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是沈王氏的叮囑，沈鐵軍轉頭便將實情告訴了沈大梅，不說的後果會異常嚴重，保不準以後白慶婷和沈大亮的事兒要不要發，可想想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條規律還是定律，那就是有可能發生的糟心事就有極大的概率會發生——現在謊話章口就來的沈鐵軍是不敢再扯這麼大的謊，原本就有點隔閡的沈大梅要是以後知道了真相，那這娘倆之間的感情和姐弟之間的感情，很可能會完蛋。
主要是不值得！
沈大亮原本就是兄弟姐妹當中扶不起來那個，沈大梅知道了他的齷蹉事兒和不知道的關係不大，該喊的大哥是一定會喊，也不會因爲他給自己找了個二嫂喊的少了。
現在看來，毛利民應該是去家裡的時候見到了，沈鐵軍笑着點了點頭：“嗯，我也聽說了，還沒見過——農資公司的總經理還是吳二金吳總？”
“嗯，不是了，現在天和縣農資公司的總經理是樸長泰。”
面上的微笑不變，毛利民正想着怎麼把這攤子事兒說出口，衝着另一邊的錢偉寧開了口道：“吳二金現在是安然地委農資公司的總經理了，負責咱們地區知了猴的統購統銷，劉大剛也借調了過去，以工代幹成了副總經理，現在紅旗公社農資站的副站長是王軍——”
以工代乾的說法，來自於那個年代裡的運動下，幹部選拔缺乏正常的吸收和錄用制度，先是從廠礦企業開始流行起來，後來慢慢的發展了十幾年，到了此時，已經成了大部分國有企業單位裡工人最佳的上升途徑。
原來劉大剛在紅旗公社的農資站說是副站長，按照沈鐵軍上輩子的說法，也就是解決了個事業編制，連個公務員都算不上，不過隨着以工代乾的成了領導，想必以後解決身份問題也不難。
毛利民口中的王軍，自然不是沈家凹村知青點的知青王軍，而是紅旗公社王莊村王開才的大兒子，也就是沈鐵軍的大表哥王軍，這是個他沒聽到的消息，瞅着他狐疑的模樣，毛利民開口道：“我問過劉大剛有沒有推薦人選，他說沈家凹村還有兩個人能用，但是需要跟着省裡的教授學習大棚，旁人不放心就向我推薦了王軍，說是你表哥。”
“嗯，是我表哥，我大舅王開珍的大兒子，謝謝。”
沈鐵軍沒想着去改變外公外婆家的生活狀態，甭說是王家那邊的關係了，便是沈家凹村的幾個關係不錯的近門子，他也沒有去改變這些人的生活狀態，這並不是他有什麼好事兒想不起親戚們，而是礙於他自打成了副主任後的感悟。
那些天的倒春寒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後來更從摘抄和內參裡看到些改開中的“倒春寒”，有些地方甚至還被判以極刑，便感覺等着過了這幾年再說，不想毛利民爲他想到了前頭。
毛利民默默的看了眼王猛，後者算是鬆了口氣，王軍的手續還是他給辦的，要是辦錯了人，那就是馬屁拍在了馬腿上，自家的領導不滿意，沈鐵軍也不會領情。
“吳二金的工作能力是有的，但是年紀有點偏大，所以我想着把劉大剛讓他帶帶，這小夥子還是有些章法的——”
錢偉寧聽到兩人說了這麼多，也不能裝沒聽到，年初從沈家大院出來時，毛利民便說讓劉大剛繼續幹那個農業物資的副站長，他也就想起了去年天和縣倒騰知了猴的收益，心癢難耐下便有了在地區裡搞的想法，可公司好設立，也就是刻個公章的事兒，不過人手是個大問題。
回到地委讓秦鵬問了問，發現記住的人呢裡有不少吃知了猴的，但是談到運營啥的，那就是兩眼一抹黑了，錢偉寧耽誤了幾天看着天氣轉暖，再不下決定今年怕是要損失巨大，於是乎直接一個電話便把吳二金給要了過來，沒想到他的要求是把劉大剛也帶了過來。
