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已分不清白晝黑夜，準備用手撐着起身，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傳遍全身。低頭，卻見一雙手纏滿了繃帶，勉強記起，手把汽車扎到了，不免憂心忡忡，會不會就此殘了？
冷徹心扉的淚悄無聲息落下，卷帶這內心的絕望，似盛夏瘋長的野草，侵襲全身。
我，從此便毀了？！
披衣下牀，拉起厚重的幕簾，眼前的景象讓我記起，我遇見了於金釵。
人生何處不相逢？感慨還能見到至純致敬之人，若不是她，我現在還在街上躺着吧。
蒼穹上的落日緩緩沒入西邊，卻是一副夕陽西下的大好景象，我沒有觀看。
——“癡人，我原以爲，只有我那般計較，沒想到，你比我更勝一籌！”
看見棉暖，我自是驚喜，趕忙問道：“爲什麼最近都見不找你？”
她沒接話，只是定定看我，最後，終於問：
——“你許諾過我什麼，還記得嗎？”
我想起，回到北平，就開始找姜衡。如今，尚且自顧不暇，還能騰出手來嗎？更何況，這些事原本是想託欒沂辦的。
“棉暖，”我艱澀吐出，“終是我對不住你。”
她只是搖頭。
——“好在，我從未指望你一分一毫，所以，不會過分失望。我只信自己。”
至此，我全然瞭解，我倆的關係破裂，罪責都是我一人造成的。因爲輕易許諾，終於無法挽回。不是有人說過：輕諾必寡行。大抵就說我這類沒責任心的人罷。
屋內的寂靜被打破，是於金釵風風火火進來，她看我站在窗邊，連忙關上窗子，轉身吩咐道：“去把補身子的藥給牡丹端來。”我不避諱我的身子，徑直道，“現下好些了嗎，都能起身了！”
我笑笑，爲當年撒的謊而羞愧，沒想到於金釵一直記着，“傷不在身，倒也無妨，只是……”
她看出我的顧慮，“我相信你，看你哭得那樣傷心，是否有什麼煩心事？不妨說給我聽聽。”
我啞然，開始重新觀望眼前的於金釵，她真的變了。雖然還有當年的傻氣，可如今剛硬許多，還有，我讀不懂的眼神。
“你不叫牡丹吧。”她的眸子淡定，似一汪清澈的溪水，“在月園裡長久等不到來你，便開始着急，整天就貼在老爺耳邊，叫他翻遍北平城，也要找到你。”她兀自笑了，“根據我提供的信息，老爺果真知道你是誰了，你便是恭親王唯一的女兒——愛新覺羅棉暖！”
“你爹……”她猶豫了，“還有那樣的心嗎？”
難道，他們知道阿瑪的狼子野心？
不想與他沾上一絲一毫的關係，辯解道：“夫人，我和他已斷絕干係，他的事情，我再不過問。他是他，我是我。若夫人願意，以後叫我安暖便好。”
她苦笑一番，“我沒有要你泄露機密的意思，只是單純關心你。”她拿起我的手，小心按摩起來，“這次在街上哭泣，便是你爹爹的緣故？”
我搖頭，她忽然道：“牡丹，你知道懷有身孕嗎？”
我點點頭，既然有大夫爲我包紮，那他一定能把出我的脈象。
她迅速改口，叫得還是那般親切，“小暖，我不問你爲什麼，安心在我家中住下吧。”
我連忙推卻，“這怎生是好？等手病完全康復，我就離開。”
“你的手，好在沒大礙。”她溫柔笑笑，“你定是經歷了人生大事，我也不勸你，病好後，你爲孩子好好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