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詩語整個人如遭雷擊,她頓了好一會才消化了顧北辰的話。
她顫抖着聲音問:“也就是說,那天晚上,被藥迷暈的人是我,你趁我暈倒後,給我做了胚胎移植,你想讓我誤以爲懷上了你的孩子?”
“不然你以爲我真的會讓你懷上我的孩子?”顧北辰面無表情的盯着她。
韓詩語倉惶的搖頭,不願相信的問:“那你說那個孩子是激起我心中憤怒的一個工具又是什麼意思?”
“這個孩子不死,你又怎麼會對你姐心懷恨意,甚至不惜搭上自己,也要揭露你姐的真面目?”顧北辰說得雲淡風輕。
而韓詩語卻嚇得後退了幾步,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她顫抖着聲音道:“是你把我懷孕的消息告訴我姐的,我姐帶着葉輝來弄掉我的那個孩子,甚至摘掉我子宮的時候,你都知道?”
顧北辰俯視着她,如同在看一個垃圾一樣:“不這樣,你的恨意又怎麼能激發出來?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圈套罷了,包括這場婚禮,也是我給你姐的一個圈套,她今天在這婚禮上享受了多大的榮耀和誇讚,就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和變故,我就是要讓她從天堂摔到地獄,不然又怎麼能讓她嚐到痛不欲生的滋味?而你,你只是毀掉她人生的一個工具而已。”
“顧北辰,你就是一個惡魔。”弄清楚一切的韓詩語忽地嘶吼起來。
顧北辰眉眼冷酷地盯着她,面無表情的道:“對於你這個殺我妹妹的共犯,我這樣報復你,已經算是仁至義盡。”說完,衝那些警察道,“帶走。”
“顧北辰,你就是個惡魔,你會不得好死,你一定會不得好死的……”韓詩語很快就被警察拖着往外面走。
她一邊掙扎,一邊衝着顧北辰的方向破口大罵:“顧北辰,你這樣對待愛你的女人,上天一定會懲罰你,懲罰你這輩子都失去你心愛的女人,懲罰你這輩子斷子絕孫,顧北辰,我恨你,你去死……”
看着韓詩妍和韓詩語消失的方向,顧北辰笑得雲淡風輕。
反正他都已經什麼都失去了,還怕什麼懲罰。
韓詩妍和韓詩語被抓走後,在場的賓客們也都漸漸的散去了。
有些好心腸的見薛雨薇哭得傷心,不免還會上前安慰幾句。
沒多時,原本熱鬧的婚禮現場就只剩下顧家的人,還有葉輝和楚源。
葉輝站在放映機的地方,沉默不語,楚源坐在席座上,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像是應景一般,忽然變得陰雲密佈,讓整個場地都蒙上了一層傷感的氣氛。
薛雨薇還在哭,她只要一想到女兒慘死時的情景,便是心如刀割。
她抓着顧鎮南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說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要報應在我女兒身上,她還那麼小,那麼善良,怎麼就遭遇這樣的毒手,她臨死的時候,一定很無助,鎮南,我的心好痛,我要我們的女兒,我要小星,嗚……”
顧鎮南緊緊的抱着她,極度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失去女兒的悲痛正在一點一點的甦醒,凌遲着他們做父母的心。
顧北辰靜靜地看着他們,半響,忽地跪了下去。
“爸,媽,對不起。”他開口,滿臉的懊悔。
薛雨薇看着他,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顧鎮南抿了抿脣,道:“還說這樣的話做什麼,原來你做這麼多,都只是爲了查出小星的死因,是我們做父母的錯怪了你。”
而顧鎮南越是這樣說,他的心裡便越是難受。
他搖着頭,哽咽着聲音道:“是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妹妹,對不起小叔,對不起程安然……如果不是我認識了韓詩妍,如果不是我誤信了她,那麼就沒有這麼多的悲劇,都是因爲我,是我造成了這麼多的悲劇,是我讓你們痛苦難過,我該死。”
“阿辰……”薛雨薇慌忙拉住他的手,泣不成聲的道,“不要這樣說,不是你的錯,我們現在終於明白,那都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顧北辰雙眸通紅,滿是哀痛和懊悔,“是我不懂愛,是我不會處理事情,是我太固執太天真,程安然的離開就是老天對我的懲罰,我該死,我就該隨着程安然一起離開。”
“胡說!”顧鎮南忽然低喝了一聲,冷聲道,“你妹妹已經不在了,你要是也離開了,那我們兩個老的怎麼辦,還有你爺爺,你爺爺年紀這麼大了,你讓他怎麼辦?”
