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瑤琴古樸,琴聲錚錚。
鳥兒沉醉,我也迷失其中。
溫柔的琴聲像流水一樣劃過我灰暗的心,讓我觸動。
琴聲婉轉低沉,這樣絕望,而又無盡的渴望。它衝破了種種封鎖,逃離了雀閣,悠揚在廣袤的藍天之下,與外面的鳥兒一起飛翔,傳至遠方。
鳥兒飛旋,帶起的空氣晃亂我的燈火。
“弄玉,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我在心裡偷偷問着自己。
我該阻止那少年任性的行爲,然後將那把不該出現在雀閣、被弄玉彈響的琴狠狠砸碎。
然而我止住了腳步。
她在彈琴,她的琴聲絕望卻充滿新生的力量,她眉梢輕揚,含着半分笑意。
她的喜悅讓我退卻,擊碎了我的心。
命運束縛了她,腳腕上的枷鎖如此沉重,然而她卻如此沉着。
熊熊的烈火燃燒,她卻這樣義無反顧。
“啪……”將軍派來的人帶走了弄玉的琴。
弄玉既不驚慌,也不憤怒,只是淡漠的看着一些人來,淡漠的看着一些人去,眸子深處涌起無人察覺的,極其濃烈的悲哀。
我緊抿着脣,“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弄玉小姐。”
“青渡,對不起。”弄玉望着我,讓我不忍再去責備她。
“對不起什麼?”我轉頭不去看她 ,“您彈琴的時候可快樂哩。”
她拉住我的衣角,阻止我離開。“我派人帶你走吧。”
“爲什麼你不自己走?”我吃驚的看着她。
她沉默許久,淡淡笑起,“這裡,是我的使命,是我的歸宿。”
“守護在雀閣也是我的職責,況且青渡只是普通人,又能逃到那裡去呢?”
弄玉眼神懇切,帶着祈求,“青渡,留下來你會死的。”
是的,留下來我會死的。
將軍不允許不屬於雀閣的東西出現在他的領域,他如同一頭兇狠的雄獅守護這自己的地方,哪怕是一把琴,也不能夠出現在他的雀閣,他的女人這裡。
所以沒有替他守護好他的領域的人,都應該受到嚴厲的懲罰。
只要死亡,才能抹去姬無夜心中燎原的怒火。
“不了。”
如果給我一個選擇,離開是最好的結果。而此刻,我想陪伴着這個能我說說話,能關心我性命是否無憂的女子。
我頓守孤獨,等待着有人帶我走,逃離這座牢籠。當這一天真的來了,我卻又拼命的想要回去。
我被人打昏連夜送出韓國,天大地大,以後任我流落。
遠方已沒有弄玉的消息,我不知道弄玉是生是死,只能希冀她離開了雀閣,和守候着她的少年高飛遠走。
在每一場夢裡,我會夢見她輕輕的倚在白鳳懷裡,臉色蒼白,似乎即將隨風離去。
她解脫般的嘆息,朝我伸出五指分明的手輕輕呢喃:“天就要黑了呢……”
是的,天就要黑了,我也不會再回來了,我會帶着蘊藏的力量,等待下一個輪迴的鳳凰的傳說,永遠的離開這片故地。
我會一直記得,在韓國的一片廢墟中,有個姑娘告訴過我,這世上有一種鳥,它是百鳥之首,每一次死亡都是一次新生。
我走遍大江南北,踏遍萬水千山,途中遇到的每一朵花兒都有了弄玉的影子。她如此美麗,就像沿途的花,讓人異常難忘。
“賣花啦……賣花啦……”小小的賣花女蹲在我的身前問我:“小姐姐你要買花嗎?”
她手中鮮豔嬌嫩的花兒如雨後的竹筍,清新美麗,散發着淡淡的香。
嘈雜的人羣淹沒了她賣花的聲音,讓我分不清楚是誰的聲音。
“賣花女你又來賣花了。”
“你要買嗎?它們可漂亮了,你帶它回家好嗎?”
青渡淡淡的笑模糊在人海里,“好呀,我一直很想帶她回家呢。”
我握着一簇簇美麗的鮮花隨人羣逝去的方向離開。
我的生命將在哪裡流逝,我的花就開在哪裡。
思念讓我停止生長,記憶永遠停留在那年雀樓之上,纖纖玉手,素琴婉轉的女子身上。我的心隨着弄玉離開人世,執着卻依舊長生。
我是掌燈人青渡,從前我爲那些將死的女子掌燈,現在,我只爲一個女子行走。
弄玉,我用長生祈禱,願你安好。
弄玉,我願用生命與時光交換,願你自由。
弄玉,我是青渡,一個卑微的不敢說愛的丫頭。
弄玉,你和你的少年都要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