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蛋把我們一行安排住在了村委會,堂哥丟下我們,搭村裡的車回縣裡了。
躺在村委會閒房的大炕上,我們四個人七嘴八舌開始討論明天到底怎麼收費,怎麼攔路。
畢竟都沒幹過這個,大方向雖有,但是細節還得好好籌劃。王猛倒是有經驗,可是他也脫不開身,再說這種事情教是教不會的,得自個琢磨。
正說着呢,下蛋領一個老太太進了屋。
衝我們說,“哥兒幾個,這是我六嬸,明天她帶你們卡點,到時候你們可得護着點六嬸,別吵吵起來,讓她吃了虧。”
六嬸白了下蛋一眼,“滾滾滾,你小子活這麼大,見過你六嬸子吃過虧嗎?”
“娃們,別擔心,你們六嬸兒還沒老糊塗,知道個眉高眼低,我打頭,你們幫腔就行,誰敢唧唧歪歪,六嬸兒都不用你們動手,老孃上去給他撓個滿天花兒。”
一下子大家都樂了,看來下蛋沒找錯人,就得要這樣潑辣的。
衆人起鬨,說:“好勒,咱以後跟着六嬸兒吃香的喝辣的,誰敢給六嬸兒臉色看,兄弟們活劈了他。”
下蛋這時掏出幾個紅袖章扔在炕上,我一瞅上面寫着治安兩個字。
我樂了,“喲,這傢伙往胳膊上一戴,我們這就是國家編制,妥妥的正規軍呀!”
澤哥接口,“右右,咱倆一班崗,離黑娃和阿剛遠點,他倆那逼樣,帶上紅袖章也特麼像僞軍。”
黑娃立馬懟回來了,“你個傻叉,一看就是維持會,漢奸!”,阿剛在一旁傻樂,笑得吭哧吭哧的。
六嬸,“就這麼着,明天早上我過來喊你們,嬸子這會兒過來和你們打個招呼,先回去弄點飯,一會兒來嬸子家吃飯。”,“蛋兒,你去村頭小賣部買點酒,弄點熟肉過來,晚上也一起過來吃飯。”
下蛋頭點的像雞啄米一般,連聲嗯嗯。
晚上,大夥兒都惦記着明天有事,沒敢多喝,胡扯一會兒就早早散了。
誰能想到第二天早上,天還黑着,我們一屋子人睡得正香呢,就聽見六嬸兒咣咣踹門,“小兔崽子們,趕緊起來,趕緊起來幹活兒。”
我睡眼朦朧的爬起來,迷迷糊糊的把門開了,只見六嬸端了一個盆過來,我探過去一看,一盆雞蛋掛麪,忙接過來放在桌子上。
我跳上炕,一頓猛踹,“趕緊起來,吃飯!”。一羣人連眼都沒睜開,踉踉蹌蹌爬起來端碗就吃,面一下肚一個個眉開眼笑,好香,好香!六嬸兒好手藝!
吃完飯,我們五個人的大軍浩浩蕩蕩,戰線足足拉出二百米,趁夜色向村南大路開拔。
先鋒大將六嬸兒手背在身後,昂首闊步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
後面跟着澤哥,一步三回頭,像個指導員似的頻頻喊着,同志們跟上。
三十米後,黑娃和阿剛勾肩搭背好死不活的看着澤哥作妖,一副我不認識這傻逼的神情!
我落得更遠,扛了一把椅子,像極了炊事班的老紅軍,努力不讓自己掉隊。
到了村南大道纔不到四點半,天還黑着。一行人在六嬸的帶領下走到一處村裡的路燈下,這裡光線最好。非常適合卡點,起碼不至於黑燈瞎火的被撞飛。
我最後一個磨蹭過去,把椅子往路中間一扔,掏出袖章,按住他們一個一個給戴上。
我們在這邊瞎折騰,六嬸兒也不含糊,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
剛過來一會兒,就聽見遠處汽車的聲音,來活兒了。
凝神往西望去,只見一輛卡車滿載着石子,慢悠悠的朝我們駛過來,司機可能老遠就看見我們,速度很慢,到了跟前小心翼翼的停了車。
司機跳下車,一臉茫然問道,“哥兒幾個這是啥意思呀?”
六嬸接話了,“你這料是從哪拉的,玉龍還是躍勝?”