顧老爺子抿了抿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然後那佈滿滄桑的眼眸卻滿是氤氳。
薛雨薇看了看顧北辰憂傷痛苦的臉,半響,摩挲着他瘦削的臉頰,低聲問:“你愛程安然,對麼?”
顧北辰點了點頭,懸在眼眶裡的眼淚終是落了下來,他哽咽着聲音道:“我愛她,我真的很愛很愛她,可是我失去了她,永遠都失去了她,而造成這一切的人都是我,我該死,這世界上最該死的人就是我。”
“傻瓜……”薛雨薇頓時將他拉進懷裡,哭着道,“你也不想的,不要自責,阿辰,不要自責,我們都不會再怪你了。”
“可我怪我自己,我這一生,永遠都不會原諒我自己。”顧北辰說着,忽然微微推開薛雨薇。
薛雨薇既難過又擔憂的盯着他:“阿辰,你要做什麼?”
顧北辰緩緩的站起身,他看着眼前的父母,還有站在他們身後的爺爺,低聲道:“我答應過程安然,等這一切都結束後,便去找她。”
“混賬!”他剛說完,顧老爺子猛地將柺杖往地上一杵,怒聲道,“她死都死了,你還怎麼去找她,你難道真的要將這‘不孝子’當到底?”
“是啊……”薛雨薇難過的看着她,“人死不能復生,媽知道你的心裡很難過,但是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只要時間一長,你一定會慢慢忘記她的。”
“忘不了,我忘不了。”顧北辰搖頭,執拗又痛苦的道,“每到夜深人靜,我想她都想的發瘋,我有時候很憎恨我自己,爲什麼總是無法保護我在意的人,我覺得我自己很沒用,覺得我自己該死。”
“阿辰……”
“不過你們放心,我不會去死的。”顧北辰面色平靜的道,“你們是生我養我的父母,我再痛苦,也不會去殘害這副軀體,我對你們還有責任,所以我不會一死了之,而且,現在對我來說,死是解脫,活着纔是痛苦。”
“那你說你要去找她,可她都已經死了,你要去哪裡找?”薛雨薇擔憂的問。
顧北辰卻忽然搖頭:“警方一直都沒有找到她的屍體,不是麼?”
“你認爲她還活着?”薛雨薇有些震驚。
顧北辰沉默看了看天空,道:“我幻想着她還活着,幻想着她躲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所以,我要去找她,尋遍天涯海角也要去找她。”
“你的意思是,你要扔下整個顧家,扔下我們這些親人不管,去找一個八成已經死了的女人?”顧鎮南頓時說了一句,語氣裡含着一抹怒氣。
薛雨薇不禁撞了撞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說話,生怕他過激的語氣會刺激到顧北辰。
因爲她總覺得最近的顧北辰有些不正常,神經不正常。
然而顧鎮南卻絲毫不買賬,他還是滿心怨氣,衝薛雨薇道:“他這是不孝,爲了那麼一個可能不在世的女人拋棄父母,他這是大大的不孝。”
“就是……”姑老爺同樣滿臉的怨氣,他衝顧北辰道,“現在這一切都結束了,也正好,你也該收收心了,過幾天就去顧氏好好打理業務。”
“顧氏全部給小叔打理就好。”顧北辰淡淡的開口,那無所謂的模樣氣得顧老爺子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要知道,顧氏可是他白手起家,花了大半輩子建起來的,居然被他這麼無所謂的對待,這怎能不讓他生氣。
換做是別人,還搶着先分瓜他們顧氏呢。
就在顧老爺子重重的吸了幾口氣,準備再開口時,顧子涵忽然抱着小寶走了過來。
他衝顧老爺子和顧鎮南還有薛雨薇道:“就讓他去吧,你們若是不讓他去,獨留他一副軀殼也沒意思,你們這樣也只會將他逼瘋,至於顧氏,我會盡心盡力的打理好,等他什麼時候想通了,回來了,我便再把顧氏還給他。”
“子涵……”顧子涵的一番話讓薛雨薇多少有些感動。
顧鎮南抿了抿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時顧老爺子憤恨的道:“還什麼還,是他不要的,還還給他做什麼,以後顧氏就給你打理了,他要去找那個女人,那就讓他去吧,就當我們顧家沒有他這樣的子孫。”
顧北辰臉色平靜,他從顧子涵的懷裡接過小寶,衝他們道:“我知道,你們一直都不肯接受程安然,總覺得她像韓詩妍那樣,滿腹心機和壞水,可是我要告訴你們的是,她真的很好恨善良,她從未對你們有過懷心思,對顧家的財產也沒有半點興趣,她唯一想要的,便是跟我還有我們的孩子一起幸福的在一起。”
“孩子?”薛雨薇心底微微的顫了顫,緊繃着聲音問,“你們的孩子在哪?”
