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七殿下的聽雪院,卻是一片寂靜,唯有宣承希的房間裡傳來一聲接着一聲隱忍的悶哼聲。屏風後的宣承希,蜷縮成一團縮在牀角,臉色發青,隱隱可見一條黑線出現在眉心間,豆大般的汗珠早已將枕套浸溼,宣承希雙手緊緊揪住胸口的衣衫,似乎要將那衣服撕破才甘心。
約莫過了一炷香時間,痛楚才漸漸退去,宣承希重重地喘着粗氣,手想撐着牀沿坐起來,卻發現絲毫力氣都沒有,一個向後仰去,後腦勺磕在了紅木雕花的牀柱上。
“主子。”嶽自忠悄無聲息的站在屏風前,聽到裡面應了聲才走進去扶着宣承希坐起來。此刻宣承希臉色十分蒼白,氣虛明顯不穩,他閉上眼睛,臉頰和前幾日相比已經瘦了很多,看起來更加沒有精神,但看樣子度過的危險期。
“主子,還是讓霍神醫過來瞧瞧吧。”嶽自忠語氣裡擔憂不已。
宣承希想搖搖頭,卻又覺得連搖頭的力氣也沒有,嶽自忠見此馬上將他付好,盤膝而坐,背對着自己。嶽自忠將內力凝聚于丹田之處,運氣一週天,再將內力逐漸凝聚到掌心,慢慢推送到宣承希體內。
約莫半個時辰後,宣承希臉色已經這麼慘白了,他制止住了嶽自忠:“不用。你也要保存實力。”
“老奴這條命都是主子的,這點內力不在話下。”嶽自忠看宣承希堅持,就收回掌力,“現在大都龍蛇混雜,這潭水越來越混,要麼把老奴家那小子叫回來吧。雖不成器,到底也多個幫手。”
“忠叔謙虛了。無愁這個年紀有這般成就和身手,實屬難得。”
嶽自忠卻是冷哼一聲:“和主子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若他能有主子一半的心性,老奴就省心多了。”
“年輕人,總免不了愛玩的心性。”
這說聽的嶽自忠一陣心酸,眼前的主子,只比自己兒子大了沒幾年,可從未享受過一分時刻,每日都在擔驚受怕中度過。好不容易有些成就了,承擔的責任卻更大了。
嶽自忠拭去眼角的淚水:“若是夫人還在,看到少主這樣,會心疼的。”
好久沒人提到母親了。宣承希微微笑着,“母親只會爲我驕傲。忠叔,讓無愁下個月來大都吧。”
“是。”
看到嶽自忠欲言又止的樣子,宣承希不由牽着嘴角,淡淡笑道:“忠叔什麼時候也變得不敢和我說話了?”
嶽自忠訕訕一笑,將今日眼線看到夏傲雪用七殿下腰牌進青樓的事情簡要說明了。
“好了北惜時,竟然拿我的腰牌逛青樓。”宣承希真是哭笑不得,心道她定然是爲了上次在牢獄裡自己羞辱她才用此報復自己,倒是個愛憎分明之人。
“還好主子派了手腳利索的人一直跟着她,不然還不知道她還做出什麼不利於主子的事。”隱隱的,嶽自忠就是不喜歡這位丞相府的三小姐,總覺得她會給自己主子來帶危險。
可不知道爲什麼,宣承希心裡總有不安的覺得,甚至於眼皮都覺得一直在跳,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吩咐道:“忠叔,你再調個武功高強的人,守在如夢似幻門口,務必要確保三小姐的安全。”
嶽自忠神色有些奇怪,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主子,您似乎對這三小姐不錯。老奴除了主子對那位已故小姐這麼關心外,這三小姐還是第一個能讓主子在意的姑娘。若主子真心喜歡,老奴可以去給北丞相提點一二。”
“糊塗。”語氣雖重,但話裡卻沒有苛責的意思,剛嶽自忠提到了已故之人,宣承希的神色已經黯然下來,說話的興致也沒有了,懶懶道,“去照辦就是。”
嶽自忠應聲離開後,宣承希卻是如何也靜不下心來,他稍稍提起內力,幾步之間,便到了隱藏在牀幃後的機關,輕輕將書架上的花瓶一扭,磚牆緩緩打開。
宣承希邁步進去,只見裡面是見不大的書房,牆面上掛着些書畫,還有一副巨大的大宣地勢圖。
宣承希往硯臺裡傾了點點墨汁,迅速的磨着硯,越磨越快,越磨越快,最後硯臺似乎經受不起他的重力,竟有些哧哧的撕裂聲,有一小股墨汁隨着磨硯石,飛濺到了宣承希的衣襟上。宣承希恍若未見,鋪開一張米黃的宣紙,提起筆,迅速的在宣紙上勾勒着。
宣承希不斷的畫着,寫着,似把全副心思全放在了這畫上。隱秘的書房外,一片靜謐,房內,筆耕不輟。
良久之後,宣承希把筆一放,背手踱到書架前,整個書房安靜的只聽的到自己的呼吸聲,卻讓這夜幕,更加的孤寂。
宣承希收緊自己的衣袖,又慢步走回案几前,喃喃着:“你爲何會選擇忘卻我?難道真是隻是因爲你我緣分不夠?”宣承希呆呆的凝視着案几上的那副畫,幾分癡迷,幾分黯然,幾分相思。
宣紙上,一個清麗的身影躍然之上,她靜靜的站在拱橋上,彷彿是在欣賞着滿池荷花,又似乎是在眺望遠方。那孤傲的模樣,清冷的氣質,彷彿能從宣紙上透出來,直攝人心。右側是雋麗有力的幾行隸書字體,是隨畫而賦的詞。
眉線勾勒,顰笑輾轉,傾國之貌淡梅花。隔橋相望,煙雨朦朧,沁人溫柔暖心扉。相思愁苦,問荷塘淒涼,翹首爲誰而盼?前世姻緣,幾番輪迴,鎖眉輕嘆,難換紅顏一笑。天遙地遠,千山萬水,魂牽何處歸?不思量,自難望,夢裡曾去。
字字如心,句句透情。是誰在低吟淺唱,讓人無端感傷?又是誰在一個又一個深沉的夜裡,深深懷念着你?
