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宣看着凌惜音那姣好的臉,那令她見了一次就放在心底的眼睛,忽然不知,忽然不知從哪開始向她道別。
是說,“惜音啊,我那百無聊賴的生活裡,是你給了我一片光明,讓我像那奮不顧身的飛蛾一般追逐着你”這般煽情的話,還是說,“跟我走吧,我帶你去無人的地方,我會好好照顧你,似炎景煜那般好,不,是更甚”這種心底一直想說的卻無法開口的實話?
凌惜音長長的睫毛下有些明亮的眼睛,陸宣忽然想起,自己開始便是沉迷於這雙眼睛的吧。
那在商場上堅定凌厲的眼,受傷時滿含淚水卻又不肯讓它流下的倔強的眼,那看向炎景煜時……滿含深情的眼。
想到這裡,陸宣的心裡似乎潮溼起來,心裡那顆因爲愛着惜音而茁壯成長的大樹,也該歇歇了吧。
“我不怪你不愛我,因爲你在我心裡,連呼吸都是溫柔的。”
陸宣在心裡想着,他不敢說,經過了這麼長時間,他早就明白了,炎景煜纔是惜音最適合的最愛的人,他堅持了這麼久,也該放下了。
再見了我的惜音,那個把錢塞進我褲中又惡作劇的抽出錢的女子啊,再見了。
凌惜音見陸宣看着她久久的站着卻又一言不發,她終於忍不住出聲喚了他一聲,“陸宣”。
陸宣一愣,隨即便從回憶裡脫了出來,只不過那一聲喚,讓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陸宣輕輕的“哎”了一聲,便往前走,輕輕攬過凌惜音纖纖的腰,怕是又傷到她一樣,在她額頭上落下一枚淡淡的吻。
正好被進門的炎景煜撞見了,炎景煜立刻拉下臉來,一言不發的走到凌惜音的身邊摟住,似乎在宣告着所有權。
凌惜音也只是嬌嗔的用胳膊推了一下,眼裡卻是藏不住的溫柔。
陸宣看見這一幕,心裡忽然軟了一下,他必須承認他很嫉妒,但卻又不得不明白,他,陸宣,該說再見了。
陸宣笑了一下,溫柔的看着凌惜音,頓了又頓,還是轉頭對炎景煜說,“願你守她一生,愛她一世,顧她百歲無憂。”
炎景煜黑的臉終於緩和了,悠悠張口,“不是願,是必須,是註定,我註定守她一生,凌惜音註定百歲無憂。”
陸宣聽見這話,彷彿整個人鬆了下來。
陸宣最終什麼話也沒說,轉身離去,那傾注他愛意的紙,最終也沒能拿出來。
這愛放不下,但他也不再執拗了。
見陸宣走了,房間也安靜了,凌惜音還是沒能回過神來,她被陸宣的表現驚到,被炎景煜那番話所震撼到。
她雖記不起之前發生的種種,但她記得她曾深愛這個,說出“我註定守她一生”的男人。
炎景煜收回目光,低頭看着在自己懷裡的凌惜音,想到她似乎已經站了許久,便對她說“再回去躺會兒吧,你想必也累了。”
凌惜音搖了搖頭,出了他的懷抱,走到了窗邊,正看到陸宣在樓下站着,凌惜音伸出手,衝他用力的擺手,炎景煜隨即過去,陸宣衝他一笑,轉身離去。
陸宣也只是想最後看一眼惜音的房間罷了。
惜音啊惜音。
凌惜音和炎景煜看着陸宣越走越遠的背影,兩人很默契的都沒說話。凌惜音並不傻,知道他此番想必不會再回頭,也不會再回來。
雨像細線一樣割破了天空,突如其來的雨讓凌惜音產生了些許傷感。
想的起來也好,想不起來也罷,這都無妨,重要的是他,炎景煜,一直愛着自己。
炎景煜在想什麼呢,他在想,惜音終於是我自己的了,然而他忘記,還有兩個縮小版的自己在搶惜音呢。
在機場裡,霍思君還是等到了陸宣。
陸宣看見霍思君微微一愣,想起那日之事加上之前自己所說的那番話,不禁有些怯懦。
霍思君也是暗暗的握緊了拳頭又鬆開,鬆開又握緊,似乎是在爲自己打氣一般。
她知道陸宣要走,她也知道這次不把握機會,下次就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陸宣,我只想說,我……”霍思君頓了一下,輕輕調節氣息,然後說“我懂你所痛,知你所想,愁你所憂,愛你所愛,我不會去怨恨誰,只恨我自己沒能吸引你,也……沒能堅持到最後。”
陸宣要張口說些什麼,被霍思君一個手勢制止了,“請你讓我說完。”陸宣便咽回了那到嘴邊的話。
“沒能堅持到最後……我曾暗自發誓,不管你如何愛惜音,我都將愛你如初,但,我在你身上看見了我自己的模樣,你如何深愛惜音,我便如何深愛你。”
“如今你能放下這深愛,我又何嘗不可,我不願意這愛成爲你的負擔,我希望你能輕鬆快樂……所以,陸宣啊,你走吧,別回頭,我怕我會後悔。”
陸宣先前很吃驚,而如今已瞭然,他怎會不知霍思君的心意,拒絕她也只不過是不願讓她與自己一般愛的沉重,而此刻,不願也不行了。
陸宣看着面前這個緊握拳頭的小小女子,像是斟酌了許久,向她伸出了手,輕輕地說“我可能沒那麼快接受你的這份愛,但請你也別失去了那愛人的勇氣,所以……”
陸宣看着霍思君驚愕的雙眼,手不曾放下,說“你願意陪我一起忘記我的那份執着嗎?”
霍思君愣住,腦子裡不停的在回放這句話,耳朵裡也只能聽見咚咚咚的心跳聲,周圍人來人往嘈雜的機場似乎也安靜了下來。
陸宣,陸宣不會只是拿我作爲替代品了吧。
想到這裡,霍思君又涼了下來,陸宣見狀,也只是在她對面看着她,不言語。
我要怎麼做,纔是對的呢?
陸宣也不急,在此刻安靜的時間裡,他也想了許多,執拗與沉重總歸是害人又害己的東西,他說的那番話,也不是一時所想,他只是也懂霍思君愛的痛苦,不如一起放下。
思君愛君,君心我心,一日不見,思長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