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過縫隙，清晰看見棉暖整個人枕在姜衡身上，她面色桃紅，笑道：“衡，真好，我們又回到從前了。這次，我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我震顫一下，慌張不知所處。
若是棉暖不願離開，那我這魂魄，又處於何方呢？回到爹孃身邊？我也想啊！
姜衡的表情有些僵硬，囁嚅不知如何回答棉暖。也許經歷太多了，任誰也回不到從前。更何況，佳人還等着他歸來呢。
半天等不到迴音，棉暖皺起眉頭，輕輕敲打姜衡的胸膛，埋怨道：“衡，幹嘛發呆？”
姜衡嘆了一口氣，終於說道：“小暖，我們能再次相遇，的確是緣分。我很高興，你現在過得這樣好。可是……“他住了口，不忍說下去。
我卻看的明明白白！
他看棉暖的眼神，和姜荼蘼完全不相同，只是簡單的憐憫，不含任何複雜的感情。大抵，他褪去了從前的炙熱，一門心思撲在姜荼蘼身上了。
“可是什麼？”棉暖仍舊沉浸在自己的象牙塔中，沒有回神。這回，她的衡哥哥可能要讓他失望了。
姜衡攥緊拳頭，艱澀說道：“小暖，我依然愛你……”我看到，棉暖滿足笑了，可下一句話，卻把她徹底擊敗！
“可惜，我只拿你當妹妹愛……”
“你說什麼？！”棉暖不死心道，“你再說一次！！！”
這下，姜衡說得順溜多了，“小暖，不是我不再愛你，只是換了一種方式！你，能理解嗎？”
“不！”棉暖粗魯打斷他，“不可能。衡，就因爲阿瑪當年的狠絕麼？我不信！”
“我並不怪他。”姜衡垂下眼瞼。
窗外的一縷幽風，吹開緊閉的房門，帶進盛夏的花香，姜衡笑道：“小暖，你仍舊是我最愛的親人，以後，你可以常來找我，若有困難，我願意爲你效勞。”
“姜衡，是因爲那個姜荼蘼麼？”
“是。”他毫不猶豫，迅雷不及掩耳答道。
這大大刺傷了棉暖的心。
“原來，這些年來的支柱、執着，都是假的！！！”她憤恨笑了，“竟然都是笑話！都是笑話！”她擡眸看着姜衡，瘋狂道，“我本身就是笑話，對吧？！對吧？！”
“小暖。”姜衡有些痛心，不停拍着她的軀體，試圖讓她平靜下來，“不是笑話，你的衡還在，還在你身邊！”
“好。那裡不準娶姜荼蘼，你娶我！”棉暖癡狂笑了，眼角卻流下一行清淚。
此刻，我的心也異常疼痛。看着這場大喜大悲的鬧劇，實屬悲哀。
爲何結局總是那麼蒼涼呢，爲何棉暖不能得到幸福？！可以說，她的意念，完全是靠着姜衡支撐下來的，現在，心上人另娶他人，不是最大的悲哀麼？
棉暖擡起清亮的眸子，看着我，滿眼淚水。
——“小暖。對不起，佔用你的身體，只要一會，一會我就安靜的離開！”
我驚訝於她的豁達，只是不住搖頭，道：“你就多呆一會吧，我不急。”
她癡纏笑了。
——“這些不再屬於我，衡已經愛上他人，我沒有理由在這裡了，如此，我還是回到那裡吧。”
“哪裡？”我問。
——“是你那裡。”
啊？！我那裡？？
“我的家鄉嗎？”
她點點頭。
我平靜退出。如果是這樣，那這兩年，棉暖都在代替我而活下去？真是太奇異了！！！