夏傲雪此時此刻,早已是震驚地半分都挪不動了。
花姑遼闊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笑呵呵道:“最後說一次,再沒人對上着這對聯,盼雪姑娘就跟着這位公子走了哦。”
夏傲雪這纔回過神來,順着花姑指着的手看過去,卻是一位年紀不過十五六左右的玉公子,風度極佳,翩翩有禮,早已惹得起來的姑娘們注目了。
但不管對方多優秀,就是不能讓他帶走盼雪!夏傲雪馬上向前一步,大喊道:“等等!”
花姑看到眼前這位其貌不揚的公子,除了一雙靈秀有神的眼睛外幾乎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她說話不由帶了一絲的不屑:“這位公子,莫非你有更好的對子?”
“請問要如何對這對子,可以讓盼雪姑娘跟我走?”
花姑指了指掛着的上聯,道:“
我們出的上聯是,海波雲下,浮長長,舒舒心,何當逍遙,這位公子對的下聯是,魚離水面,望朝朝,吐吐泡,如何自在。”
看這樣子,明顯就是原來的玉面公子更爲富有,若是盼雪跟着他走,說不定自己抽成都可以拿的多點,想到這她便想故意刁難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說道:“若你想帶走盼雪姑娘,那就要對上一副更難的對聯。”
“請出題。”
花姑洋洋得意地,大聲說道:“書衷妙語廟中書。”
四下頓時竊竊私語,卻無一人能對上這對子。
夏傲雪微微蹙眉,冥思苦想後說道:“秀山輕雨青山秀。”
“秀山輕雨青山秀。”臺子下的人跟着重複了一遍,隨即爆發出一陣陣的叫好聲。
花姑根本就沒想到眼前這其貌不揚的公子,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做出了下聯,自己有言在先,對的上就可以帶走盼雪,衆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出爾反爾。
可夏傲雪根本就不去理睬花姑,她一步一步走向盼雪,每走一步,都好似在刀劍上行走,刺的自己的心都在滴血。文竹,真的是你嗎?你爲何會在這裡?你到底受了多少苦?
盼雪看着朝自己走來的公子,雖不像其他來這的客人,看到自己就露出一副看到獵物的樣子,恨不得馬上將自己撲倒,可到底是個男子,盼雪眼裡還是露出幾許的厭惡之色。
“喂,你等等。”距離盼雪還有三步之遙,卻被那位玉面公子攔下了,“總有個先來後到吧,我先來了,而且你剛剛怎麼不出來對聯,花姑都同意讓我帶走她了,你纔來。”
“讓開。”夏傲雪的臉色冷到了冰點。
“我就不讓。”
“讓開。”夏傲雪的怒火已經完全被挑了起來,若不是人太多,她這會早就一拳打出去了。
“我偏不讓。”玉面公子的脾氣也被挑起來了,就還沒人用這樣的口氣和自己說過話,今兒個如果不讓他給自己道歉,自己就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一個滿身酒氣的青衣漢子便搖晃着身子撞了上來,道:“兩位就都跟我走吧。”
夏傲雪側身一閃,避過他,卻不想青衣漢子一下胸口撞到了樓梯的扶欄上,一聲悶哼後,青衣漢子轉過身,怒氣衝衝的鉗着夏傲雪的肩膀:“好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本公子撞到你,那也是你的福氣,竟敢躲避。”
花姑一看那青衣漢子,急忙上前扶着他的手,一臉諂笑道:“唉喲,這不是成國侯府的成小侯爺嘛,幾日不見,這是越發的帥氣了。”
青衣漢子一把甩開花姑的手,掌下一用力,硬是把玉面半個身子掰了過來:“今兒個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膽,竟然這麼不……”
話還未說完,青衣漢子看見淡然的玉面公子,卻是一愣,他的臉上,絲毫找不到畏懼之心,眉心之間微微蹙着,絕美的五官,竟絲在嘲弄着青衣漢子如此的魯莽一般。
成小侯爺原本用力的手,已不自覺的鬆開,凝視着玉面公子,發愣着:“好俊美的公子。”再看看一旁的夏傲雪,摸着下巴嘖嘖說道,“這個姿色雖不上那個,不過暖牀還是不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