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長隨後又往林旭這兒送了一些傷員,不過再沒有過必須截肢的情況,處置難度也都不高,都是簡單處置後立即後送。
林旭已經習慣了緊張的氛圍,心神漸漸放鬆,反而越發得心應手。
雖然她非常疲憊,也不知道經手處置的傷員到底生還了多少,可她的內心深處,已經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滿足感。
那是治病救人,從死神手中爭奪生命而生出的自豪!
又處置完一位傷員,林旭實在堅持不住了,這才求護士長給她打了一針。
這是一種戰時專用的高能興.奮.劑,可以在補充營養的同時解除疲勞,令使用者的精力更加集中。
林旭本想用這東西再撐一會兒,可是藥劑剛起作用,她就聽到一陣微弱但又清晰的沉悶撞擊,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敲擊自家的天花板。
她下意識地擡頭,卻只能看到帳篷的布頂。
仔細聽,帳篷外也比剛剛安靜了很多,顯然不止她一個人聽見。
她立刻探頭出去,發現所有人都住持不動,就像一羣斷了線的木偶。
只過了片刻,老院長的聲音打破寧靜:“誰讓你們停下的?繼續!”
熟悉的吵雜重新出現,各種吶喊聲交雜在一起,居然令林旭感到一種另類的寧靜,就像遊子回到家中,小船停泊港灣。
林旭正想縮回去,一羣全副武裝的軍人突然涌進入口,爲首的中校軍官厲聲咆哮:“關門,馬上關門!”
老院長怒火中燒:“你們想幹什麼?”
戰士們無視怒髮衝冠的老院長,立刻關閉入口。
軍官直面老院長:“我們的防線失守了,入口已經被敵人發現,我們只能擋他們一小會兒,我現在命令你們馬上撤離!”
老院長愣住了,他的目光掃過站臺,指着滿站臺的傷員質問:“你讓我們撤,這麼多傷員,你讓我們怎麼撤?”
軍官面無表情:“我奉命掩護臨時醫院撤離,但我們拼上性命也只能擋一小會兒,院長,請儘快撤離,別讓我們的白白犧牲。”
老院長呆住了,他可以無視軍官的命令,卻無法忽視戰士們的犧牲。
就在這個時候,站臺的角落裡站起一個失去左腿的傷員,他的腿是林旭親手截掉的,年輕的臉龐因爲失血而倍顯蒼白,卻浮現一抹令人心疼的堅毅:“首長,我不是累贅,給我一支槍,我掩護!”
“還有我!”另一個傷員扶着牆站了起來。
“也給我一支!”一位失去雙腿的傷員聲嘶力竭地大吼,他猛地從擔架上翻下來,趴在地上努力擡起上半身。
更多傷員站了出來,他們都是戰士,很多人身上還有沒脫下來的動力裝甲。
更多傷員站了出來,他們都不是戰士,也沒有動力裝甲,可他們還是站了出來。
中校的胸膛劇烈地起伏着,突然立正向所有傷員敬禮……
從道義的角度來講,讓傷員斷後就等於讓傷員去死;可是從利益的角度來講,傷員只能拖累撤離的隊伍,留下斷後纔是最好的選擇。
中校不想選擇,可他帶不走這麼多傷員,要麼率隊堵死入口,全軍盡沒後讓敵人踏着戰士們的屍體進入這裡;要麼把傷員留下,率隊掩護醫護人員撤離。
沒時間讓他考慮,中校猛地發出一聲怒吼:“商利!”
“到!”
“把多餘的武器留給自願留下的傷員,由你帶隊,掩護醫院撤離!”
名叫商利的少校軍官愣住了:“隊長,你呢?”
“我留下,和大家一起斷後。”中校說,“不然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商利立馬急了:“我也留下!”
“滾!”中校一腳踹在商利的屁股上,“執行命令!”
商利眼睛都紅了,猛地回身:“所有人都有,只留自衛武器,其他的全部交給傷員!”
老院長看到這一幕,知道不可能有半點回旋餘地,馬上下定決心:“撤,帶上傷員!”
在場的醫護人員如夢初醒,大家顧不上收拾東西,扶起身邊的傷員就往隧道深處走。
林旭徹底茫然了,不知道往哪兒走纔好,乾脆一咬牙,打算跟在老院長身後。
剛要出帳篷,她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將角落裡裝帳篷的揹包拉過來,把帳篷裡剩餘的藥品和沒用過的器械一股腦地裝進去,這才提着揹包衝出帳篷。
可就是這麼一會兒,老院長已經沒了蹤跡,站臺上只剩下一羣傷員,還有撤離隊伍的尾巴。
林旭哪還敢想那麼多,隨便找了一條尾巴就飛跑着跟上去,很快就消失在隧道之中。
隧道深處,幾處毫無異常的牆壁同時打開,露出通向其隔壁的通道……地下醫院不僅與林旭來時的避難所連接在一起,還有通往其他幾處地下空間通道,而且每一條通道里都提前安置了炸藥,隨時都可以炸塌通道,阻斷連接。
商利和一羣戰士們等到了最後,當所有人撤入隧道之後,商利命令戰士們在隧道中佈置炸點,並把這一情況向中校通報。
一旦擋不住敵人的進攻,留下的傷員還可以撤進隧道……話是這麼說,其實就是告訴中校,這裡還有一條後路。
傷員的撤離沒那麼簡單,必須把所有需要撤離的傷員挪走,最少也要挪進通道里去。
醫護人員有限,傷員又那麼多,簡直就是個沒法完成的任務,所有人都拼上了全力,可速度還是慢到了極點。
遠遠地傳來了槍聲和爆炸聲,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斷後的傷員正與敵人交火,大家心裡更急了,可越急越是出亂子,效率反而更加低下。
這時從避難所裡涌出一大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少說也有幾百人。
他們在一羣戰士的帶領下衝進臨時醫院,三個一羣兩個一夥,幫着擡運傷員,撤離的速度大大加快。
林旭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裡去,更沒注意前邊的是什麼人,等她冷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前邊是幾個行色匆匆的軍官。
她突然意識到情況不對,不是撤離傷員麼?怎麼一路上一個傷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