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鐵軍被噎的一愣，反應過來心中慶幸，這幸虧是安排沈大亮進廠，要是按照以前的計劃，讓他去搞知了猴，怕是會捱上一頓暴揍，飛快道：“不是，是進羊城白雲印刷廠當工人，怎麼可能幹個體戶，您說的都是三年前的事兒了啊。”
沈老實面色恢復，瞥了眼沈鐵軍，又想了想小七的學習，家裡有着這麼一個研究生，這兩年算是搞清楚了到底意味着什麼，如果說大學生都是學問人，那研究生便是學問人中的學問人，現在連他都認爲小七在家裡學不好了，心情有些沉重：“小七在這，真學不好了？”
“咱們村裡就不說了，學校裡的代課老師們要麼回城，要麼去考大學，考不上的都是不行的，半吊子。”
沈鐵軍鬆了口氣，沒想到老爹關注的重點是這麼個事兒，想了想也是理解，那沈大亮再不爭氣，可也是沈老實的親兒子，還是大兒子，想想自己對沈強的疼愛，這是長子啊，便開口道：“小七在這裡，您兩位溺愛還來不及呢，大哥兩口子想管她的學習都沒那本事。
而小六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早上小七的話，您兩位也聽到了吧？老師們讓小七向小六學習，她都是那麼個態度，以後隨着她慢慢大了，再耽誤可就來不及了。”
沈老實嘴皮子一陣哆嗦，早上他也是坐在桌子旁，可想着這麼小就出去了，心裡還是不捨，真真的小棉襖，只是她的學習上，根本不像小三小四小五小六這四個哥哥姐姐，倒是和沈大亮有幾分相似，下意識的看了眼沈王氏。
捏着碗，沈王氏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面色一垮：“哼，可就便宜她了！”
沈鐵軍自然不會以爲這話是說小七的，瞅了眼老爹，沈老實捏着煙桿連忙開口道：“孩子面前，你說那麼多做什麼，這不是憑地讓孩子爲難？”
沈鐵軍只能開口道：“娘，大嫂怎麼了？對您不好？”
“她對我好不好，我倒是無所謂，哼——”
沈王氏說着搖了搖頭，轉身拿上手巾和口罩，下地去了。
沈老實吧嗒吧嗒的抽着旱菸，看着面前的棉田嘆了口氣：“唉，這地又要少了。”
沈鐵軍和沈大梅以及沈鐵林考上大學，在當時來看是一本萬利毫無損失的事兒，可分田承包是按照人頭來分的，沈家分到的地就沒了三人的份，畢竟連戶口都遷走了，好在沈大亮娶了白慶娟，仗着家裡的三個大學生，愣是將這外來的媳婦給算到了裡面，頂了沈鐵軍的那份。
而現如今一傢伙又要走三個，沈大亮兩口子和小七，這地就要少一半了，沈老實是實在不捨得，只是想想小七考試的成績，便只是一聲長嘆。
沈王氏和白慶娟肯定是不對付的，沈鐵軍看到兩個老人沒和他說，那這個事兒便沒到他們忍耐的臨界點，也慶幸是做好了讓雙方分開過的打算，轉頭便想走：“爹，那我就進城了。”
“進城做什麼？”
沈老實吧嗒着和路過的旁人點了頭，算是打過招呼，等人家走遠了，低聲道：“那他們的戶口遷不遷走？”
“肯定得遷，不遷人家抓到就得遣送回來。”
沈鐵軍不知道老爹在想什麼，很可能是想着留下這些地，那樣就不用還給村裡了，只是這是不可能的，沈大亮的那脾氣，把他弄走了，要是惹的他不高興，鐵定就把沒戶口的白慶娟給攆回來了，到時候算起賬來，搞不好還要落在他頭上：“沒戶口不行。”
默然點頭，沈老實眨巴着眼睛，眸子裡閃過莫名的光，在沈鐵軍臉上踅摸完，皺起眉道：“那，那小六，就不能跟着走？他的學習是不錯，可你都說咱們這裡的那啥不行，就不能讓他跟着去？”
沈鐵軍沒想到老爹會說出這麼個話，便有些呆滯，他是真沒想到這麼個問題，潛意識裡面，總是感覺小六的學習好，是應該的，哪怕在師資力量教學質量大降的紅旗小學，紅旗中學，天和縣一中考上大學，那也是應該的。
可正如沈老實所說這些話的潛臺詞，你對沈衛星有意見嗎？
反應過來的沈鐵軍，頓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迎着沈老實的目光低下了頭道：“爹，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辦。”
“四兒啊。”
點了點頭，沈老實開口道：“爹不指望你能帶着咱們村的人過上好日子，那是沈光山和齊書記的責任，但是這兄弟姐妹之間，幫助他們是你應有的責任。
你哥指望不上，大梅和鐵林學的再好，那也總是要嫁人的，你哥橫在那裡，她們想出頭都沒辦法，可你們畢竟是一母同胞，雖然年齡差距大了點，可你對小七好，對小六就變了？”
沈鐵軍被問的面紅耳燥，發現自己活了幾十年，還是有些東西看的偏頗，瞅着他的模樣，沈老實面上的神情變的柔和許多，自顧自的開口道：“我知道這也許爲難你了，可咱們農民能跳出去不容易，你就使使勁，缺啥了給爹說，爹就是砸鍋賣鐵，賣血，也得把這路給趟平了。”
沈鐵軍屁滾尿流的走了，沈老實顯然把這次機會當成了機遇，打的主意便是既然要麻煩人家一次，那就把勁兒使到底，現在老爹開了口，他也只能是使出渾身力氣了。
好在，這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說服的任務完成，連帶着能把小六也帶走，沈鐵軍的心花有些怒放，回家取了東西看着小賣鋪的大白木頭箱子，又買了根五分錢的冰棒，擠上了前往城裡的車，吧唧吧唧的正吃的歡快，很快就發現周圍的氣氛不對，前後左右老少爺們女人們，包括售票員都是一副打量的眼神，也就吃不下去了。
“？？？”
腦海中冒出個問號，沈鐵軍便感覺大腿上的褲子有點動靜，轉頭看了眼旁邊的男子，心裡也就明白過來，怪不得旁人都是那麼個眼神，當即開口道：“離我遠點，你身上太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