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廠怎麼樣？”
擦過臉，沈鐵軍穿上三件套，他原本以爲自己這身會在帝都引起非議，不想昨天下飛機後到家這一路上，街上見到不少呢子大衣外加禮帽的國人面孔，這時也就沒了顧忌：“現在那邊應該沒走眼的，您說呢。”
“那你可找錯地方了，琉璃廠那邊正改建呢，門都關了，想轉轉，倒不如去潘家園。”
李老頭說完瞅着沈鐵軍要走，連忙開口道：“嗯，要去那的話，你今天起晚了，明兒趕早。”
“這麼個點，還晚了？”
沈鐵軍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自打上次在家和三個小偷動了手，便開始有意的鍛鍊身體，早上起的早便會跑幾圈，發現才七點四十五：“什麼攤子擺這麼早？”
“鬼市。”
李老頭髮現沈鐵軍真不清楚，開口道：“滿清滅亡不久，遺老遺少們失去了鐵桿莊稼，就開始變賣家中古玩，白天見面太丟人，就夜裡過去。
一來二往的便形成了鬼市，雖然現在才改開，可那邊是有不少人了，東西是有好東西，但是打眼的機率比較大，你都知道那是鬼市了，呵呵——”
“有您老我還怕打眼？”
沈鐵軍不輕不重的一個馬屁過去，這李老頭別看嘴有時候碎，可眼力勁兒在那放着，能人生地不熟的在帝都，淘換下這千多平的三進四合院，他心中還是很滿意的，更何況是在這天街上，看到老頭眼眉高高挑起，就知道撓到了他的癢癢處，開口道：“作爲謝禮，你挑個院子，我買了送給你。”
李老頭神情一愣，飛快開口道：“嗯？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的，怎麼，你不會怕我拿不出這麼多錢吧？”
沈鐵軍笑了，他還以爲會被拒絕，不想李老頭開口道：“你的錢有多少，怕是你自己都記不住，這不好——”
“現在記住了沒用，王樂呢？”
沈鐵軍知道李老頭說他在國內這攤子，老人家是好心，但是想的就有些想當然了：“國內這塊還不行，萬元戶都才上了報紙，我要是手上沒點外匯，你說我敢買這樣的房子？”
天街上的四合院，可不是有錢就能買下來的，李老頭圍着這個宅子忙活了前後倆月，對於這裡面自然是比較清楚：“也就你那三萬美元打動了人家的心，要不然別說五萬了，十萬人民幣也不賣，王樂去買早點了，你不會想下廚吧？”
沈鐵軍轉身回到廚房，找出碗筷放在桌子上等着：“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什麼都沒有，嗯，看樣子以後三餐可以在外邊湊合了。”
李老頭洗過臉和手，卷着袖子自顧自的坐到了旁邊，開口道：“現在街面上也是蘿蔔白菜，想吃點其他的，那得去看人家的臉色。”
看人家臉色的地方，自然是那高高在上的各大飯店，爲了保證菜式的齊全，通常是由各大後勤公司在各地採購運到京城來，沈鐵軍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我還想着找個廚子開家飯店呢。”
“再好的廚子也是要新鮮蔬菜的，擱在天寒地凍的四九城，還開飯店？雞油魚肉各種票證有嗎？街面上賣東西的倒是不少，但是這是往嘴裡送的，吃出事兒來你也擔不起，更何況是個體戶？”
李老頭拿起桌子上的報紙，瞅了幾眼放在了沈鐵軍的面前，敲了敲上面的一篇報道，開口道：“看到沒有，爲了保證這家餐館的營業，區府牽頭帶着工商糧食飲食服務公司來給她當後勤，來來來，你和我說你想開飯店？”
報紙上刊登的是關於第一家個體餐館的新聞，裡面說爲了給飯店老闆做好後勤保障，東城區牽頭工商局糧食局和飲食服務公司來協調，想想連花臉雪糕的生產線都因食品安全擔憂而放棄，沈鐵軍算是徹底打消了開飯店的打算，就和李老頭說的似的，食品安全一旦出事兒，沒人能抗得起這個責任。
李老頭挑了挑眉毛，一幅老人言的自得模樣，開口道：“主要是一到冬天萬物蕭條，你想吃點另樣的，也沒轍——”
“要不讓飛機每個星期飛一趟？”
沈鐵軍拿起桌子上的沙田橘在手裡捏了捏，李老頭瞅着橘子愣了愣神，也就想起面前這位可不是普通人，憋了半天開口道：“你，你這可是糟踐錢——賈府的茄鯗也比不上你這敗家程度。”
“我也就是說說。”
沈鐵軍倒也真是說說，不說每次飛來飛去的航空燃油價值鉅萬，便是每次飛行的航線申請也是令人頭疼的很，而且這個事兒傳到上面去，也太刺耳了——新來的博士吃的菜，那都是私人飛機從南邊送來的。
雖然只是說說，沈鐵軍倒是不介意和李老頭說說這麼做的好處：“您老言重了，每個人都有種見識極限，比如紅樓夢中十隻雞搭配一隻茄子的茄鯗，目的就是爲了襯托賈府的富有和奢靡，而我則只是爲了保證冬天對蔬菜的需求。
這兩者有着本質的不同，我花費的錢進入了流通環節，機組乘務員的薪資，飛機的保養費，燃油的開支，還有菜農們的收入，這些環節中都在創造着稅收，沒有這一趟的飛行，就沒有薪資保養費和燃料開支以及菜農們的收入，國家也就沒有稅收，您能明白嗎？！”
李老頭滿臉警惕：“聽着好像有點道理，但是我感覺你在忽悠我。”
“那算了，還是吃飯吧。”
瞅了眼門外提着暖瓶和包子油條的王樂，沈鐵軍便放棄了繼續做李老頭的思想工作，潘家園和琉璃廠去不了，距離到學校裡報道還有幾天的時間，吃過早飯看到王樂收拾過，嘴上也沒閒着道：“外邊真冷，比咱家冷多了。”
王樂口中的咱家自然是指羊城，沈鐵軍在那也是買了房子的，在他印象中便也是羊城人了，卻沒想到李老頭看的很清楚：“小樂你可說錯了，現在人家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了，有戶口有房子還有單位，可不像咱爺倆似的，嗨，剛纔你又在忽悠我，我沒個京城戶口，買個屁的房子？”
沈鐵軍笑了：“我說送你，又不是現在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