看着盛開的荼蘼花，心情忽然就好起來。原來，冥冥之中，有一股暗自牽引的力量，操縱着每個人的命運。棉暖的命運是代替我活下去，那麼，我的呢？代替她，在這裡？
不是不曾想過，只是現在要我想，卻這找不出離開的理由。
那裡，的確是我的家鄉。可是，這裡同樣也是啊。這裡有我的阿媽，我的孩子，我的伯伯，還有欒沂，還有白少。他們，都是我的親人啊！手心手背都是肉，讓我如何割捨？誰，不都不想放棄！
但午夜夢迴，時常記起蒼老的爹孃、哥哥，還有位極後位的長姐。他們，也是我牽扯不斷的親人啊！
只有靠夢境來相見麼？
屋裡傳出斷斷續續嚶嚀的哭聲，哽咽，凝噎。親愛的棉暖，哭便哭吧，在自己深愛人的面前，放下那些該死的面子，好好掏心掏肺地交談一番。
抹抹有些溼潤的眼睛，又向大廳那裡去。
賭坊依舊熱鬧，因爲姜荼蘼的坐鎮，更加安定。此時，伯伯不安坐在收銀臺旁，眼神飄忽，不知看向何方。
他大抵在擔心棉暖吧。
鳳根端起一碗熱茶，遞給伯伯，伯伯執意不拿，面色凝重。
鳳根忍不住勸道：“伯伯，你不必多慮。與玉兒，您有恩情，所以，請喝茶，並不是荼蘼姐姐受益我來的。”
“姜小姐她…….”伯伯出聲詢問。
鳳根指了指休息的房間，努努嘴，道：“沒事的，荼蘼姐姐很堅強，但她絕不是小肚雞腸的人。”
伯伯寬慰笑了，“如此甚好。小暖和兩個男人糾纏不休，姜衡的確不適合她了，更何況，她已經有了孩子。”伯伯一口氣把心中所想的全部說完，巴巴看着鳳根。
“伯伯，你說，安姐姐有了孩子？！”
“嗯。反正不是什麼秘密，說出來無妨。”伯伯繼續道，“三年前，也就是我們相遇的上海，當日救下你後，我和小暖住進她男人的屋子，後來去拜見她的阿瑪，但他的阿瑪另有打算，想把小暖嫁給白少，我見小暖滿不情願，就設法通知了他的男人，我就說小暖身體不好，想他想得都害相思病了他男人也不錯，聽後立即來了。”說到着，伯伯的語氣略帶幽默，連鳳根也忍不住笑了。
原來，是伯伯叫欒沂來的！
忍不住多看伯伯幾眼，想不到，他一直替我着想。可惜，當年縱使再愛，如今，也只剩下親情環繞。
“他男人這一來，倒好，徹底把小暖帶走，消失了很久，直到小暖再回來，已是一個孩子的孃親了。”
“那安姐姐的夫君呢？”鳳根忍不住問。
“愛了恨了……”
鳳根沒再問，只是陪着伯伯坐在一旁，唉聲嘆氣，過了很久，她道：“安姐姐還真是敢愛敢恨的女子，和荼蘼姐姐十分相像。安姐姐從前的事，都聽荼蘼姐姐說過。敢問伯伯，安姐姐她……”
我知道，鳳根擔心棉暖對姜衡餘情未了。
是啊，剛纔那個場景，無論是誰，都會心存疑慮。我滿眼信任看着普伯伯，知道他會說出我滿意的答案。
“你放心，小暖對姜衡，早就不存那個心思了。剛纔，只是因爲許久未曾相見，激動片刻罷了。姜衡還是姜小姐的。”
“那便好，看着荼蘼姐姐這些年對姐夫的真心，還真不忍他會愛上她人。荼蘼姐姐也算苦盡甘來。”
“當年的事情，不怪小暖，是我和阿瑪擅自決定的，那些本已是錯誤，不必深究，好在，愛小暖的人依然很多。所以，不用擔心他。”
伯伯倒是說了公正話，我會心笑了。
“那一年的爹，現在真的變成了夫君……”伯伯喃喃自語。
“鳳根疑惑了，伯伯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