吳二金上任的那天，秦鵬親自送到任上的，後來更是踢走了幾個刺兒頭，事關錢偉寧的錢袋子計劃，俗語說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這種人不調走還留着過年的大刀闊斧砍下，現在也算是走上了正軌。
吳二金五十多了，比沈老實還大十歲，幹勁兒是有，可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也是事實，沈鐵軍聽到對這位有着點撥之恩的安排還不錯，便開了口：“那就謝謝錢叔叔了。”
“呵呵，我可沒看你的面子上，他們倆是有些才幹，要不然你開口我都不稀地搭理你。”
打鐵還需自身硬，錢偉寧的說法讓沈鐵軍鬆了口氣，這時車子好似開進了雨區，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車速跟着放慢不少，前面傳來了司機的聲音：“各位領導，這段路的坡比較大，咱們就安全爲上。”
“安全爲上，安全爲上。”
錢偉寧開口接了，不過司機口中的這一慢，速度是明顯降了下來，等到一行人到達安然地委錢偉寧下了車，已經是下午四點了，說了幾句話小巴繼續出發，毛利民是明顯鬆了口氣：“鐵軍，你認識手帕廠副廠長徐三剛的女兒徐紅嗎？”
“——”
默默的看了眼毛利民，沈鐵軍是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滿臉好奇之色：“您怎麼說起她來了？”
“今年過年的時候，她在羊城往天和倒騰衣服電子錶收音機的時候被抓了。”
毛利民看到沈鐵軍明顯認識，也就沒繼續掖着，放低了聲音開口道：“當時徐三剛通過你那個同學周英找到了吳二金，吳二金找了半天人沒解決又找到了王猛頭上，不過徐紅倒騰的涉案價值太大，費長江不敢答應纔給我說了這個事兒，周英還說你在羊城讀書的時候，就讓人往北邊倒騰這些東西，服裝電子錶收音機——”
“她怎麼敢這樣？”
寂靜的車廂裡響起了個突兀的聲音，沈鐵軍轉頭看了看開口的沈大梅，不想後者眼睛一瞪：“你別看我，她這是在害你，懂不懂？你真的讓人去倒騰那些東西了？”
“沒有，早就沒弄了，一開始弄了段時間。”
沈鐵軍沒想到沈大梅反應這麼大，也是知道她認識周英，不過這個前任說話是有很大的毛病，拿他作比較也許是想找個說法，那誰誰誰都能幹，我們不能幹了？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應該就是這麼個思想狀態，沈鐵軍對於周英還是瞭解的，這娘們的性子沒那麼獨，自己沒落了好就拉別人下水，要不然上輩子下崗那會兒，就該打離婚官司了。
不過，這周英是爲了幫徐紅的芒，還是兩人合夥乾的？
他已經記起過年時周英回家的事兒了。
周英的腦子還是很好使的，否則也不會在上輩子看沈強那貨去玩遊戲機回來顯擺，就動了心要搞遊戲機這個兩眼一抹黑的行業，當然那會兒認爲他是個電工，對於這個應該是比較精通的。
那自然是在扯淡。
腦海中轉悠着諸多想法，沈鐵軍壓低聲音開了口：“現在人出來了？”
“放了，人家把你這尊大佛拉了出來，我又打不准你是不是在幹那些事兒，就讓費長江把人給放了，不過在裡面關了幾天，那些東西是沒了——”
毛利民自顧自的說了，沈鐵軍飛快點頭，這就算是給面子了，那會兒他可能還在青周市沒回到京城，這年月倒騰的東西都是緊俏的，服裝啥的樣式新穎，電子產品則是有價無貨，進了狗肚子的包子還想拿回來，上輩子再牛叉的存在也沒做到過，這個情他是要領。
這幸虧沒讓童敏跟過來。
腦海中閃過那張極其熟悉的面龐，沈鐵軍已經決定要和她拉開距離，車子從安然地委到天和縣要一個小時，然而這是天干路不滑的用時，現在外邊的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最少也要用個半的鐘頭了。
“這個雨——”