說着,視線不自覺的落在他懷中的小寶身上。
顧北辰垂眸看了看懷中的孩子,衝他們道:“我不管你們對她有怎樣的誤會,也不管你們如何的不喜歡她,都希望你們能接受她爲我生的這個孩子,也看在她爲我,爲顧家生了一個孩子的份上,希望你們最終能夠接納她。”
“什麼?”薛雨薇頓時從地上爬了起來,她有些激動的問,“這孩子……你說這孩子是你的?”
顧北辰點了點頭:“對,他是我跟程安然的孩子。”
薛雨薇頓時從他的懷中接過小寶,又哭又笑的道:“太好了,初次看這孩子的時候,我就喜歡得緊,沒想到他真的是我的乖孫子,我的乖小寶,顧非凡……”
顧鎮南和顧老爺子的臉上也相繼露出了笑容。
這對顧北辰來說,也多少算是一些欣慰,他想,如果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程安然還在,那該有多好。
“爸,媽,看在這個孩子的份上,希望你們能夠接受程安然。”
薛雨薇盯着小寶,頭也不擡的道:“我從來也都沒怎麼反對你們啊。”
顧北辰又看向顧鎮南,顧鎮南慌忙都:“我一開始也沒怎麼反對,都是你爺爺……”
說完看向顧老爺子。
顧老爺子一愣,半響,微微有些氣憤的道:“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還在乎什麼接受不接受的,她要是能活着回來,我顧家的大門絕對爲她敞開。”
聽到這裡,顧北辰的眼眶頓時熱了起來。
程安然,聽見了沒有,現在有了孩子,顧家的人還是會接受你的,不是麼?
爲什麼你就是不能等等,爲什麼你就是要那般的決絕。
努力的將眼淚憋回去,他衝顧老爺子道:“至於程安然的養母和弟弟,他們也沒犯什麼大錯,爺爺您就放了他們吧。”
顧老爺子點了點頭,沒做聲。
顧北辰又衝薛雨薇和顧鎮南道:“我原本想讓安然爲我生個女兒的,我們連名字都想好了,女兒就叫做顧戀然,我原本想讓我們的女兒來代替小星好好照顧你們,可沒想到安然生下的是一個男孩,不過不管怎麼樣,這都是我的孩子,都是你們的孫子,所以希望爸媽你們能夠好好照顧他。”
此刻的顧北辰就好像在交代遺言一樣,薛雨薇滿心惶恐:“阿辰,這天大地大的,你到底要去哪裡找她啊?”
顧北辰搖了搖頭,沒做聲,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正在薛雨薇懷中安睡的小寶,良久,默默地轉身離去。
顧子涵忽然攔住他,衝他沉聲道:“不管你要找到什麼時候,總之,累了的話……就回來。”
顧北辰深深的看着他,良久,點了點頭:“幫我照顧好我爸媽,還有爺爺。”
顧子涵點頭:“我一定會的,放心。”
“謝謝。”顧北辰忽然抱住了他。
這一刻,所有人的臉上都浮起了一抹欣慰,他們似乎看到那對感情很好的叔侄又回來了。
顧北辰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後,還是離開了。
帶着對親人和孩子的不捨,帶着對程安然的幻想與思念,終於踏上了一段不知歸途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