眉頭漸鎖，因爲她發現，這名叫葉秋的獵人眼中竟然充滿了炙熱的火焰。且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樣的無禮，那樣的肆無忌憚。不過由於他救了自己的學生，所以蘇雲也不好發作。
“所有同學，全部回營區，一切事情，都待明日再說！”蘇雲對着同學們大聲道，然後又看向米顏，“米顏，先回去吧，看樣子，你今天似乎傷的不輕。什麼也不說了，待身體復原後再向我彙報今日的事情。”
“是，蘇老師！”米顏乖乖地點了點頭。
蘇雲轉頭再次看了一眼已經來到她身旁的葉秋，後退幾步，很是冷淡地道，“多謝這位大伯救了我的學生，天色已然不早，如果大伯回家不便，就在我們的營區留宿一夜吧！”
“好啊，好啊！”米顏還正在發愁，該如何向蘇雲說明，留下葉秋在營區休息。天色已晚，總不能讓葉秋現在回家吧！“葉大叔，你快跟我們走吧！”
蘇雲白了米顏一眼，轉身就要回營區。
葉秋快要哭了，他簡單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難道上天真的憐憫了他，難道他多年的守候終於感動了上蒼？他一時百感交集，情緒如海浪般波濤洶涌，難以平復。他衝動地奔向前去，一下子擋在蘇雲的跟前。
蘇雲嚇了一跳，隨即臉上現出怒色，斥問道，“你想幹什麼？”
隨着蘇雲這聲喝斥，隨同前來尋找米顏的男同學紛紛圍了上來。乖乖，開玩笑，蘇雲可是他們學校的第一大美人啊。加上其老師的身份，在他們學校學生中的號召力就算是校長也有所不及吧。難道這個看上去與野人並無二樣的獵人起了色心？膽子也太大了吧！
“藍……藍英……！”葉秋雙脣顫抖，語氣結巴，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蘇雲一愣，她本以爲這位米顏的救命恩人會說出什麼調戲的話，誰知道他卻不明不白地冒出一個人的名字來。藍英？藍英是誰？也是個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