司機一臉不明所以。
“玉龍!”
六嬸,“啥意思!你們這些大車日夜不停從我們村子裡過,把我們村的路都壓壞了,你問我啥意思,這路你們不能走了,繞道吧!”。
司機一臉崩潰,“姨,你咋不講理,這道是國家的,咋你說不讓走就不讓走了!”
聽了這話。六嬸兒柳眉倒豎,破口大罵起來,“瞎了你的狗眼,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是夏家窯,這是我們夏家的,我說是我的就是我的,想跟老孃講理,好!今天,說成啥也不讓你過!”。
司機一看不好惹,頓時嘴軟了,“姨,怪我!我不懂事兒,你看我這也不容易,一家老少就指望我跑車餬口呢,你讓我繞道,我也想繞,可我沒地方繞啊,姨,您就行個方便,讓我過去唄,改天我再下來給您帶點我們那邊的土特產謝謝您。”
這時,我搶過來說道,“也不用那麼麻煩,路壓成這樣,我們村子裡正湊錢修路呢,這路要是不修,你們想跑也跑不了,要有那個心意,捐點錢我們把路修了,你們跑起來也好跑,你這車就給二百吧!”
司機一聽臉都綠了,哭喪着臉,“小兄弟,這一車石料連我賣了也賺不了二百,太多了,便宜一點,便宜一點。”
六嬸順勢說:“看你也是十里八村近處的鄉親,我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這樣吧,我給你個痛快價,五十!你也別磨嘰,一口價,願意交就過,不願意那就耗着。”
司機一臉苦相。
“姨,我根本賺不了那麼多,你一趟收這麼多,這車我也不能跑了,實在是交不起。”
這時,黑娃站出來,“這位大哥說的也是,那要不這樣,你包月吧,包月能給你便宜,一個月二百,你自己覈算,今天先把這五十交了,下次過來的時候把那一百五補齊,你要是不願意,這話當我沒說!”
一番討價還價,最後司機又磨嘰下去二十,一個月一百八談妥,扔下五十,忙不跌的開車就走,我問了他叫啥,在本子上記下他的名字和車牌號,放他過去。
這個時候後面已經堵了一溜車,也有幾個膽大的司機過來圍觀,一看就明白了。
後面的車有交五十的談包月,也有交了二十的,單趟二十這個大家都接受了,司機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理,再往後基本沒費什麼口舌,基本都乖乖的交錢,個別不想交的,不用我們管,後面被堵的車的司機就罵上了,也只好交了。
一直挺到中午,我們才發現這活兒也挺累人,杵一天!唾沫星子四濺,嘴都幹了。
我們都有點蔫了,只有六嬸幹勁十足,收的錢都在她口袋裡呢,六嬸看人的眼神都變了,彷彿閃着金色的光芒,看哪個司機都像金條。
中午六嬸都沒回家做飯,讓六叔做好送過來的,沒買酒,弄點熟肉花生米,我們就在當街吃了。
下午下來的車少,有些無聊,我慫恿六嬸兒給我抓兩隻活雞來,六嬸拍着胸脯滿口答應,她以爲可能我想打打牙祭。
一會兒功夫雞找來了,我又去找了兩條繩子,把雞腳綁了一隻,左手牽一隻,右手牽一隻,杵在當路。
衆人快笑抽了,看着我發瘋。
這麼杵了一會兒,我覺得不對勁,於是去找了塊石頭,把繩子綁在石頭上,扔在路中間。
六嬸子沒憋住,問,你這是幹嘛!
我一本正經的說:我遛雞娃子呀!
衆人又是鬨堂大笑。
六嬸子反應過來了,也對,這就不用我這老胳膊老腿在路中間攔路了。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阿剛,詫異的看着我,說:“沒看出來,小右右這傢伙一肚子壞水,這要是停了車,那就收費,要停不住壓了雞,那我們不就發財了。”
衆人轟然大噪,黑娃和澤哥,更是衝出去一人搶了一隻雞,一左一右就像哼哈二將一樣,蹲在路邊溜雞。
太特麼喜感了,土狗們不幹正事兒開始遛雞了。
沒錯,溜雞。
從此江湖路上,風起雲涌,出現了溜雞派,遛狗派,放羊派,放牛派,一時間雞飛狗跳,亂的一塌糊塗。