順着沈鐵軍的目光望去，毛利民愉悅的心情有些沉重，不過看到外邊破破爛爛的馬路牙子，飛快的收拾起心情，開口道：“鐵軍，我感覺今年知了猴的生意不比從前了——”
沈鐵軍笑了，這兩年的知了猴生意算是讓毛利民嚐到了甜頭，現在看到有被頂頭上司連鍋端的節奏，這就開始打起了另外的主意，也許是看着他回來機會難得，這麼想着腦海中突然冒出個念頭，接着開口道：“熱城的正漢街您聽過嗎？”
“聽過，好像是賣針頭線腦？”
毛利民飛快的坐直了身子，這原本是他早就想問的話了，以前還有着這種那種的顧慮，畢竟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半大孩子——現在這孩子比自己級別都要高，他是生怕沈鐵軍對他有別的想法，所以回來後就把劉大剛官復原職，後面更是聽從劉大剛的建議，讓王軍接了班。
正漢街的歷史起源於1979年，當時擺攤的大多是回城知青和無業人員，但是這才兩年的時間，就將存在感刷到了人們日報上面，與之相對應的還有熱城的鐵憨憨瓜子，也隨着去年的設計師肯定而受到內部關注。
毛利民的級別足以讓他知道這個事兒，所以沈鐵軍一提正漢街他就記了起來，不過那邊人家已經幹了兩年的時間，眉頭微皺：“你是想讓咱們天和縣也搞那麼一條街？”
“一條街不夠。”
沈鐵軍掃了眼前面的沈大梅，站起身往小巴後面最後一排而去，毛利民看到也跟着起身，坐到了他的旁邊，盯着遠處大眼瞪來的沈大梅，沈鐵軍開了口：“咱們縣一不佔地理優勢，二不佔資源優勢，想要發展那樣的批發市場很難，但是我感覺完全可以搞成一個服裝批發市場，當然這也有風險。
不過風險在我看來也不大，到時候要是真有事兒了，對您來說也是好事兒，一個勇於開拓搞好民生的革委會主任，最起碼在咱們安然地區甚至是周省，怎麼來說也是一個好的名聲，只要上面想富強，就得拿您這樣的當旗幟。”
前文說過，毛利民不是一個有魄力的，當時承包責任制還是沈鐵軍藉着劉大剛的事兒推動，就這還屬於麻桿打狼——兩頭怕的把兩人嚇的都夠嗆，現在又想在經濟上有所作爲，所以沈鐵軍就先把可能出現的後果給說了出來，省的到時候真萬一遇上倒春寒，被人拿捏住做法啥的，也有個心理準備。
“你說，我去幹，你怎麼說我怎麼幹！”
毛利民毫不遲疑的開了口，硬邦邦的話砸的沈鐵軍滿臉失神，他很想問問您怎麼改性了，可這是自家的父母官，問出去的後果別被人記在小本本上，他現在已經有了個記人小賬的本本，緩緩的點了點頭，開口道：“這個事兒還是您說的徐紅引起來的。”
毛利民的黃臉面色一變，沈鐵軍不等他開口，繼續的說了起來：“我原本的想法，是藉着機會先把溫室大棚以點帶面的建設起來，您也知道我那個菜籃子工程的第一目標和第二目標，單就這個來說，我是想把咱們縣——確切的說是安然地區，打造成大棚種植基地。
初始目的是爲了保障首都和魔都的冬季用菜保障，咱們這邊的地理位置比不得齊省，人家那邊南上北下幾乎就處在正當中，哪邊都能摸的上，那麼咱們就要笨鳥先飛，現在看來咱們這裡也不光是沒有優勢，這個地理位置也算是優勢吧，周邊省市都是大中城市。
當然計劃階段就得按照年來爲單位了，我第一目標是解決全國大中城市的時令菜需求，保守估計五年內實現就不錯了，第二目標纔是保證大中城市的冬季用菜需求，這麼算來咱們這隻笨鳥最少提前飛了五年，我相信到時候如果您還在這裡的話，一定是個矚目的成績。
可現在蓋大棚的資金量您也有了認知，所以這五年的時間也是一個您賺錢的時機，按照那麼個說法，賺大錢的法子都寫在《刑法》上面了，別人現在都在打擊投機倒把啥的，我是這麼想的，咱們開的這個服裝批發市場只審覈購銷憑證，然後讓他們照章納稅，您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